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莫辛納甘(1 / 2)

軒昂騎上牆頭,按捺著激動說:“先給我看看槍。”

這年頭雖然不禁槍,且很多老英雄家裡都有藏槍,但槍那玩藝兒是不可以隨便拿出來玩兒的,馮修正用塊麻布包著它,抬頭看是軒昂,揮手:“得你姐來我才亮家夥,你個小崽子,滾一邊去。”

軒昂說:“我姐從來沒見過我爸的槍,隻有我見過,你拿來我看,是我姐才願意跟你談,要不是,我們談都不談。”

“小樣兒的,我還治不了你。”馮修正說著,調個個兒,露了點槍托的關鍵部位出來,白樺木架,上麵歪歪扭扭,刻了一個五角星,旁邊是個陳字。

軒昂的心咯蹬一聲,回頭說:“姐,真是咱爸的槍,能打飛機的那種。”

搓掉手上的麵粉,洗了把手,陳思雨出了院子。

七八個小夥守在大門口,馮修正肩扛著槍,笑的得意洋洋,見陳思雨伸手要,把槍丟給了小弟:“想要槍啊,那我求你的事兒你能不能答應呀?”

‘馮修正’三個字上舞台了,形象是那麼的光輝偉大,就連市思想委的葉主任,昨晚都特意表揚了馮修正,那光榮勁兒,馮修正怎麼可能跟人分享。

莫辛納甘,戰場上的神槍,傳說中,唯一可以地空對戰,曾經有人拿它打過.飛機的神槍,也是如今大家追捧的,極具收藏價值的槍。

當初馮修正從王大炮手裡買,花了三十塊。

陳思雨想要,可以,答應他從此不幫彆人寫劇本,他就爽快的還回去。

不然,這槍馮修正留著,還要當傳家寶呢。

他笑的畢恭畢敬:“陳老師,以後不要幫彆人排節目了,這槍哥們立刻拱手送上。”

軒昂當然想要槍,正好槍離他近,他伸手就想摸,但就在手觸到槍的刹那,扛槍的小弟凶神惡煞:“沒見槍上著膛,裡麵還有子彈呢,滾遠點。”

陳思雨給這小弟粗俗的語氣氣的眉頭倒豎,但忍耐著,把弟弟拉了回來。

而軒昂,也在這一刻,驀然想起馮修正是怎麼對待白雲的了。

憑借這把槍,他想收伏陳思雨為自己所用,想讓她像曾經的白雲一樣,隻做自己的喉舌。

但他是怎麼對待白雲的?

當白雲不能為他所用時,臭襪子他都能往白雲嘴裡塞。

“姐,一把破槍而已,咱可以不要它,你也不能聽馮修正的。”軒昂說。

這不壞人好事嘛,馮修正臉色一變,他的小弟旋即說:“你他媽個小兔崽子,大人說話小孩子插什麼嘴,滾一邊去。”

馮修正當然要斯文一點,雙手捧過槍,說:“陳老師,咱弟弟有點不懂事,你以後得教育著他點兒,來,拿著槍,答應了咱的事,以後照辦就行了。”

陳思雨不想要槍,更不願意跟馮修正同流合汙,但她也不能讓人就這麼欺負軒昂,她說:“光是不幫彆人排節目哪行,‘馮修正’三個字要真想揚名全國,咱們可以每個月排一場新的舞蹈,主角都是‘馮修正’,可以是他幫助孤寡,也可以是他打惡霸,鬥地主,節目不重樣,觀眾也更愛看。”

馮修正一聽,樂麻了:“對對對,陳老師到底文化人,見地跟我等粗俗的文盲不同,你這個想法好,來來來,槍給你。”

一幫小弟也湊上前,小狗一樣:“快呀,陳老師,接槍。”

陳思雨笑盈盈上前一步,就在馮修正以為她要接槍了,他從此可以不用革命也能揚名全國時,她突然麵色一寒:“北城小將千千萬,就憑你馮修正對我弟的態度,我寧可捧條狗,也不捧你。”

好比被啐了一臉,但馮修正咬牙,看小弟們:“還不給弟弟道歉?”

好嘛,一幫小弟態度三百六十度大轉彎,齊齊鞠躬:“弟弟,對不起。”

“晚啦。哪涼快哪呆著去吧,我跟空院的聶少東,首軍院的虞永健都有接洽,就不留各位了。”陳思雨說完,拉起弟弟就走。

啥,她就這麼走啦?

馮修正差點忘了,首軍院,空院,他還有兩個強有力的對手。

而他們,跟他一樣虎視眈眈,都想得到陳思雨,喔不,陳老師的垂青。

再看看這幫壞了事的小弟,舉起槍,他一個個的敲腦袋:“一群王八蛋!”

回看一眼氣到咬牙切齒,又無可奈何的馮修正,軒昂提心吊膽:“姐,你這麼侮辱馮修正,他會不會悄悄對你下黑手呀。”

看著弟弟那雙小鹿一樣純潔的,眨巴著的大眼睛,知道他是在擔心,怕她玩不轉那幫小將們,陳思雨遂安慰說:“放心吧,姐能玩得轉他們,至於你,不要試圖去懂原因,安心彈你的琴,做個不染塵埃的鋼琴家就好了。”

不想被馮修正騷擾,就得扯麵虎皮當大旗,而聶少東,空院的小將頭子,虞永健,首軍院的頭子,他們都是馮修正的勁敵,引他們相鬥,馮修正就顧不上她騷擾她了。

這叫禍水東引。

今天的演出是《三毛流浪記》,陳思雨不用上戲,她現在得去趟空院,就去籃球場吧,遠遠兒的瞄一瞄,看一看那邊的小將們,就當采風,找點靈感,屆時給他們也出個節目。

......

再說冷峻這邊。

梅霜追問槍一事,被他以對方父母已死,槍丟了為由給搪塞過去了。

趁著周末,他得幫冷梅處理離婚一事。

蕭文妹嫁的男人名字叫葉安,是葉青青的堂哥,原來給冷師長當過勤務兵,如今調到機關了。

梅霜心直口快,也沒什麼心機,就一直在催,讓冷峻趕緊去把蕭文妹有病一事告訴葉安,但冷峻思來想去,覺得這樣處理,怕是處理不乾淨蕭家,遂說:“媽,離婚的事我來談就好,你就不要插手了。”

梅霜當然不願意:“光是離婚哪行,蕭家人欺負了我的女兒,我必須讓他們為此付出代價。”

她所謂的付出代價,頂多是罵蕭家人幾句泄泄憤,那起不到任何威懾的作用。

而以冷峻這幾天對蕭家人的理解,他們根本就不怕罵。

不過離婚事情不大,但他們家於無形中瞞報了肺結核才是最麻煩的。

蕭文妹都好了,怎麼傳染給冷梅的,這事還得時間來查。

而部隊,尤其是空軍,在對傳染病的重視,比私自談戀愛更加嚴格。

這事要撇不清關係,冷峻就不止是關禁閉了。

但想要把事情處理乾淨,得先支開他媽。

“對了媽,籃球場那邊今天有個憶苦思甜會,您不是挺喜歡追憶往昔的,要不先去聽一聽,等蕭家人來了,我喊您。”冷峻說。

關於憶苦思甜會,是梅霜比較喜歡的活動形式,也很喜歡聽老戰友們追憶往昔,她自回來就在伺候病人,也蠻無聊的,換了件衣裳,就先去憶苦思甜了。

冷峻跟蕭家約好的是下午兩點,他不但約了蕭文才母子,還約了葉老爺子。

葉老爺子可是老革命,兒女都犧牲在戰場上了。

如今膝下隻有外孫虞永健和親孫女葉青青倆孩子,而葉安的父親,是他侄子。

老爺子身體尚且強健,就離了幾步路,散步來的,怕給他傳染上肺結核,在進門前,冷峻特地告訴老爺子自家有結核病人,並要求他戴上早已準備好的口罩。

冷梅有肺結核一事,單位早就通報過了。

“小樣,想當年霍亂亂傷寒胃炎,一樣都沒把老子放倒,老子怕你個肺結核。”葉老爺子嘴裡說著,卻還是把口罩戴上了。

一樓隻有一間臥室,是原來冷父住的,一直鎖著。

因為還有彆的客人,冷峻打開老爸的臥室門,陪葉老爺子聊了幾句,正好老爺子被冷父當年攢的老.槍,各種飛機零件給吸引了,蕭婆子一家也來了,他就示意老爺子先自己呆著,出來應付蕭家母子。

蕭婆子已經不想離婚了,倒不是因為有多疼大兒子。

而是,她怕冷家要聲張出文妹有病的事來,就想示弱,和稀泥,用大兒子的婚事,保住冷家不聲張傳染病一事。

倆母子還專門到百貨商店買了奶粉和麥乳精,進門看冷梅坐在沙發上,臉色倒比原來好了些,可依然弱不禁風的,蕭婆子蹲到沙發邊就哭上了:“梅梅,娘真是糊塗啊,害你成今日這個樣子。”

不管咋地,先道歉,認錯吧,大兒媳婦心軟,這招最管用了。

蕭文才則說:“肺結核不算嚴重病,我妹原來得過,都沒吃藥就自己好了。”

蕭婆子又說:“主要是人們說風就是雨,傳的凶,肺癆隻是個小病,既然染上了,吃點藥就好了。以後咱隻要悄悄瞞著人,咱跟正常人就是一樣的。”

冷峻姐弟交換個眼神,大概明白蕭家人的心態了。

當時蕭文妹染了病,老太太沒給治,她熬過來了,但是轉成了陳舊性肺結核,蕭婆子卻自以為女兒已經好了,還自此,認為肺結核不算什麼大病,而在自家人不小心,給兒媳婦染上了病,他們不但沒有愧疚之心,反而於心裡抱怨兒媳婦身體弱,不經扛,並且想拉她一起做幫凶,共同包庇,瞞著這件事。

這倆母子不但不擔心兒媳婦會因此而死,反而怕冷家人把事情捅出去,看兒媳婦麵色尚好,蕭文才就問:“文妹的事你沒告訴葉家人吧?”

冷梅搖頭:“沒有。“

蕭婆子大鬆一口氣不說,蕭文才也誇她:“你這麼做就對了,咱是一家人,得為自家人考慮,結核不算大病,但外麵人們歧視很嚴重,所以咱們一定要瞞好它。梅梅,隻要你願意隱瞞,你的大恩大德,我們蕭家人永生都不會忘記的。”

要說冷梅原來對丈夫總有幾分軍人光環的話,現在也消散的一乾二淨了。

他是參軍了,能力也還行,可他的見識,卻連小小一個家庭都走不出去。

她不想的,但這是丈夫逼她的。

“所以我和文妹的肺結核,你的意思是就彆給軍區通報了?”她問。

蕭文才說:“文妹當初沒吃藥都好了,你身體弱就吃點藥,但它本身不是什麼大病,主要是被人歧視的比較嚴重,儘量瞞著吧,不然街坊鄰居以後可就不跟咱們往來了。”

“瞞著,蕭文才,你是個軍人啊,你居然要我在部隊瞞著肺結核這種傳染病!”冷梅冷笑說。

蕭家母子甚至意識不到自己的錯誤,但一直在臥室的葉老爺子越聽越覺得不對勁,踱步出來了:“誰有肺結核,有肺結核為什麼不通報,要瞞著人?”

蕭文才抬頭一看,見是妹夫家的老爺子,臉都綠了,不可置信的看了冷梅一眼,還想蒙混過關,搪塞過去,冷峻解釋說:“葉爺爺,蕭文妹有陳舊性肺結核,我姐就是被她感染的,不過我們事先並不知道這件事,而現在,顯然,蕭文才還想讓我們和他同流合汙,繼續隱瞞此事。”

染上了就拖下水,虧他們想得出來。

葉老爺子氣的跺腳:“糊塗!”又說:“有病就說有病,報備一下,咱好好防護,治病,你們自己有病卻瞞著人,這可是空院,萬一放倒個飛行員呢?知不知道國家培養一個飛行員,要付出多大代價?”

蕭婆子是純粹的愚昧,還無知,說:“老爺子,我閨女得過肺結核,沒給藥,太陽曬了曬就自己好了,瞧瞧我們,一個都沒傳染,那肺結核就不算大病。”

但蕭文才不一樣,他是個軍人,他知道傳染病的危害性,更知道空院,飛行員於國家來說意味著什麼。

葉老爺子懶得跟蕭婆子理論,看蕭文才:“你是十幾年的老軍人了,你也認為肺結核不傳染?”

蕭文才在此刻懵了,徹底懵了。

他望著冷梅,有震驚,有不解,還有怨恨。

這十年,冷梅對他多好啊,雖然分居兩地,溫柔體貼,錢財上也從不短他,為此,他對冷梅既愛又敬,也想好了,等幾個弟弟都有房子,過上好日子了,自己必定會加倍待她好。

可今天,向來溫柔的她突然間就翻臉了。

翻臉不說,還把傳染病的事全推到了他頭上,她這是想推他下地獄吧。

她曾經的愛呢,好呢,怎麼一瞬間全消失不見了?

故意隱瞞傳染病,那是要上軍事法庭,要坐牢的。

難道說曾經深愛他的冷梅就能袖手旁觀?

“梅梅,你來幫我解釋。”蕭文才瘋狂眨眼睛,話裡有話:“我是咱們家的頂梁柱,我可不能倒,我要倒了,我們蕭家可就全完了!”

於結婚十年的丈夫,冷梅也是在一步步的了解的。

瞞報,致她染病,他都不在乎不說,現在還妄圖讓她攬下罪責,撇清他?

但他的家人,他在蕭家村那點小小的麵子和虛榮與她何乾?

她染上結核,高燒到神情恍惚時,是她媽把她從蕭家莊背出來的,蕭文才在乾嘛,蕭家人在乾嘛。

撫胸口,她說:“葉爺爺,我們全家都被蕭家給蒙騙了,對葉安,我們也要誠心說句對不起,至於蕭家,尤其是蕭文才,惡心瞞報傳染病,這事兒我們不好向上反映,您幫我們反映一下吧。”

蕭文才怒了,一巴掌拍在茶幾上:“冷梅,我早知你心有所屬,卻依然跟你結婚,也一直深愛著你,你倒好,恨不能我死。”

這也太過分了吧。

冷梅是曾經有過戀人,可婚後,她一心都在蕭文才上,跟吳勇沒有過任何愈界的往來,蕭文才應該比誰都知道這件事,卻還來戳她痛處。

她都快氣暈了,話都說不出來了。

冷峻握上姐姐的手,說:“蕭連長,關於傳染病一事,就讓領導們定奪該怎麼處理,你倆的離婚案,我會起訴到軍事法庭,你好好算一下這些年從我姐家拿走的,錢的賬,我也算一下,到時候咱們法庭見吧。”

葉老爺子還在震驚中。

蕭文才母子也才意識到問題嚴重了。

可當故意隱瞞傳染病的事被提出來,離婚,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問題了。

蕭婆子一聽冷家居然還想要錢,氣的跳了起來:“冷梅,十年了,母雞都會抱窩生蛋,你連個蛋都沒下過,就想從我家要錢,你想得美。”

一步步的,要不是離婚,冷梅還不知道婆婆的嘴巴居然能如此惡毒。

兩眼反插,已經要暈過去了。

也是幸好梅霜不在,否則,聽到這種話,怕是要兩親家打起來。

冷峻也懶得再理論,一個電話掛到保衛科,保衛科就來請人了。

蕭婆子再惡毒,對上拿槍的警衛,她也隻能乖乖走人。

至於蕭文才,他當然不想給錢,看樣子也不想就這麼罷休,目光陰沉沉的看了冷梅半天,咬牙對冷峻說:“我是不會離婚的。”

“蕭文才,你工作大概率得丟,很有可能還得坐牢,不離婚,你想乾嘛?”冷峻反問。

蕭文才咬牙許久,才說:“你們冷家不讓我們蕭家好過,那你們也彆想好過。”

冷峻曾經以為姐夫至少明點事理,現在看出來了,他的目光短淺,跟他老娘有一拚。

懶得跟這家夥再說,示意保衛科的人把他給請走了。

再一件事,就是蕭家給人家葉安一家瞞了蕭文妹肺結核的事。

冷峻不好親自上門,就讓葉老爺子轉告葉安吧。

至於在清楚情況後,葉安是否還願意跟蕭文妹繼續在一起,就看他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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