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扶風弱柳斬草除根(2 / 2)

他被孔惜月蒙著眼,聞著濃烈到難聞的香味,一步步隨著她走。

“嘀嗒嘀嗒”的聲音愈發近了。

近到他覺得無法忍受的地步,想要睜眼看個究竟時,孔惜月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靠得極近,氣息柔柔掃過他耳側:“夫君,你抬頭看,這是什麼?”

她移開了手。

徐清便抬頭去看,剛一睜眼,一滴東西滴在他的眉心。

溫熱,腥膩。

他渾身一震,眼前的景象令這個處尊居要的一方宗師膝蓋一軟,往後踉蹌一步,跌坐下來。

抬頭仰望,他觸目可及之處,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

他們被繩索懸吊在樹枝上,隨著夜風輕擺,脖頸處切口平整,骨骼和喉管在月色下清晰可見,鮮血將凝未凝,淅淅瀝瀝滴落,那些宛如落雨的“嘀嗒”聲,便是由此而來。

他們有的雙目緊閉,有的怒目圓睜盯著他,似是想找他討個說法,每一張麵孔他都再熟悉不過——清風派一百餘名弟子,儘數在此。

也許有人不在,他不知道,他沒辦法數清,他也不敢數。

徐清渾身顫栗著,雙手緊緊抓住地上腐朽的枯葉,淤泥塞進他指縫,他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孔惜月:“你……”

孔惜月端莊地立著,迎著他的視線不避不躲,臉上帶笑,溫柔地詢問:“夫君,你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

徐清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他零落不成腔調地道:“你……如何能……他們是、是……”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誰。”孔惜月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軟,她優雅地抬手,指著最近的一排頭顱:“阿衝,小五,靖兒。對了,你看,靖兒是睜著眼的,因為我砍下他頭的時候不太利索,他痛醒了……”

每一張臉她都能準確叫出名字,她的的確確是,他們的師娘,他的愛妻,孔惜月。

“彆說了,你彆說了!”徐清慌亂地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可她甜軟的聲音仍無孔不入地鑽進來,令他幾欲崩潰:“你這、你這……”

事到如此地步,他竟仍開不了口罵她一句毒婦,但他也知道無論如何絕不能再對她手下留情,他緊咬牙關站起身來,卻發現他連把武器都沒有。

他不由地露出惶惑的表情,低下頭,握了握空空如也的掌心,聽見孔惜月嬌笑一聲:“你在找什麼?你的劍?你以為,我是用什麼砍下你徒弟們的頭?”

“噌。”

利劍出鞘的聲響,他抬頭,見她執劍在手,劍鋒雪亮,對準了他。左手握著的刀鞘上,濃厚的血汙積了一層又一層,幾乎看不清紋飾。

他看著眼前陌生的愛妻,微微抬了抬右手。

沒人知道他想攻擊還是想做彆的什麼,沒機會知道了——孔惜月手臂一揮,劍鋒劃破夜空,她毫不猶豫。

徐清的頭顱掉在地上,“咚”地一聲。

林羨漁目瞪口呆,腦海裡後知後覺地回想起凶屍徐清那句顫抖但清晰的:“吾妻……惜月。”

她此時才想到,原來這句話,是在回答她前麵那句“誰人殺你”,而非放心不下的遺願。

徐清早就告訴了她真相,可因為他不忍回想所以答得太遲,又太過荒謬和湊巧,她竟絲毫沒有往這處想。

孔惜月似是心情大好,臉上掛著笑,極為費力地側彎下腰去,拎著徐清的頭發將他的頭撿起來,三兩下紮上條繩索,拋上樹枝。

她邊係邊道:“夫妻一場,我允你個恩典,就把你的頭和你親愛的徒弟們掛在一起。”

左羽癱坐在一叢茂密的竹林之後,渾身酸麻發軟,眼睜睜看著這一切。

起初他怒不可遏,恨不得衝出去將這個賤人碎屍萬段,可他被那一百多顆頭顱嚇得站都站不起來。等終於緩過勁來,他不可抑製地顫栗起來,再沒了衝出去的念頭。

孔惜月出手有多乾脆,他看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對手,至少現在不是。

他渾身都軟得像煮爛的麵條,勉強夠踉踉蹌蹌走路而已,若動起手來,哪怕孔惜月身懷六甲,照樣能一劍割下他的頭。

給他點時間,等他的酒勁過去,過去之後,他必定將這個賤人剁碎以慰師門在天之靈!

他這樣想著,見孔惜月將徐清的頭顱係好,轉過身來。她滿手鮮血,胸襟已再度被血浸透,她卻渾不在意。

她走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