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第 166 章(2 / 2)

而這時候,奧利弗公爵雖然看著他,卻更像是透過他,對其他人說著什麼:“我不鼓勵私刑,甚至唾棄私刑,但也不得不承認,以現在錯誤的、扭曲的法律,根本無法審判真正醜惡的惡棍、讓他們得到該有的懲罰的。”

如果法律的製定隻是讓有權勢的人能更輕鬆地剝削弱者,是貴族可以隨意擺弄的玩具的話……

那它就沒有任何威嚴可言,也沒有絲毫存在的意義。

奧利弗直視著神色怔愣的斯拜爾,緩緩說著:“在偉大的貓貓神的榮光前,我剛才看到的不是男爵對伯爵的侵害,而是一位痛失愛子的父親為他不幸的獨生子報仇雪恨,讓國王所製定的法律無法審判的惡徒終於得到了遲到的懲罰。”

“我已經聽見了……這是被慈悲的貓貓神所承認的行為。”

擁有燦爛金發的領主輕輕合上了眼,以虔誠祈禱般的語調說道:“身為祂最忠實信徒的我,也應該順從祂的意誌。”

“殿下。”

在被“難以置信”轟昏了頭後,斯拜爾的眸底有水光微微顫動著,喃喃地重複道:“殿下……”

奧利弗皺了皺眉,終於表現出了些許冷酷:“你的確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麻煩。要收拾一位伯爵被殺的殘局,難度會比原先要大得多。”

畢竟這時的約定成俗,是善待主動投降的俘虜,哪怕對方是最初主動挑釁和宣戰的那一方。

這點之所以被所有貴族維護,是因為沒人膽敢保證自己不會在哪天落入相同的境地——萬一真有那麼一天,還能通過繳納贖金的方式保留自己的性命。

奧利弗當然還有另一個“更好”,也更方便的選擇,那也是斯拜爾之前認為他一定會采取的方式:公開主持審判,公布真正殺死伯爵的罪人斯拜爾,對他施以酷烈的死刑。

看在斯拜爾也是貴族(雖然隻是最低階的男爵)的份上,他至少能死得稍微有尊嚴一些。

要是斯拜爾到這時還沒聽出來奧利弗的決定的話,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了。

——而他顯然不是。

但是,奧利弗公爵為什麼要選擇袒護他?

甚至不惜因此攬下“殺死已經投降的伯爵”的殘忍名聲——這將導致以後他一旦戰敗,要是對方不懼他的公爵身份的話,說不定也會拒絕他用贖金換取性命的要求!

為了他一個派不上任何用場的俘虜,甚至還是當初攛掇格裡德出征奧爾伯裡的罪魁禍首……這怎麼可能?

斯拜爾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是在做夢嗎?

“殿下,”他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不值得您這麼做。”

他是真心實意地這麼認為的。

“就現在看的話,確實像一筆賠本買賣。”

奧利弗露出一抹有些無奈的笑,看向神色徹底呆怔的斯拜爾,低聲道:“所以,作為你的贖罪和補償,我命令你必須通過我最忠誠的福斯管家的考驗,為這一切善後奔走忙碌,直到你……真正被允許停止呼吸的那天到來。”

斯拜爾的耳朵裡嗡嗡叫著,很久才做出反應。

他第三次彎下膝頭,任由膝蓋骨重重地砸到堅硬的地上。

“從這一刻開始,請允許我肯·斯拜爾將性命,靈魂,信仰,儘獻於您,由您主宰我的一切,仁愛的奧利弗殿下。”

他一字一頓,以最虔誠的態度起誓的同時,恭順無比地露出了自己竭儘可能放鬆的後頸。

他閉上了眼:“Please,MyLord。”

哪怕地上麵還有一大灘屬於格裡德的溫熱血液,也沒能阻止他將額頭貼在那上麵。

他的靈魂已被滌淨,仇人的血也不再顯肮臟。

奧利弗有些詫異地歪了歪頭。

他當然認出了斯拜爾這時所行的,是年輕貴族剛晉升為騎士、覲見為他頒授騎士爵位的領主的那天時要行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要行的最大禮儀。

當時的斯拜爾懷著滿腔熱血,以身上流淌的斯拜爾的血脈為榮,對麥肯納家族滿心忠誠。

麥肯納族長——格裡德的父親艾克霍裡克也是個不折不扣的酒肉之徒。為他頒授騎士爵位時還喝得醉醺醺的,口齒不清,隻有用劍背打擊他的那一下的力道沒有半點敷衍,是差點讓他痛得叫出聲來的惡狠狠。

即使是這樣,也沒能磨滅他的那份興奮。

現在的他的心潮不僅重歸澎湃,甚至比那天年輕的他還要更加厲害。

“肯·斯拜爾。我接受你的效忠。”

短暫的沉默後,在斯拜爾的狂亂心跳聲中,那道清亮悅耳的聲音重新響起。

伴隨著這道比夜鶯的吟唱還要動聽的嗓音伸出的,是一隻修長白皙的手。

“不許令我失望。”

那位高貴仁慈的主人,略帶笑意地鼓勵著。

……不可思議。

肯·斯拜爾怔忪地想著。

那隻手明明隻是在他肩頭輕輕一觸,就溫柔地算完成了這場應承他效忠的儀式。

可那樣的力道,卻足夠讓灼燙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滾落了乾涸那麼多年的眼眶。

“感謝您,我的主人。”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深吸口氣,緩緩說道。

過往就算在是最貪心的夢境裡,他都不敢癡心妄想的……

自己竟有幸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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