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1 / 2)

賈赦聽見哨響, 立刻繃直了脊背,通過精神力加強了耳力。

那哨子應該做得極其特殊, 哨音既輕,又有穿透力,而且若不細聽,還仿若風聲, 混在夜風和行船劃水聲中,若非同夥,就是聽見, 也斷難以生疑。

船隊隻在通州稍作休整,許是司徒境想快些到德州,待得采辦回船之後,便命船隊連夜行船趕路,此刻也不知道已經行至哪個荒郊野外。但是無論如何,此刻船隊出通州不足一夜,難道對方敢在這裡動手?

通州離京不過一日的路程,京營數十萬官兵駐紮, 並非全在京城之內,通州也有駐軍。此地離通州左不過幾十裡地,彆說司徒境此行帶著不少侍衛和官兵;就是通州駐軍馳援,也要不了半日, 想來,對方無論什麼目的,都不過是背地裡耍些小手段, 並不敢明目張膽的動手。

想到此處,賈赦倒沒立即行動,而是側耳細聽,那哨聲沒有靠近,反而越來越遠了。想來,這哨聲是對方的探子發出的訊息。如今司徒境一行隻是被對方跟上了,倒也未必今日就動手。再則,這哨聲也有可能是對方對幾艘樓船實力的試探,若是船上馬上有人發現他們,許是反而提醒對方改變策略,倒打草驚蛇了。

敵暗我明時候,以靜製動不失為一道良策,因而賈赦也隻是暗中戒備。

果不出賈赦所料,那遠遠的哨聲幾處呼應之後,便消失在黑夜之中,船上倒是一夜安生,並未出意外。

有了頭一日的發現,次日夜裡,賈赦隻趁時辰還早的時候修煉了一個時辰,待得許多人已經入睡之後,賈赦便一麵假寐,一麵注意外頭動靜。

大約到了三更時候,賈赦便聽見那哨聲又起。這些哨聲長短相和,遠近呼應,果然便是在打暗號。

皇子出行,身邊也有能人,這一回,倒叫跟在司徒境身邊的歐陽化聽出了蹊蹺。歐陽化也是北鬥的副指揮使之一,且歐陽化所在分部名曰貪狼,位居北鬥七星之首,可見歐陽化的本事。

歐陽化扮作司徒境的近身侍衛之一,時刻不離司徒境左右。這日夜裡,聽見哨聲之後,歐陽化推窗朝外瞧去。開窗之後,哨聲反倒停了,隻有船隊底層船工奮力劃槳之聲和河水流動之聲。歐陽化舉目望去,除了少數富戶大門外懸著燈籠外,其他地方漆黑一片,哪裡有什麼人。

饒是如此,歐陽化也知此刻遠離城鎮,抱著劍坐了起來,並不入睡。

司徒境見了歐陽化如此慎重,眉宇微鎖,原本渾然不覺的,也被歐陽化此舉嚇得睡意全無,小聲問:“歐陽大人,外頭可是有什麼不妥?”

賈赦原本全神貫注的聽那些奇怪哨聲,本就通過精神力加強了耳力;又因司徒境是在戶部行走的,和賈赦就在一船。賈赦住在第二層;第三層上住則隻有司徒境,及其隨行的太監和侍衛。

司徒境和歐陽化的談話,自然叫賈赦聽在了耳內。隻聽歐陽化道:“殿下隻管安心入睡,一切有我。”

司徒境似乎很是信任歐陽化,哦了一聲,不再言語,也不知入睡與否。

賈赦聽了一耳朵,卻疑惑起來。這一行前去德州,除了景懷帝派的暗衛,大多數人賈赦都是認識的,卻並沒有聽說哪個歐陽大人,這人不但能和司徒境住一層,而且司徒境言語之間對其頗為尊敬,想來身份也是隱藏過的。

景懷帝給了賈赦一塊破軍令,叫賈赦對北鬥有了一些了解,便猜這位歐陽大人恐怕也是北鬥的人,所以平日不以真名示人;許岩還一會兒叫胥山一會兒叫胥嶽呢。

既然司徒境身邊有能發現不妥的高手,賈赦倒是放下心來。

第三日白日依舊平穩行船,因為船上官兵、侍衛眾多,賈赦不過用膳時候出來一趟,用過之後便回了船艙,或是修煉,或是休息、養精蓄銳。這些宵小已經跟了船隊兩日,總不會憑白消耗人力,總是在圖謀什麼。賈赦原本想追將出去,探個究竟的,但又擔心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隻得在船上按兵不動。

和昨日一樣,船隊一路南行,白日裡並未遇見什麼不妥。這一日賈赦依舊是用過晚膳,簡單洗漱之後,便上床修煉,一個時辰之後,便靜等外頭動靜。

這一回哨聲倒不是三更天響起了,而是待得四更,那若有似無的哨聲才遙相呼應的響起。

賈赦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並未開窗,隻是側耳細聽。奇怪的是,這一回三樓上那位姓歐陽的高手並未著聲,賈赦突然記起來,好像一整日,都未聽見司徒境和那位歐陽大人說話。

想到此處,賈赦一皺眉。

接著,便聽見周圍此起彼伏、哨聲大作,浩浩蕩蕩一個船隊,在這鋪天蓋地的詭異哨聲包圍之中,竟是顯得十分渺小一般。

接著便是喧天的鑼鼓之聲,在鑼鼓之聲響徹雲霄中,破空之聲又起,竟是萬千箭羽朝船隊射來。這些箭羽箭頭上綁著浸了火油的棉紗,帶著火光朝船隊射來,一時間漫天流火劃破夜空,竟是有一股詭異的壯美。

對方顯然很是會打心理戰,知道黑夜之中,人的心理會更為脆弱,配合鑼鼓聲和詭哨聲,會更快的擊潰船隊侍衛和京營官兵的心理防線。果然船隊被突施奇襲後,船隊上吵嚷不斷,陣腳大亂。

賈赦已經隱約猜到前幾日那些哨聲是對方跟蹤、踩點的手段,但對方如此明目張膽,大舉進攻,倒十分出賈赦的意料。

賈赦忙推窗躍出,單足在窗棱上一蹬,便已躍上了三樓。三樓原是司徒境居住的,畢竟司徒境是皇子,平日不得亂闖。賈赦抓住船頂雕梁,並未擅入,開口詢問道:“殿下,微臣戶部員外郎賈赦,現下外頭狀況不明,臣可否入內說話。”

說話間,好幾支帶著火舌的箭羽飛來,皆被賈赦用風能吹落了,掉在運河之中,水火相撞,刺啦一聲熄滅。

賈赦略等了一會兒,第三層的樓船中嘈雜一片,不但賈赦在窗外問話,簷廊上也有侍衛詢問司徒境狀況,竟是無人作答。

賈赦心知不妙,破窗而入,屋內隻一個太監穿著王爺服製,哪裡還有什麼司徒境。賈赦入內的時候,隻見負責此次保護司徒境安全的龍禁尉首領石光珠也從艙門而入,此刻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呢。

石光珠是繕國公之後,算來和賈家也是舊交。隻是以前賈赦名聲不好,石光珠算得勳貴之中一個出息子弟,倒和賈赦沒什麼交情。後來賈赦接連立功,這趟差事之前還被封為善勇伯,石光珠心高氣傲,見以前遠不足自己的賈赦一下越過自己,覺得賈赦此人走的不是正道,也不愛與其結交。是故,雖然同趟辦差,兩人倒沒怎麼說過話。

現下司徒境失蹤,石光珠急得什麼似的,也顧不得對賈赦的偏見了,脫口便問:“賈伯爺,可曾瞧見六殿下了?”

賈赦搖了搖頭,回身又撥落幾支帶著火舌的箭羽,見船隊徹底亂了,對石光珠道:“石大人,船隊如此亂著不是個法子,不若先整肅隊伍,盾牌手分立船舷兩側,擋住對方的火攻,弓箭手站在盾牌手之後戒備,穩住陣腳再尋人不遲。”說完,也不等石光珠反應,賈赦一躍下了第一層的甲板。

大運河為利用原有水係加人工開鑿連接起來的南北水路通道。若是利用天然河流和湖泊的一段還好,水係開闊,便於行船;人工開鑿部分卻寬度和深度都有限。也是因此,運河上運行的船,多為平底船,吃水並不深。若是平穩行船不見什麼,若是船上自亂陣腳,重力分布不均,容易造成傾覆。

因為司徒境在三樓不見蹤跡,許多負責保衛的侍衛慌了,全往三樓湧去,這樓船頭重腳輕的,再這樣慌亂下去,這艘船隻怕便要失重了。

賈赦剛跳下甲板,便見這一回負責總攬京營官兵的校尉柳萱站在桅杆之上,打著令旗。也虧得對方用的是火攻,如今運河之上亮如白晝,那令旗倒瞧得清清楚楚。柳萱伸手矯健,一隻手打令旗,一隻手還能撥開射向他的箭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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