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2 / 2)

現在戶部實在是缺人,賈赦總這麼閒著也不像。於是在賈赦進戶部五日之後,石光珠給賈赦安排了差事。這差事倒也簡單,就是各部院上奏請款之後,若是景懷帝批了,戶部就要放款。

而為了避免有人徇私舞弊,這一筆款項撥出去,是需要數人核對的。而賈赦,就是負責放款之前的最後一次核對數目和監送銀兩到收款的衙門。這幾日,賈赦還因公出了兩趟短差。

護送銀兩到地方,戶部不過是委派二人跟著走一趟,為防途中遇到匪盜,戶部到地方的銀錢會有京營派人押運,賈赦隻是戶部代表,最主要的任務是與地方接洽,核對賬目,交割清楚;即便如此,為防戶部和地方勾結,每次派往地方的戶部官員都是二人一組的,兩人相互監督,正常情況下,連做手腳的餘地都沒有。

賈赦出的兩趟近差難度都不大,一趟就在通州,來回兩日的路程;一趟在長安縣,也是一來一回兩日而已。

這任務確然不繁重,因著有個搭檔同行,賈赦不過是走一趟應個景兒,具體事務都是搭檔做的。如此一來,賈赦連怠工都不知道如何怠起。

數日之後,左良回來,果然交給賈赦一疊保定沈家的地圖。這一疊地圖分為好幾份:一份沈府布局的詳圖,幾個院子分彆住的誰,連沈家小姐的閨房都有標注;一份比例略大一些,是沈府和左鄰右舍的相對方位;另一份比例就更大了,有沈府方圓十裡範圍內的街道、店鋪等。

賈赦拿到這一疊的地圖,心中不禁讚歎了一句夠專業,向左良道了辛苦。

左良自是笑言無妨,又和賈赦說了一些自己在保定府內探聽的消息及推測,賈赦聽了,心中有數,才站起身來告辭,從寧榮街尾回了東院。

雖然和以前戰場上刺探敵情比起來,這趟保定之行算不得什麼,但是跑去一來一回加上路上耽擱,也不過六日功夫;左良能將保定沈家的事情探聽得這樣明白,說不累是不可能的。賈赦走了之後,左良簡單洗浴了一下,便上床補眠去了。

賈赦拿著一疊地圖回了東院,才將地圖展開。沈家是保定富戶,原先是走鏢的,在全國各地皆有分局;後來生意做大了,沈家也開始做起自己的生意,其中,沈家有個極大的織造房。

當然,沈家的織造房是民用的,和江寧織造、蘇州織造不能比;但是走鏢的,和黑白兩道皆要打好關係,才能長久。也是因此,沈家的織造房和兵部搭上了關係,兵部采購輜重的時候,沈家織造房也是軍用被服的供應商之一。

賈赦用自製的鉛筆將發生失竊案的沈府畫了個圈兒,又將沈家織造房花了個圈兒,又在二者之間畫了一條線。剛有了思路,外頭門房來報說戶部尚書曾大人來了。

賈赦忙將幾分地圖一並收入空間,開門迎了出去。

曾闊已經不年輕了,走得又急,到了東院門口,都有些喘了。

賈赦剛要行禮,曾闊就擺手道:“賈將軍,不用那些虛禮,咱們入內相談。”

賈赦點了點頭,讓出一條道來。曾闊也沒得什麼主人先行的講究,邁步入內,見賈赦的主屋裡頭並無丫鬟伏侍,臉上些微露出一抹詫異:不是世人皆傳榮國府賈恩侯貪花好色麼?

但是曾闊也無心探究那些,隻道:“恩侯,此處可說得話?”曾闊的意思自然是問是否隔牆有耳。

賈赦點頭道:“曾大人但說無妨。”

“有一批運往平安州的輜重並軍餉後日啟程,石侍郎的意思,戶部依舊推舉賈將軍和晁仁同往。平安州離京城來回半月的路程,加上路上耽擱,此行隻怕得一個月才能回京也不定。若是賈將軍有何不便,我可另派他人。”其實曾闊是察覺到賈赦一路進戶部多有不妥的,擔心有什算計他,想到賈赦還銀救急的好處,便特地來一趟提醒一番。

賈赦聽了,想的卻並非平安州去不去得,而是問:“曾大人,當初大朝會上,衛麟突然提起了我,就算皇上要施恩給我一官半職,怎麼我又進了戶部而非兵部?”

厲害,一開口就抓住要害,曾闊聽了此言,倒笑了起來。既然賈赦如此明白,也不枉自己跑一趟榮國府,提點他一回。“衛大人提起賈將軍後,是皇上提的要給賈將軍一個實缺。當時,兵部也確然要過人,不過賈將軍進戶部,卻是我提議的。”

聽到這裡,賈赦就留了意:就算衛麟突然在朝會上提起自己,景懷帝又怎麼就要給自己官職了?後宮有人吹耳旁風都不一定。

於是,賈赦抱拳道:“下官謝過曾大人相護。”他實缺雖然是五品,但是爵位卻也是一等將軍,品級並不比曾闊低;自稱下官,乃是誠心致謝。

一個紈絝,不知道出於什麼考慮突然到戶部還迎,因而引得多少勳貴人家皆不得不歸還欠銀;賈赦此舉,定然得罪了不少人。得罪人之後,賈赦非但沒有受到打壓,反而受到舉薦;曾闊在官場沉浮多少年,自然一眼瞧破有人要捧殺賈赦。

剛開始,曾闊因外頭流言的影響,以為賈赦除了好色之外一無是處,擔心賈赦在其他部院著了道,才將賈赦弄到戶部來。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能提點一二,還了賈赦的情也就罷了。

誰知接觸幾次下來,曾闊總覺得賈赦極富智慧,倒起了幾分愛惜之意。今日自己出言提醒,賈赦立刻就感謝自己相護,證明此人絕對是個通透明白之人。曾闊深知官場黑暗,賈赦才出兩趟近差,就被派去平安州,曾闊擔心路上出紕漏,因而出言提醒。

“賈將軍不必客氣,將軍在戶部當值的時間不長,不若再曆練些時日,再出遠差不遲。這一趟,本官還是另換他人如何?”曾闊瞧出賈赦不凡,倒想真心培養了,不願賈赦折在道上。

賈赦可不想做官,隻想快些將這次算計自己的人解決了,好辭官安心修煉,因而道:“這倒不必,家父以前駐紮過平安州,我倒想去瞧瞧。”該來的總是要來的,既然來了,賈赦不介意提前解決。

曾闊從賈赦的言談舉止中聽出他是個洞察力極強的人,心道:賈恩侯如此心性,也未必那麼容易被人算計,我倒是多慮了。於是又道:“總之,恩侯路上小心些,飲食起居皆要注意,來路不明的食物莫要入口。”說完,起身告辭。

賈赦笑道:“我送曾大人。”於是親送曾闊出門。現在賈赦的耳力遠勝常人,有些個跟蹤曾闊的探子自以為隱蔽,卻都叫賈赦發現了。

曾闊自然是聰明人,而且還算是恩怨分明,有正義感的聰明人,不然他不用巴巴的來提醒自己。但是曾闊畢竟是文人入仕,本身正義尚存,想不到人性有時候能惡毒到什麼境地。

可是賈赦不同,經曆過末世,知道有些人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若是易地而處,換做自己是布局人,折騰這麼久,僅僅是要一個賈恩侯出意外死在路上泄憤嗎?不會的,有野心的人,絕不會把精力浪費到這些小處,人家處心積慮走的每一步棋,都會有目的和用意。

回到房中,賈赦再次取出左良給自己的地圖,臉上露出個笑容。其實對方的手段,也沒那麼難猜。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