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弟弟(1 / 2)

今兒是知青下鄉的日子,綠衣裳,紅飄帶,鑼鼓催三遍,光榮的城市少男少女們,要從此走向農村,走入群眾,把汗水和知識的種子,帶向這個國家的,每一個小山村。

陳思雨剛出單元門,就聽到大街上震耳欲聾的鑼鼓聲。

憑借上輩子在這個城市裡生活的經驗,她抬頭望西北方向,那是空院的方向,北城文工總團就在空院隔壁,那也將是陳思雨準備去工作,並展現自我的地方。

深吸一口氣,六十年代的空氣,清新又香甜。

家屬都在院裡,要看看這一次院裡都有誰要下鄉,看到個細瘦的身影出現,同時歎氣:“這麼瘦伶點兒,風吹吹就能倒吧,誰呀,也要下鄉了?”但看清臉,頓時齊聲說:“思雨,你是最該下鄉的一個,鑼催三遍了,快點,不然就不趕趟了。”

挑的滿北城的小夥子們天天為了她爭風吃醋打群架。

陳思雨,北城頭號尖果兒,全軍院的人都巴不得她趕緊滾蛋。

按理,給大家如此嘲諷,陳思雨該害臊的,但她並不,大大方方,走向一個大媽,喊:“王阿姨。”

“呸!”王阿姨應聲扭頭。

她叫王芬芳,她兒子,正是陳念琴的證人方小海,也就是陳思雨所說的臭流氓。

方小海確實跟陳思雨耍過流氓,但並不是男女意義上的耍。

而是,方小海偷了他哥新製服上的綠軍帽送給了原身,想讓她坐他的自行車去耍子。

結果原身戴上後,轉身跳上了剛剛遴選進空院的,身份好家世好,還是大學生的小夥子,高大光的自行車。

方小海不但沒有贏得美女坐後座,還因為偷哥哥帽子挨了他哥一頓削,當然不服,於是堵著原身要自己的帽子。

但原身是個隻管吃拿不管給的主,不但不給,方小海才拉了她一把,她立刻大吼大叫,說方小海耍流氓,還叫囂,說要扭送方小海去公安局。

最後,還是方父親自追屁股後麵求情,原身才沒報案的。

當然,新帽子也被她戴著耍了。

此刻,仿如新春綠芽兒的小姑娘摘下頭上嶄新的綠軍帽,雙手款款捧著,奉到了王芬芳麵前,彎腰,九十度鞠躬:“阿姨,我不該拿小海的帽子的,這帽子,我還給您。”

咦,王芬芳堵著要了三回她都不舍得給的帽子,今兒卻要還了。

抬頭,瘦津津的小丫頭一臉內疚,滿目誠懇。

畢竟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做人,任性點也正常,更何況她今兒就要下鄉。

王芬芳接過帽子,歎氣說:“思雨,嬸知道你生得漂亮,小夥子們都愛巴你屁股後麵,你也心高氣傲想嫁高門,但聽嬸一句勸,想嫁給高大光那種小夥子,光憑一頂帽子可不行。”

陳思雨眼淚叭叭,點頭落淚:“嗯,阿姨我錯了。”

孩子要下鄉吃苦了,還哭成這樣,你還能責備她啥?

當然是選擇原諒啦。

王芬芳掏了二毛糖票出來:“來,閨女,拿著,路上買糖吃。”

陳思雨特彆感慨,因為這個年代的人實在太淳樸。

一啐了她三回的小尖果兒,兩滴眼淚王芬芳就原諒了,還給糖票。

原身吃拿卡要的已經夠多了,陳思雨不是那種人,當然不能要王芬芳的糖票。

而王芬芳的丈夫在思想委員會工作,真想洗白自己,就必須讓王芬芳再可憐自己點兒,所以陳思雨非但不要票,還得演得更情真意切點。擺手,她淚如雨下:“王嬸,永彆了。”

下個鄉而已,就算她嬌弱點,也不至要了命吧,咋就扯上永彆了。

還斯徒雷登呢,這孩子到底咋啦?

中年婦女,甭看她們嘴巴壞,但因為生過孩子,心腸是最軟的。

王芬芳急了:“孩子咋哭成這樣呀,你原來那傲勁兒呢,哎,跑慢點兒啊,小心摔著,鄉下可沒好藥,你那細皮嫩肉受不了的,思雨哎……”

陳思雨不忍騙這善良的大媽傷感情,加速跑了起來

可那瘦伶伶的背影在大媽們眼裡,就更可憐了。

……

原身本家離此不遠,在墨水廠,有四站路。

大街上一輛輛的,全是東風大卡,人潮如織,歌聲震天,公交全部癱瘓。

第一次擁有雙腿的陳思雨倒也不必公交,也謝絕了一路自行車骨碌碌,想拍婆子的小混子們,天寬地廣大道通天,要體驗雙足而行的快樂!

她的生父名叫陳家祥。

在戰爭中,妻子因轟炸而死,他從戰火的廢墟中翻找到哇哇而啼的女兒,塞給馮慧後,重又返回了戰場,一直戰鬥到全麵勝利,因為落下了殘疾,提早轉業,並到了墨水廠工作。

然後他再婚了,娶的是舊社會,一個大資本家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