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現在改口供,營長和政委都得受處分不說,他也必須立刻停職接受調查。
可目前飛行隊正要試一批隻有冷峻操作過,有經驗的新機,他不能被停職。
所以要想更正這個謊言,必須得等他爸有時間了,回北城了,跟師級領導溝通,反映才行。
何新鬆給他背了一口大鍋,卻還懵然未覺,啥都不知道呢。
冷峻想揍這家夥一頓,可再轉念一想,才發現自己忘了跟陳思雨通口供了。
而通口供,才是今天他見陳思雨最重要的事。
但倆人一起坐了半個小時,他把這事給忘了,忘的一乾二淨!
抱著罐子走了幾步又折了回來,把它交給何新鬆,冷峻說:“不準再打開,也絕不準再偷吃。”
何新鬆納悶了:“咱冷隊原來不是這樣的人啊,咋突然就變得乍乍乎乎的?”
彆人不懂,高大光可太懂了,那叫:戀愛使人盲目。
本來他是不信的,他堅決不信陳思雨會拋開他追冷峻。
但現在,現實叫他不得不信了。
高大光的心,碎了!
……
出來以後陳思雨就把標致性的綠衣裳脫了,疊好塞進了綠書包,再包了條花頭巾在腦袋上,專門找了個灰土多的地方不停的跺腳,給兩條褲管跺滿了灰,又把金條倒到了褲兜裡,這才又往肉聯廠門市店去了。
她跟張寡婦商量的是,一旦她弟弟同意交易,就先拿出一千塊錢來,陳思雨既不去肉聯廠的門市店,也不去黑市,而是在郵局旁邊等著。
屆時張寡婦拿錢出來交給她,她數好錢,再把金條給張寡婦,完成交易。
等陳思雨到時,張寡婦已經在郵局門口等著了。
但她身邊還有個胖乎乎的男人,正在跟她聊著啥。
而因為陳思雨喬裝打扮過,又故意佝僂著腰身,張寡婦並沒有認出她來。
陳思雨就站邊上了。
張寡婦說:“前段時間我那麼困難,來問你借二十塊給燕燕瞧病你都說沒有,今兒一說有金子,嗬,一下子拿出一千塊,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哥。”
男人說:“不是二哥不想給你錢,是你二嫂堵著不讓,前幾天我悄悄倒賣板油賺了二十塊,想悄悄拿去給你的,叫她發現,你看我這頭上,就是她打的,家裡的錢她管著,我拿不到呀。”
這就是張二哥呀,有錢買金條卻沒錢接濟日子艱難的妹妹。
陳思雨以為是他心太黑,沒想到竟然是個妻管嚴。
她站在報刊亭旁,假裝識字不多,一個字一個字的扣著認,就聽張寡婦說:“哥,我如今已經有工作了,不需要你們的接濟。但你能不能硬氣點兒,一肉聯廠掌刀的屠宰師傅,端著金飯碗的,總被老婆打的嗷嗷叫。”
“我也想啊,有幾回我都想打她來著,但她比我胖得多,一個猛子抱摔過來,我隻有挨揍的份兒。”張二哥說。
陳思雨側眼打量,這張二哥少說一百五十斤,合著他媳婦有二百斤?
他們倆口子打架,那場麵,相撲吧。
張二哥等的不耐煩了,問:“送金子的人呢,咋還不來。”
這就是張寡婦的不專業了,她以為她二哥是可信的,就給帶過來了,想當麵交錢交貨,但陳思雨可是要當芭蕾首席的女人,她絕不會讓自己冒險,暴露身份的。
她不能讓張寡婦的二哥認出自己來,所以不打算現身,就準備要走了。
但就在這時,正好聯防隊的幾個同誌巡街,走了來。
其實聯防隊的人來了也沒啥,光天化日大街上,隻要你沒有投機倒把乾壞事耍流氓,他們不會把你怎麼樣。
可張二哥的膽量跟他的體重呈反比,見有聯防隊的經過,他突然就眼珠子一僵,渾身都不對勁了,發抖,抖的跟觸了電,或者發了羊角瘋似的。
果然,一女隊員停下了:“同誌,你什麼情況。”
張二哥又犯了個致命的錯誤,他捂兜:“沒,沒啥,啥都沒有。”
一男同誌上前,伸手了:“兜裡是啥,拿出來我們看看。”
這下完了,一肉聯廠的屠宰師傅,一月工資25,兜裡卻裝了一千塊,錢哪來的?
肯定是因為倒賣公物了呀。
“同誌,求你們了,我啥也沒乾,我真沒乾!”撲通一跪,張二哥求饒了。
但他越這樣,聯防隊的人就越起疑,一男隊員上前就搜身,從他身上搜出一遝大團結:“好家夥,同誌你啥單位工作的,恁多錢?”
“千元戶兒,這是家裡有烈士,領了撫恤金的嗎,還是上繳文物獎勵的?”女聯防隊員問。
這年頭一千元難得,除非家裡有烈士,或者上繳文物得的獎勵,否則,不可能有這麼多錢。
一旦有,那必定是乾了不法之事了。
而張二哥的錢,就是倒賣板油倒賣來的。
投機倒把資本主義,他就是條尾巴,要被割掉的。
“我有罪,我該死!”對方還沒審呢,張二哥已經在磕頭了。
其實隻要張寡婦揣住了,她們倆就不會有啥事,可張寡婦不經意的回頭,看身邊有一灰杵杵的小媳婦兒,再一看,不對勁,是陳思雨。
她多此一舉,低吼:“思雨,快,快跑!”
豬隊友,好心辦壞事,說的就是他們兄妹了。
這下可好,不但張二哥因為偷偷倒肉要被開除工作,陳思雨也受牽連了。
她畢竟膽大心細,撇眼說:“嫂子你認錯人了吧。”
但她也呆不成,必須得走了,拂開張寡婦的手,轉身就走。
張寡婦可太笨了,雖然她被盯上了,但她身上一沒錢二沒投機倒把的物品,等被搜完身就可以走了。
可她看陳思雨要走,傻乎乎的就去拉陳思雨的手,準備跟著她一起跑。
“你們倆又是乾啥的,哪個單位的,跑啥?”一女聯防隊員說。
張寡婦一秒就慫,手指二哥:“雖然他是我哥,我向天起誓,我沒吃過他一毛錢的板油,也沒用過他一分錢,求你們了,彆抓我。”
“我們也就問個話,你既沒投機倒把又沒偷過油,就沒你啥事兒,怕啥呀,你倆過來……”女隊員定晴一看陳思雨的褲子,有一個褲兜兒格外鼓,於是問:“你那褲子裡裝的是啥?”
完蛋了,陳思雨的褲兜裡有兩根大金條。
雖然東西有出處,隻要說明來路,能證明是自己的財物就不會有大問題。
但是聯防隊的人審人,要問明你的來路,出處,工作單位。
發現她們發現陳思雨有金條,四處說呢。
本身陳思雨的成份就不好,工商戶兒倒賣金子,名聲可就不好聽了。
事情要傳到文工團,像程麗麗那種原本就愛笑話她的人,就更要笑話她了。
三十六計,此時當然跑為上策。
陳思雨一臉乖巧,乖乖上前,可就在女聯防隊員沒拿她當回事,懶懶散散準備隨便應付一下時,她鑽個空子,舞蹈演員的大長腿,百米狂奔。
而她一跑,張寡婦也朝反方向跑了,風火輪一般,比兔子還快。
好嘛,一百五的胖子還跪地上哭了,倆女同誌倒挺野,說跑就跑。
女聯防隊員尖叫:“有壞分子,快追!”
“不要跑,再跑我們可就割尾巴啦!”還有聯防隊員在喊。
張寡婦跑進了一條小巷子,轉眼的功夫,已經不見蹤影了。
而陳思雨,奮力奔跑,眼看有個拐彎處,轉過彎的同時一把扯去頭巾塞褲兜裡,邊跑邊翻書包裝翻衣服出來穿,在逃跑的過程中換掉衣服,她就可以金蟬脫殼了。
自以為自己這趟必定能能跑脫,但突然身後有人扯她,陳思雨給嚇了一跳,一甩沒甩開,回身正準備攻擊對方,一看,愣住了。
因為抓她的人居然是冷峻。
愣神的功夫,冷峻已經把她壓牆角了。
傳說中的壁咚,就這樣猝不及防的發生了!
男人高大,但不粗莽,清秀,又不奶油氣,白襯衣,胸膛寬闊。
雖然把她堵在牆角,而且倆人貼得很近,但是冷峻躬起腰,全身上下,沒有任何一處是挨著陳思雨的,唯獨鼻子,輕輕蹭著她的秀發。
她柔軟烏黑的秀發,恰是口琴上那清甜淡雅的茉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