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一片沉默,這份沉默已經告訴她,眾人都是不相信的。
沈芷柔更是尖聲開口:“老祖宗,方才您說過若是這人肯坦白,您會給她留下一條命,如今您打算怎麼處置謝橘年?”
她還真是傻了,這謝橘年如今乃是東陽伯府的姑娘,老祖宗還能要了謝橘年的命不成?
老祖宗沉吟著並沒有說話。
謝橘年隻道:“老祖宗,我不叫您為難,明天我就搬走,您要是也覺得這件事是我做的,看在您的麵子上,您怎麼懲罰我我都絕無二話。”
沈芷柔又要開口,宋雲瑤卻是拽住了她的手。
老祖宗緩緩道:“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吧,我相信你也不是有心的……”說白了,還是相信這件事是謝橘年所為。
謝橘年笑了笑,道:“我待會兒就去告訴姐姐一聲,我們明天就回東陽伯府。”
說著,她更是跪了下來,鄭重的朝著老祖宗磕了個頭,“這麼些年,多謝老祖宗的照顧。”
等著她出了寧壽堂的大門,一陣秋風吹來,不知道怎麼的,謝橘年竟覺得有些冷。
合歡低聲道:“姑娘,您,您沒事兒吧?”
“沒事兒!”謝橘年吸了吸鼻子,道:“就是覺得鼻子有點酸酸的。”她分不清楚到底是謝橘年小姑娘在難過,還是她自己在難過了。
她到了現在還記得小學時被人誣陷偷東西的感受,當時難受的還偷偷哭了大半夜,原本以為自己不過是占了謝橘年小姑娘的身體,這書中的一切和自己沒什麼關係,可自己好像也太投入了些!
謝橘年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沈易北的聲音,“謝橘年,你等一等!”
謝橘年扭頭一看,就見著沈易北疾步走了過來,哪怕是他身後跟著宋雲瑤,他也沒有在乎。
謝橘年隻道:“侯爺要做什麼?是想替鄒姨娘報仇嗎?”
這話說的是戒備滿滿,剛才老祖宗已經說了這件事就這麼算了,老祖宗處置她可以,沈易北想對她動手,那可不行!
沈易北的眼神有些怪異,好像眼神裡透著悲憫似的,“你實話告訴我,這件事是你做的嗎?”
“不是!”謝橘年回答的很堅決,可下一刻卻是忍不住笑出聲來了,“我真傻,夫人和沈芷柔都說鄒姨娘是我推的,我說不是,侯爺怎麼會相信了?更何況我這樣的人……侯爺就更不會相信我說的話了!”
“我相信你!”沈易北也不知道自己嘴裡怎麼就蹦出這樣一句話來,也許是這段時間謝橘年變得太多,變得他都已經忘記原先的謝橘年是什麼樣子了,“謝橘年,我相信這件事不是你做的,你放心,我會幫你把背後的真凶找出來。”
“你也莫要搬到東陽伯府去了,就好生在長寧侯府住著,等我還你一個清白!”
謝橘年隻覺得現在的沈易北看起來順眼多了,“算了,遲早都是要回去的,早回去和晚回去都是一樣的,更何況這長寧侯府中多得是不歡迎我的人,之前夫人不喜歡我,如今老祖宗不相信我,等著以後鄒姨娘也會恨我……我還呆在這兒做什麼了?”
想了想,她隻覺得沈易北既然都相信她了,她也得投桃報李才是,“我奉勸侯爺一句,這長寧侯府不像侯爺想的這麼太平,侯爺要小心。”
這本她並沒有看完,可隱約也記得書中寫過長寧侯府危機四伏,隻是到底怎麼樣一個危機法兒,她就不知道了……不過算了,能提醒一句是一句了。
沈易北微微一愣,瞬爾才道:“多謝。”
等著謝橘年回到芙蓉園的時候,珍珠已經在等著她了,珍珠整日裡在薔薇園繡嫁妝,平日裡已經是很少出門了,如今一聽說這消息就匆匆趕了過來。
謝橘年本來是覺得不委屈的,但一看到珍珠,這眼淚啪嗒落了下來。
珍珠像是小時候似的將她摟在懷裡,低聲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其實咱們回去也好,這長寧侯府就算是再好也不是咱們的家,咱們回家去,等著大哥回來了,咱們一家人在一起了,以後再也沒誰會欺負你,也沒誰敢欺負你了。”
她拍著謝橘年的後背,哽咽道:“彆哭了,你這一哭,我心也跟著亂了。”
原先當丫鬟的時候,她不能護著妹妹也就算了,怎麼到了這個時候,她還是護不住妹妹?
謝橘年胡亂抹了把眼淚,隻道:“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一看到你這眼淚就掉下來了,放心,我沒事,真的沒事……我想好了,明天我回去了也得將這芙蓉園的瀟湘竹還有葡萄藤都搬回去,不能便宜了彆人!”
珍珠這才放下心來,笑著道:“好,好,都搬回去!以後你想買什麼就買什麼,想去哪兒玩就去哪兒玩,我不會拘著你的。”
謝橘年笑著道:“好。”
如此她倒是對東陽伯府多了幾分期待,可不知道為什麼,心底某一處隻覺得空空的。
說了一會話,珍珠就回去了,她們倆兒還得收拾箱籠了。
銀子她們倒是不缺,當初先皇剝了東陽伯府的田產鋪子和銀錢都還給了她們,甚至皇上還添了不少,不過有些東西,譬如衣裳,還有茶具那些用得順手的小東西還得收一收。
老祖宗還說了,隻要她們看得上的丫鬟都可以帶回去,連賣身契也可以給她們。
能夠做到這一步,謝橘年對老祖宗是半點責怪都沒有了,畢竟老祖宗是長寧侯府的老祖宗,凡事得以大局為重。
到了天黑了,謝橘年還在吩咐著小丫鬟收拾箱籠,外頭卻傳來了通傳聲,“姑娘,莊嬤嬤過來了。”
按理說這個時候莊嬤嬤應該是高興的,可不知道怎麼得謝橘年怎麼看怎麼覺得莊嬤嬤臉上寫著“不痛快”三個字。
莊嬤嬤更是冷哼道:“侯爺要我過來一趟,看看二表姑娘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
莊嬤嬤不喜歡謝橘年,這一點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多謝侯爺和莊嬤嬤了,我這兒有丫鬟婆子,就不用麻煩了。”
莊嬤嬤站在原地,顯然也沒有搭把手的意思,隻從袖子裡扯出一張銀票來,“這是侯爺要我給二表姑娘的,侯爺說,大表姑娘和二表姑娘雖是伯府的姑娘,可剛回去,需要銀子的地方多得很,多些銀子也好傍身,侯爺還說了,若是二表姑娘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差人來說一聲。”
嘖嘖,聽聽,不是說兩位姑娘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去找侯爺,而是這二表姑娘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去找侯爺……這知畫還真是沒說錯,謝橘年就是一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一萬兩銀子?
謝橘年愣了愣,她攢銀子攢了這麼久,都還沒有攢到一萬兩銀子,這沈易北一出手就是一萬兩銀子?他怎麼變得這麼好了,“我……”
原本是想要拒絕的,可她轉而一想,傻了吧,有銀子不拿不像是她的作風,更何況,她雖不知道到底是誰推得鄒姨娘,可長寧侯府上上下下就那麼幾個人,不是這個就是那個,這一萬兩銀子就當時自己的精神損失費了。
這樣一想,她就毫不客氣的將銀子收了下來。
莊嬤嬤隻覺得心尖兒疼的厲害,銀票子一給,連寒暄都懶得寒暄轉身就走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好像誰推得鄒姨娘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有了老祖宗的囑托,就算是謝橘年和珍珠回到了東陽伯府,這日子也不算難過,彆的不說,現如今謝橘年想睡到什麼時候起就睡到什麼時候起,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畢竟在自己家,怎麼舒服怎麼來。
可謝橘年還是一直關心著長寧侯府的動靜,特彆是聽說老祖宗真的沒有管這件事的時候,皺著眉頭道:“……你說這件事會是誰做的了?”
珍珠也巴不得老祖宗去查這件事,還自己妹妹一個清白,“我也不大清楚,我猜測嫌疑最大的就是宋雲瑤了,宋雲瑤不喜歡這個孩子,這在長寧侯府中也不是什麼秘密,想想也是,換成了是誰,誰都不會喜歡這個孩子的。”
“可我在老祖宗身邊伺候多年,我猜,老祖宗怕也是懷疑上了夫人,無非是因為夫人的身份,不好開口說什麼……”
謝橘年想著那一日沈易北的神情,估計沈易北也懷疑上了宋雲瑤,難道這件事真的是宋雲瑤所為?
因為長寧侯府都下令不準再去徹查這件事,所以她也將這件事給拋到腦後了。
沒過幾天,宮裡頭的賞賜便下來了,不僅是皇上和季皇後賞賜了東西,就慧貴妃都前來攙和了一腳。
當慧貴妃的東西賞賜下來的時候,就連謝橘年都嚇了一大跳——一扇金絲楠木紅梅屏風,一對玉如意,還有各式各樣的料子和補品,彆說是比季皇後賞賜的東西好多了,就連比皇上賞賜的東西都要貴重幾分。
前來送東西的大太監也是慧貴妃跟前的第一大紅人,神情倨傲道:“……二姑娘可是嚇傻了不成?慧貴妃娘娘說了,可憐你們姊妹倆兒了,還說等著下月初邀了兩位姑娘一起去延禧宮做客了,這份榮耀,放在京裡可沒幾家有!”
謝橘年笑著稱是,派了合歡拿了一百兩銀子給了這內侍,那內侍喜咪咪的走了,到了延禧宮自然是沒少在慧貴妃跟前說東陽伯府的二姑娘如何懂事,不過,這些都是後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