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直到後來,賈赦觀察那些被服車,見留下的車轍並不很深,那麼極有可能沈家失竊之物並沒有混進來。沈家織造房的財物,會夾帶在被服裡,運往其他地方。

所以,方才賈赦貌似在和晁仁閒聊,卻想憑晁仁對戶部的熟悉,套話出最近這些時日,還有哪幾路的軍餉、輜重押送出城。

隻是自從好些人家還銀之後,戶部寬裕,也是因此,往好幾處軍事要塞運送糧餉的隊伍先後出發,賈赦並不好判斷沈家那些財物,運往了何處。

晁仁隻是戶部小吏,論官職都不如賈赦,雖然知道戶部忙,卻也不知道具體忙些什麼。從晁仁口中沒有套出有用的消息,賈赦也隻得作罷另想他法了。

將以前的地理知識好生回憶了一遍,又將原身那少得可憐的當朝局勢全都翻出來分析,賈赦冥思苦想一夜,突然想到一個地方。沈家的銀子,應該是運到山海關去了。再將知道的消息相互印證,心道:就算不能百分百確定,自己也有七八分把握。如果猜對了,便破了衛家和沈家的陰謀,若是猜錯了,自己恐怕要背上劫軍餉畏罪潛逃的大罪名。

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大不了自己潛回京城,帶著賈璉一走了之。古時候又沒有天網追蹤,逃脫官府的追蹤對自己來說並不是太難。至於連累賈家?反正賈家是要抄家的,自己最多是推了他們一把。

想到此處,賈赦天不亮就脫離了輜重部隊,朝東趕去,一路日夜兼程,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到。

賈赦獨自脫離部隊的時候,還未拔營。直到用過早膳,馬讓下令啟程,晁仁才一臉驚慌的問:“馬大人,可曾見著了賈大人?”

馬讓聽見賈赦不見了,心下一沉,他心中有鬼,出現反常之事,必然生疑。但轉念一想,賈赦才到戶部不久,隻出過兩趟近差,自己一行人又十分小心,斷不可能叫賈赦察覺計劃,賈赦失蹤大約與自己的計劃無乾,便一麵留下一小隊人尋找賈赦下落,一麵命輜重部隊繼續行進。

這一日,輜重部隊行進到離寶瓶口還有一日的距離處,開始安營。寶瓶口是入平安州的一段惡路,此地處於一個峽穀之中,兩邊山高林密,最適宜打埋伏;來往客商經過此地,無不成群結隊,小心謹慎。但過了此處之後,便離平安州近了。朝廷在平安州駐有重軍,在平安州境內,反倒安全。

輜重部隊押運的是平安州駐軍一年的糧餉和補給,自然越發謹慎。這日紮營之後,馬讓道:“兄弟們,明日咱們就要過寶瓶口了,今日大家皆要歇息好,明日打起精神彆出簍子,過了寶瓶口,咱們這趟差事就算完了大半。交了差,回家也能好好抱一抱房裡人。”說得成了親的兵士儘皆哄堂大笑起來。但笑完之後,倒也沒人敢鬆懈。

因為押著大批的軍餉及物資,護送的輜重部隊人數不少。夜裡也都要交替守夜。

馬讓早就將守下半夜的換成了自己人,也將好幾車裝著銀兩的車子放在了自己人守夜的左近。

下半夜裡,便有人推著和朝廷裝銀的車子同樣的車過來,將朝廷那幾輛車子來了個偷梁換柱。因著值夜的是馬讓的人,馬讓還另安排了人放哨,這一切進行得倒極為順利,並未被其他人發現。

次日一早,搭灶做了早飯,將士們用過,便拔營朝平安州進發。畢竟是朝廷的運送的軍餉,寶瓶口兩邊山上雖然有劫匪,也無人敢打軍餉的主意,一行人並未遇到什麼阻擾,便到了平安州駐軍大營。

將所有東西交割清楚,馬讓一行還沒從平安州啟程回京,平安州節度使裴四海就打上門來了。原來,朝廷運來的物資,其他倒還罷了,裝軍餉的車裡竟然隻麵上鋪了一層銀子,裡頭全是石頭。

但是所有軍餉車的車廂都是打了戶部封條的;不但車廂打了封條密封;連裝銀子的箱子也都打了封條的。現下封條未動,銀子卻變成了石頭,與其要找負責押運的馬讓;不如找戶部委派的賈赦和晁仁。因為賈赦和晁仁才是戶部的人,這些封條內的東西若要動手腳,那也是在戶部出庫之前就讓人動了手腳。

晁仁嚇得當即就跪下喊冤了,他不過是個戶部小吏,就想混個平安,哪裡成想,沒有去西海沿子、北疆那樣的苦差,竟然在離京城不遠的平安州栽了。

馬讓也做恍然大悟狀道:“我們還未行至半路,賈大人便突然失蹤,莫不是他動的手腳?這可如何是好?”

晁仁隻求脫罪,也哭著作證道:“對對對,賈大人已經失蹤好幾日了,這倒蹊蹺得很,定然是他做的。”

裴四海是賈代善的舊部,當年賈代善舊傷複發,向景懷帝遞折子請回京頤養,便向景懷帝舉薦了裴四海駐守平安州。

賈代善之於裴四海既有知遇之恩,又有提攜之情。聽到事情落在了賈赦頭上,裴四海一皺眉,道:“裡頭怕是有什麼誤會?”

也是因此一句話,裴四海就惹上了這場官司。

因著軍餉失竊是一等一的大事,自然須得將消息立刻傳回京城。平安州離京城來回半月,乃是正常行進的路程。如此大事,自然是八百裡加急的入京,不過兩日後,景懷帝就接到了消息。

此等大事不敢有絲毫延誤,當日,景懷帝就派三皇子司徒均和大理寺少卿一同前往平安州,因著裴四海在平安州掌兵,景懷帝擔心裴四海狗急跳牆,還特地授了司徒均兵符,若是裴四海抗旨,司徒均可調平安州駐軍。

若說裴四海之前幫賈赦說了一句話,還是因為賈代善那點恩情的話,後來司徒均在裴四海莊子上查出了沈家失竊之物,便徹底讓裴四海有理說不清了。

裴四海在平安州駐紮多年,又是一地節度使,置有產業原是平常事,那莊子也確在裴四海名下,並且是在官府登記過的紅契。而初時,裴四海被告窩藏贓物的時候,因著裴四海自問坦蕩,也並未阻攔查證。

誰知司徒均和大理寺少卿入了莊子內,竟真的找到不少贓物。裴四海明知被人陷害,卻百口莫辯。

裴四海知道自己一旦反抗必是落得謀逆之罪,雖然情知若是因此入京,自己斷難脫罪,也不得不束手就縛,入京受審。

此案案情重大,不但要三司會審,在朝會上也有官員上書討論。

但表麵上看,此案的案情是十分明晰的。無非是榮國府、武安侯府和保定沈家失竊的案子,都是賈赦所為。賈赦和裴四海勾結,將盜來的銀子運往平安州窩藏。

平安州有大量駐軍,裴四海是賈代善舊部,是平安州節度使,如今又暗中藏匿大量錢財。朝堂上哪個不是精明人,憑誰都瞧出此案是在往謀反上引了。偏生裴四海府上是人贓俱獲;賈赦不知所蹤自然是畏罪潛逃。

之前,因為裴四海身份高,又跟隨賈代善替朝廷立過功,關在刑部尚未用刑,都是問審。此刻,便有人提議將裴四海移交大理寺。

古代刑訊逼供是合法的,移交大理寺,眾人都知道意味著什麼。無論賈赦回不回來,裴四海隻怕都未必有命從大理寺活著出來了。

正在這時,戶部尚書曾闊走出班列道:“啟奏皇上,臣以為此案還有內情。”

曾闊可是真真不群不黨的清流,清到當了多年的戶部尚書,前不久才在京城弄到一個莊子。如今裴四海和賈赦都有謀反的嫌疑了,他站出來做什麼?即便因為賈赦還銀解了戶部的燃眉之急,也用不著這個時候將自己搭上。

眾人都不解的瞧向曾闊,景懷帝也心下疑惑,問道:“曾愛卿何出此言?”

曾闊舉著笏板道:“回皇上,臣不知保定沈家之物如何到了裴節度使莊子上,但是臣可打包票,戶部送往平安州的軍餉被換成石頭,絕非裴四海所為。”

曾闊此言一出,景懷帝自是大驚,其他眾人也都心中驚疑道:他如何知道?

而知道內情的衛麟則是脊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他是知道這批軍餉在路上會被掉包成石頭的。而曾闊也知道此事,則隻有兩個可能性:一,這些軍餉在出戶部之前就被換做了石頭;二,曾闊不知道從哪裡知道了此事的全盤計劃,並且知道自己將軍餉掉包到了哪裡。

無論是哪一條,都足夠令衛麟汗流浹背了。

景懷帝隻覺此案撲朔迷離,道:“曾愛卿將你所知的全都道來。”

曾闊應是,道:“此次運往平安州的軍餉出庫之前,戶部員外郎賈赦來找到我,說發現有人要劫銀,但具體詳情他不能告知微臣。隻求微臣暫且彆將軍餉出庫,一切後果由他承擔;若是軍餉運達平安州並未出差錯,因為二次運送軍餉造成的費用,也由有他一力承擔。並且,賈將軍還將他手底一個莊子的地契交給了下官,說先將若需二次運糧的花費先交到臣手上。

臣想,賈將軍說得如此慎重,又肯出一個莊子做抵押,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軍餉封存前,就裝了石頭在車上。如今,平安州的軍餉,還好好的在戶部庫房。臣以為,賈將軍絕非畏罪潛逃,而是去追查此事去了。因此,臣奏請,將此案相關人等先羈押,等賈將軍回來再審此案。”

古時候交通不便,長途運輸財物最怕出意外,曾闊作為戶部尚書,為了保證稅銀、撥款等的安全,是可以靈活使用各種計策的。提前將軍餉換成石頭,事後補撥並不違例。

王室宗親,文武百官聽到此處,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此事太過離奇,隻怕說書的都不敢如此說;偏生曾闊不但敢作保,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衛麟雖然極力控製麵上神色,袖中雙手卻忍不住輕微發抖。賈赦提前提議換做石頭?若是曾闊所言屬實,賈赦知道了多少自己的計劃?賈赦人又去了哪裡?

其他不知內情的官員聽了,也深絕納罕。賈赦貪杯好色紈絝一個,即便軍餉換成石頭,也不可能是賈赦提議的。曾闊這個老狐狸如此說有何深意?賈赦此刻人在哪裡?

朝上眾人滿肚子的狐疑。

當日,景和帝就派人去了戶部庫房查證,平安州一地的軍餉果然還在庫中,並未出京。自然,曾闊所言屬實,曾闊之請也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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