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酒酒的敏學好問, 在其餘兩人眼中是另一番光景。
柯子晉心頭一暖，看著星光下纖弱可愛的女修，隻覺得她身邊處處是愛的曙光。
是、是他希望的曙光啊！
姬沉隻當淩酒酒同柯子晉一起反駁, 便垂眸不冷不熱地看了她一眼, 道：“天闕峰，長霄師尊門下的規矩。”
淩酒酒如釋重負。
想了想，她又道：“師兄, 這種各峰不同師門的內部規定不在考試範圍內吧？”
柯子晉：“……？”
竟然是在惦記昭虹的考試嗎！
聽，那是什麼聲音？
那是愛的曙光熄滅的聲音。
姬沉：“……不在。”
當然不在考試範圍內，這條規則隻有他們三個人知道。
長霄本人都不知道。
柯子晉眼巴巴地看著淩酒酒, 堅持道：“酒酒師妹，我可以等你到元嬰, 我也會和你一起努力的！”
淩酒酒對柯子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柯師兄, 謝謝你的欣賞，但就算沒有師門規矩, 我也暫時不考慮結道侶的事情。”
她這一番話可謂明明白白, 一點後路沒有給柯子晉留。
姬沉有些滿意地挑挑眉, 旋即心中一惑。
多一個人喜愛淩酒酒不是好事嗎？
為何他看到柯子晉對淩酒酒示好竟不太滿意，好似一棵日日嬌養的靈株被惡鳥覬覦般，令人煩躁。
而淩酒酒明確拒絕柯子晉，他心頭又泛上喜意, 如古潭最深處向上泛起了漣漪，麵上隻有淺淺的紋路, 低下卻漩渦層層。
姬沉很快想通。
定是柯子晉修為沒有他高, 性格不似他強韌, 就連個子都不如他, 這樣怎麼能當淩酒酒的道侶？
不行，不合適。
他垂眼看了看淩酒酒，心下歎息一聲。
小姑娘靈秀可愛，無怪乎討人喜歡，往後還需他多多看護、把關才行。
柯子晉已經被拒絕過九十八次，這是他第九十九次心碎，少男修士浪漫的情思埋了九十九座墳，他當下溫和而神傷地一垂眼，抿住嘴，兩頰擠出兩顆脆弱的酒窩。
下一秒，這個一見鐘情了九十九次的感性真傳轉過身子，一隻手抵在一旁的樹上，額頭靠在手上，另一隻手捂住心口，姿勢優美，成為一個自帶《一剪梅》BGM的男人。
悲傷的情緒蔓延在今夜的天闕峰。
淩酒酒見他於月光之下，宛若西子捧心，當下滿心歉疚，道：“柯師兄，不好意思。”
柯子晉搖搖頭，施施然直起身子，道：“酒酒師妹，千萬彆這麼說，如果可以，我能和你做朋友嗎？”
淩酒酒穿書以來第一次被表白，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好，正猶豫，見他又歎口氣要靠樹，趕忙點點頭。
柯子晉來了精神，當下似灌滿了氣的氣球人般抖擻了精神，快速道：“哇哦太好了酒酒師妹這是我的玉碟明天再來看你喲！”
說完，竟是一改之前的脆弱，在淩酒酒或姬沉說話前，召來一隻靈鳥飛走了。
淩酒酒看著他化為一點星光消失在千鶴峰的方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姬沉聲音似黑色天幕般，緩緩落在下來：“彆看了，看不到了。”
淩酒酒這才回神，側眸看去，就發現黑衣劍修懷裡抱著一捧花，當下一拍腦袋，道：“忘了將花還給橙光，不是，柯師兄了！”
姬沉挑挑眉，心情好像不錯，道：“你服我給你的丹丸即可，這些我替你退回千鶴峰。”
他瞥了淩酒酒懷裡的橙色玉碟一眼，本想直接收走，卻又猶豫了一下。
她已快到了可以結道侶的年齡和修為呀。
倒教他不好管得太多了。
淩酒酒點點頭，將柯子晉的玉碟收起來，才跟著姬沉禦劍回到自己的洞府。
姬沉還是讓她站在前麵，秋天的夜風已經有些涼了，但修士已經不畏懼這種程度的寒暑，此時風帶著靈蘊和草木香吹在臉上，隻覺夜風溫柔，心緒寧靜。
淩酒酒不再惦記著考試，放鬆心情，從天上看姬沉的洞府，藍色的指星草，濃綠的扶桑神樹與隱隱發光的白玉圍欄在靈蘊中幾乎融合在一起，打眼看去竟有種雲蒸霞蔚的錯覺。
反觀她暫居的真傳洞府，雖也靈蘊環繞，處處有道韻，可是因為很久沒人居住，再加上她平時都在昭虹學堂上學，休沐時，大部分時間又呆在姬沉的洞府修煉，導致疏於打理，少了很多趣味。
淩酒酒有些羨慕道：“師兄，我何時才能有自己的洞府？”
姬沉看了一眼她的發頂，道：“昭虹結業小考時，各峰師尊出席，與外門弟子雙向選擇，此後各峰統計這一年門下新入門的弟子數量，接著各峰負責內務的長老便會分配洞府。”
淩酒酒了然，那就是還得等很久。她想了想，又問道：“師兄，那我何時才能禦劍呢？”
姬沉竟被問住了。
他蹙眉看著淩酒酒，歸墟仙宗的螢火蟲飛得更高一些，落在周圍，嬌小的黑衣女修恍若置身於銀河之中。
禦劍需要靈力充沛，更需要於劍一道的領悟足夠深刻，按照淩酒酒的能力，估計在昭虹結課前，就可以教她禦劍了。
但不知為什麼，他看著懷裡的女修，她的碎發輕輕晃動，幾縷柔柔地落在暖玉一般的脖後，纖巧又可愛，似一隻雛鳥。
此刻卻有點不想教會她禦劍。
淩酒酒沒等到姬沉回答，擰頭看了他一眼，目光是無聲的催促。
姬沉抿抿唇，道：“或許，快了吧。”
說完也不看她，兀自看向靈石瑩瑩的天闕峰。
今日他因為淩酒酒的事情格外糾結。
這對於天生劍心的劍修而言，太過古怪。
姬沉覺得是自己操心太多。
養靈草和靈樹明明很簡單，養她著實有些難。
兩人很快落在淩酒酒現在居住的洞府前。
今天實在是很長的一天，早上從昭虹出來，先是拿著扶桑神劍進階築基後期，下午又碰到虯龍，晚上還受到兩輪直男送禮實戰演習，淩酒酒疲憊地掩麵打著嗬欠同姬沉告彆，一進屋便趴著睡著了。
一夜無話，轉日一大早，淩酒酒便睡眼惺忪地被姬沉拎去洞府念書。
姬沉的作息一直是早入定早蘇醒，兩人到他洞府時，橙紅色的日光才如一尾魚鑽破雲層，剛剛要破雲而出。
即便淩酒酒在昭虹時每天早上起來做清晨任務，練就一身早起不愁的本領，這麼早也頂不住。
姬沉在扶桑樹下給她擺了一套翠竹桌椅，淩酒酒此時坐在樹下，麵前攤著玉簡，偷偷轉過頭看著不遠處閉目抱劍體悟劍意的姬沉，頭似小雞啄米，突覺不對——
她為什麼在這裡？
今天根本不需要跟姬沉練劍啊！
在自己的洞府溫習不香嗎！
為什麼要起這麼早被抓過來啊！
淩酒酒眼中滿滿惑意，姬沉似有所感，掀起半片眼皮，道：“好好溫書。”
淩酒酒：“哦。”
來都來了。
而且姬沉的洞府比她的有意思許多，時不時有仙鶴仙鹿和小靈獸過來蹭她，淩酒酒就壓下困意認認真真地背起書來。
曆史與法訣不能單靠死記硬背，更重要的是融會貫通，淩酒酒悶頭整理，直到有隻褐色的小靈雀落在竹桌上，她抬眼一看，才發現姬沉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淩酒酒伸了個懶腰，碰巧看見三個人乘著靈鳥和□□出現在天邊。
竹青色的男修，白衣女修和一身騷紫色常服的妖修齊齊落在青石板上，遠遠看到她，便端端正正走來，不愧是正道魁首歸墟仙宗的修士，一舉一動宛若圭臬，教人挑不出錯處。
走近了看姬沉不在，三位端莊修士登時化身脫韁的野馬，一路狂奔撲到淩酒酒身前。
譚姝雪、謝翎翎和柯子晉是在天闕峰暫時安置真傳的洞府前碰到的，三人見淩酒酒不在，就不約而同地跑來姬沉洞府。
三人圍在淩酒酒邊上，將竹桌四邊都坐滿了，聊了會兒，確認昨天衝在最前麵的淩酒酒和柯子晉身體都無礙之後，才放鬆下來。
聊著聊著，三人分彆抱出一隻靈獸，端端正正擺在桌子上，目光憐愛，眼神慈祥，一口一個“崽崽”叫得淩酒酒恍恍惚惚瞬間魂穿育兒會現場。
孤身一人的淩酒酒是如此不入，宛若夾在新媽媽之間的母胎solo，她不甘示弱，將那隻沒開靈智的火係小靈獸拿出來攤在桌上。
小獸還在睡，突覺肚皮一涼，它伸開四隻短腿，扭來扭去，好不容易翻了個身子，仰麵繼續睡了。
譚姝雪懷裡的是淩酒酒在蘊獸穀送給她的水係靈獸，才學會站不久的小獸顫顫巍巍地立在桌麵上，它通身是毛茸茸的晶藍色，隻有耳尖一點白毛，自背脊到尾巴豎著魚鰭狀的晶藍色甲。
柯子晉想撥弄一下小獸，被譚姝雪的鳳眼一瞪，便縮回了手。
譚姝雪在不熟悉的人麵前鮮少有表情，冰霜一般，更遑論這樣嗔怪的眼色，但接觸多了，便能感受到她隻是一個單純直率的追星學霸。
淩酒酒見兩人似乎很熟稔，還不等她問，柯子晉笑出倆酒窩，靦腆道：“譚師妹是我的第四十八位暗戀對象，酒酒師妹是我第九十九位暗戀對象，緣分真奇妙。”
譚姝雪嘴角抽了抽，道：“酒酒，彆忘心裡去，柯師兄的鐘情的隻有千鶴峰的靈獸。”
淩酒酒恍然大悟。
昨天便有些奇怪，橙光師兄有擔當又溫柔，為人感性，雖然沒有姬沉那麼出挑，但也絕不該暗戀了九十九次，次次失敗。
如此看來，原來橙光師兄是心碎成了九十九片，九十八片給了工作，一片用來一見鐘情。
……奇怪？
怎麼突然想起姬沉？
她還在想不清楚，隻聽謝翎翎道：“好朋友，你的靈獸起名字了嗎？”
譚姝雪微微一笑，如寒雪中一直梅花綻放，少女低沉的聲線飽含感情，道：“師尊說過‘寧靜致遠，歲月靜好’。”
她輕柔地蹭了蹭小靈獸背上的甲，道：“我的靈獸，便叫‘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