第32章 第三十二章(2 / 2)

那日,淩酒酒送了他一盞兔子燈,今日又要編個兔子嗎?

他抿唇笑笑,看著淩酒酒走近,這才拿出一本線裝的冊子,道:“上次課業做得不錯,隻是有幾處法訣應用略繁瑣,這本書你拿去讀讀,會有幫助。”

淩酒酒總覺得姬沉今日心情似乎格外好,眼梢都藏著笑,看她的眼神也格外深邃,她不明所以地道了謝,見姬沉轉身要走,腦海驀然靈光一閃——

趁著今天姬沉心情好,也正好她記得這件事,不如……

她當機立斷,匆匆道:“師兄等等!”

姬沉回頭,便見小姑娘低著頭在乾坤環裡翻翻找找。

他耐心地垂眸等著,嘴角浮起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笑意。

剛才抱著的兔子,果然是編給他的嗎?

淩酒酒那頭翻來翻去,總算把東西在乾坤戒最下麵找到了,她笑眯眯地捧著,湊到姬沉眼皮子底下,道:“師兄,可以簽個名嘛?”

姬沉:????

笑容逐漸消失。

眼下,沒有兔子,赫然是一本久經傳閱、卷了邊的書,封麵上一排大字——

“歸墟日報(特刊)——姬沉:九億女修的夢”

淩酒酒眼看著姬沉臉色變黑,摸不明白他的想法,隻好先拍馬屁道:“師兄風華絕代,芳名遠播,我有一個朋友想要你的簽名。”

姬沉臉又黑一層,右手於空中一轉,握出一支筆,龍飛鳳舞地在扉頁上寫了名字,又看向淩酒酒,輕咳一聲,拉下臉問道:“還有彆的嗎?”

淩酒酒將墨吹乾,把書裝好,想著身後還有一個燒烤攤和兩個又白又甜的同窗,趕忙禮貌地送客道:“沒有了,就這一本,謝謝師兄,師兄走好!”

姬沉眯眯眼。

兔子燈不是給他的?

那是給誰的?

他失落又狐疑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囑咐了一句明日來接她,禦劍走了。

淩酒酒看著姬沉的背影,一度茫然。

他今天怎麼陰晴不定的?

她想也想不通,便轉頭去跟謝翎翎學“鷹鷹鷹”了。

轉日清晨,昭虹學堂前麵聚著幾隻仙鶴,準備接外門弟子回抱樸堂,還有脖頸係著黑、白、竹青和淡藍色的錦帶子的仙鶴,是各峰派來接真傳弟子的。

雖說有□□可用,但這種最低級的地階飛行法寶遠不如仙鶴展翅快,是以大多數還不能駕馭天階飛行法寶的弟子都會選擇乘坐仙鶴。

謝翎翎乘坐仙鶴,譚姝雪搭了掩月峰師姐的順風飛行法寶,三人在昭虹學堂門前分彆。

謝翎翎人已經跨在仙鶴背上,又抱著仙鶴脖子,整個人倒掛金鉤似的叫住淩酒酒,諄諄囑咐道:“好朋友,彆忘了我教你的,最重要的就是三字真言!”

淩酒酒點點頭,躊躇滿誌地向姬沉走去。

今天的姬沉,依然沒什麼表情,他淡淡地看著淩酒酒走來,惜字如金道:“上劍。”

淩酒酒抬步站在姬沉身後,劍隨意動,片刻兩人便取道點星峰向天闕峰去。

她覺得有點奇怪。

以往禦劍時姬沉總會問問她課業,或給她講講路過的山峰中有哪些修煉勝地,但今天,雖然上劍時他還是伸手扶了扶她,有瑞鳥從兩人身邊經過時,他還是會起決幫她擋住在她身邊亂舞的翎羽,可是卻一直沒有說話,很有些懨懨的。

偏偏姬沉站在她前麵,高大宛若一座綴著雨雲的山,身上的鬆香味帶來悶悶的壓迫感。

已知:你翱翔在高空,你身邊有且隻有一個人,此人約等於你班主任,平日布置作業量拉滿,嚴格要求值拉滿,對你課業了解程度拉滿,現在,他一言不發站在你前麵。

求:在他的劍上用腳扣出清明上河圖需要多久?

淩酒酒隻覺一個人負擔起了兩個人的尷尬值,忍不住打破沉默,從儲物環裡拿出一個棒棒糖,繞過姬沉的左臂,伸到他胸前,道:“師兄,吃棒棒糖?”

姬沉眼前突得伸出一隻幼白的手,手上握著一根木棍,上麵是一隻麥芽色的一指長的糖兔子,那兔子一隻耳朵支棱著,一隻垂折,栩栩如生。

他側過身,看了淩酒酒一眼,單手取過,將糖兔子抿在嘴裡,甜絲絲的味道立刻融化在舌尖,他眼神一亮,漫不經心的表情終於多了點神采。

淩酒酒見他喜歡,一股腦從乾坤戒中掏出一袋子棒棒糖,塞到姬沉懷裡,賣乖道:“師兄,我在昭虹選修了靈株的雜交與護理,特意將第一株靈植果子煉了糖送你。”

姬沉長眉挑了挑,臉上見了笑模樣。

淩酒酒送都送了,乾脆將自己的草編兔子也送給從乾坤戒中掏出來。

她身子往後仰了仰,才在兩人之間留出足夠的空間放兔子,她抱著兔子像是抱著一個小籮筐,一踮腳將草編兔子懟到姬沉懷裡,才撩了撩額頭上的碎發,道:“師兄,靈植葉子編了兔子,也送給你!”

姬沉認出這就是淩酒酒昨日抱著的兔子,笑意終於從眼角蔓延到嘴邊。

果然不出意外,這兔子的確是送給他的。

淩酒酒看著姬沉緊緊抱著一堆糖果玩具,像極了剛從親戚家拜了一圈年的孩子,她“噗”一聲笑出來,彎著眼睛打趣道:“師兄,這些還喜歡嗎?”

他沒說喜不喜歡,隻含著一隻糖兔子,又將整整一包糖放入袖中乾坤袋,這才倒出來一隻手,引出一盒靈丹,放在淩酒酒手心,話也多了起來,道:“昭虹開這門課的本意是讓你們種植與自身靈氣相同的靈植,用以煉製丹藥,你卻拿來煉糖做兔子偶。這盒靈丹我昨日才煉好,給你拿去用。”

接著,他手中靈氣一渡,單手舉著草兔子一顛,隻見一陣清氣籠罩上草兔子,西瓜大的草兔子變成了女郎手掌大小,如同一個鑰匙環躺在他手心。

他叼著糖兔子,將草兔子係在腰間歸墟玉環邊上。

草兔子像個幼稚的玩具,明明同莊嚴古樸的歸墟玉環很不相稱,可姬沉看了看草兔子,又看了看兔子一般仰著頭看他的淩酒酒,竟滿意地拿手揉了揉淩酒酒的頭頂,動作輕輕柔柔仿佛在摸一片雲,這才轉過身去。

淩酒酒看著姬沉的背影,了然一笑。

傲嬌,明明就很喜歡。

轉眼間,兩人便禦劍來到天闕峰,濃綠層疊中露出一點青石板,時有仙鶴白鹿穿梭,一派雅趣,姬沉的洞府近在眼前。

而扶桑樹就在不遠處。

自從在翡翠浮穀的曆史課上知道了扶桑樹的故事,淩酒酒心中對它多了一層敬意。

甫生靈智時,初初睜開眼看這個世界,風林草木,當是無一不新奇可愛,無一處不惹人留戀,但扶桑神樹卻在義無反顧地與玄蒼仙尊共同承受天雷劫,自此陷入沉睡,而在它蘇醒之前,玄蒼仙尊魂飛魄散,以身為陣,也就是說,扶桑樹和玄蒼仙尊再無可能相見。

淩酒酒自問做不到這樣的犧牲。

所以這是什麼感天動地的虐心跨物種絕美悲歌!

畢竟隻是二八年華的小姑娘,淩酒酒想來想去有點感傷。

她從劍上走下,跟著姬沉走到扶桑樹下,用手摸著扶桑神樹冰涼的樹乾,感受著木髓如孱弱的涓流在枝乾裡流動,微微的震感自手心傳來,似這棵上古神樹滯澀的呼吸。

很難想象,這裡沉睡著一個靈魂。

淩酒酒有些動情地看著姬沉,道:“師兄,扶桑神樹還會醒過來嗎?”

姬沉愣了愣,回憶起昭虹學堂教授的刪減版曆史,這才意識到淩酒酒在想什麼。

他輕輕笑笑,道:“你們的玉簡幻象中沒有展示,其實天雷劫後,扶桑神樹曾經醒過。”

淩酒酒驚訝地長大眼,撫摸著扶桑神樹,三連道:“真的嗎師兄?什麼時候呀師兄?為什麼昊元師尊沒有講?”

姬沉沉默片刻,似是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道:“昭虹結課後,你會去休鹿秘境試煉,等你從秘境出來,我便告訴你。”

到那時,她應該已經成為一個成熟修士了吧。

淩酒酒抿嘴皺眉,粉腮微鼓,雙手抱臂。

這種說一半藏一半就OO讓人抓狂啊!!

很想追問,但又覺得會中了姬沉的下懷!

姬沉看出她不滿,無奈地笑了一下,道:“或者待你金丹,我便告訴你。”

他自乾坤袋中拿出一柄劍,遞給淩酒酒,道:“今日起,這就是你的佩劍。”

淩酒酒感覺受到了挑戰,當下鬥誌昂揚地結過長劍,在手中端詳。

這把劍偏重,卻很趁手,握在手中時,各處曲線都與她用劍的習慣完全符合,根本不需要磨合。整個劍身是黑色的,劍身和劍柄渾然一體,宛若天成,質地分不清是木頭或者玉石。

在劍的中軸線上,隱約有一縷紅色的長線,與瑩潤含光的劍身不同,這一線紅細若發絲,也沒有什麼光澤,仿佛是有人拿著快要乾涸的紅筆勉強畫出來的一樣。

儘管如此,淩酒酒還是愛不釋手地拿著細細看著,突得,劍的色彩質地令她想起什麼,她抬頭對姬沉道:“師兄,這劍是……扶桑神樹的樹枝?”

姬沉頷首,道:“從前斷的一截樹乾罷了,試試。”

淩酒酒一愣。

師兄?!

這樣輕描淡寫真的沒關係嗎這可是神樹啊!

還有,公器私用真的大丈夫嗎!

但看姬沉本人一派閒散,她自然不會操閒心,當下挽了個劍花,濃黑劍身散發出微光,堪稱五彩斑斕的黑!

利刃於空中劃過,發出裂帛之音!

淩酒酒閉目,心中起決,體會著自然靈氣周轉,識海如深水沉靜。

驀得,似有一股力量無形牽引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