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指尖(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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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在族地的見聞曆曆在目,隻需閉上眼,衝天的火光便會裹挾著那一角灼得焦黑的布料浮現在心間。

魚涼與晏府的來往時日不短,是以前任家主晏回離世後,齊瑾同他談起長住晏府之事,他並無多少疑慮。

晏回尚在人世時,齊瑾便時常往晏府來。她是見過少主晏玨的,自然也知曉如今的這位少主究竟姓甚名誰。

她少時聰穎,唯一的兄長又遭逢變故,若論起治世掌權的手腕,連晏回都多加讚歎。他們相識相知已久,在他初掌晏府時,樁樁件件更少不得魚涼王室從中幫襯。

晏府最重名姓,真正歸心於他而非少主之位的人並不多。雲氏滅族之事蹊蹺,晏回為他探查多年都未知一二,正逢齊瑾得閒,他便將此事委托給齊瑾。

隻是看到那片印著疊尾魚的布料,思及齊瑾從前對他說過的話,晏玦不自覺地緊皺起眉,手掌下意識地用力。

五指合攏,觸及到的卻並非掌心,而是隔著層薄紗的溫熱觸感。他又無意識地拿指腹摩挲了兩下,這才猛地回神,往自己的身側看去。

江意的一隻手腕正被緊握在他的手中,先前出來的急,僅隔了層薄紗就直直握上。此時的小公主也正緊蹙著眉看他,見他終於回神,受驚般鬆開鉗製著自己的手,這才將手腕從他掌上抽出,拿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揉捏著。

江意一邊麵無表情地安撫自己的手腕,一邊還不忘拿眸光偷偷去瞧身側人的神情。方才見到沈季時他還算正常,隻一坐到酒樓裡,就接連乾出些莫名其妙的事來。

若按常理,此刻的江意早該癟起嘴譴責他,而非神色淡淡地自顧自揉著手腕,一句話也不同他說。見到小公主這樣的反應,晏玦莫名有些慌亂,忙斂下些心間亂七八糟的念想,朝著她的方向蹭了半步,垂眸低聲道:“抱歉……是我一時意氣用事了。”

對麵的人並非僅是齊瑾齊珣,更意味著整個魚涼王室。如今江珩正與魚涼合作,江意身為燕汜公主,本就不應牽扯到他們的往事中來。

他早已孑然一身,自可以與他們不再往來,卻不應當牽著她的手便徑直下了樓,連帶著小公主也一起攪合進來。

想到此處,他更覺懊悔,恨不能重回到兩刻鐘前,隻領著江意在街上逛逛,不帶著她到酒樓這來。

他的抱歉說得誠懇,江意則輕“嗯”一聲,停下了不住揉捏手腕的動作,將略略泛紅的手垂下,隱在了衣袖之中。

她低垂著眸,身量又不如晏玦高,便使人看不清她麵上的神色。隻這一聲似是而非的應允並沒能讓聽者舒心,晏玦不安地抿了抿唇,想要彎下身來看她,卻被她後退半步的動作止住了身形。

“江意。”他被小公主後退的半步震得動作一頓,卻並沒放棄,而是試探般地朝著她伸手,想看看她腕上的痛處。

方才自己心緒不定,那一下緊握並沒收斂力道。小公主自幼便千嬌百寵般地長起,想必在那截皓腕上留下了紅痕。

不安與急切交雜在心間,灼得他幾欲無法喘息。江意卻並未顧及他的想法,隻略略偏過身子,將被他握過的那隻手背到了身後。

這是昭然若揭的拒絕,晏玦自然看得清楚,那隻試探著伸出的手便陡然滯在了半空。

江意後退的半步並不大,若是此刻有人從一旁經過,怕是根本發現不了她的抗拒。但這動作對於身側耳聰目明的那人來說卻已足夠明顯,足以使他不由自主地屏息,不敢再上前半分。

江意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便抬起頭來看他。那雙眸中並沒蘊著委屈的淚光,而是種更令他無法安寧的平靜。

他行事一向沉穩,今日卻屢屢冒失。江意張了張口,目光觸及他麵上的呆愣無措,卻又略有不忍地抿住了唇。

他眉宇間的愧疚與痛苦幾乎無法掩飾,或許對他而言,傷及無辜是比自己受難更無法承受之事。他的心間藏著許多事,足以令他無時無刻活於無邊的煎熬。

那些痛苦他不願說出口,江意便也毫無辦法,隻得親眼旁觀他被愈燃愈烈的大火吞噬。

但這些難以排解最終都會走向害人害己。江意輕歎一聲,還是決定同他將一切說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