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1 / 2)

果然如此!有人在此設伏, 無論司徒境就是幕後主使, 還是司徒境被人利用;老君廟對於叛軍而言, 都不是活路而是死局, 他們在此被人一網打儘, 德州倉的案子便告破了。

埋伏在樹上的人顯然十分警惕, 賈赦剛落在樹上, 就轉頭朝這邊瞧來。

為了避免被地上的叛軍發現, 賈赦每一次落在樹上借力, 都非常輕。即便偶有叛軍發現異常,也隻當是飛鳥驚起。饒是如此,埋伏在樹上的人卻幾乎和賈赦同時發現了對方。

幸而這時候,幾聲鳥鳴響起,又有幾隻鳥兒飛上了天。

雖然躲在樹上那些人也有懷疑, 但是想著就是輕功再厲害的人, 落在樹上也不可能比鳥兒起飛的動靜還小,那一幫人便又全神貫注的盯著地上一行人。

那一群鳥兒一飛,單廷便停下來,抬頭向驚鳥的方向瞧去。上過戰場的人,對危險有極敏銳的直覺,即便樹冠上埋伏的人將氣息隱藏得很好,單廷似乎也感覺到了什麼,臉上有一絲不安。

柳萱埋伏在路旁,初一估量,這些人有大約一百來人。昨日夜裡, 船隊兩岸皆有人偷襲,自己和賈赦隻追了一岸的人。也就是說,這些人大約是昨夜襲擊船隊之人的半數。

天下太平時候,集結兩百多號人襲擊朝廷船隊,規模也是極大了。加之昨夜借著暮色掩護,瞧不清敵人數量,這兩百多人有人擊鼓,有人吹哨,箭羽連環,聲勢猶如千軍萬馬。若非及時將朝廷軍的軍心定下來,這這次偷襲當真足以消滅一千多人的船隊。

柳萱一麵想,一麵也在細細觀察這些叛軍的步伐身形,等會兒賈赦一動手,自己就截一個武功弱的,得手之後便飛速回京。隻是,柳萱全神貫注的等著賈赦給動手訊號,不但賈赦沒有動靜,連叛軍都停止行進了。

單廷身後的叛軍自然也跟著他停了下來。這些人個個都是逃命的,杯弓蛇影,這會子單廷一停,氛圍更加緊張詭異。那些緊張得心弦都要斷了的叛軍終於繃不住了,人群騷動起來。這些人自從襲擊船隊之後,默不作聲的撤退,默不作聲的準備逃亡,咬牙摸黑忙了一夜,早就壓抑得到了崩潰的邊緣,這時候一有人著聲,其他的也終於不作啞巴。初時有人小聲交談,接著說話聲音越來越大。

這時候天越發亮了,黎明總是給人希望的,這些死亡邊緣的叛軍也是一樣。

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老君廟到了!”那些死氣沉沉的叛軍兵士仿佛看到希望一般,沸騰起來。有些加快腳步朝著前方的廟宇奔去。

單廷一揮手,道:“不能往前走了,有詐!”

可是這個時候,也隻有部分親信還理會他,站著沒動;其他人卻向老君廟狂奔而去。原本極有紀律的叛軍,一起貪贓枉法走私兵刃,一起逃亡數月不見天日,在終於看到了希望或是踏入另一個陷阱的時候,出現了分化,場麵頓時亂做一團。

叛軍失控對賈赦而言倒是意外之喜。待得許多叛軍朝廟門口奔去,便進入了司徒境的埋伏圈。那些藏在樹上之人發動機關,隻見多少軟網兜頭罩下,又是削尖了的樹枝、竹竿飛射二來;那上山的小徑上也布滿陷阱,又有叛軍落入其中。

單廷見此情形,大罵一聲,道了快逃,便飛速下山。事已至此,單廷哪有不明白的:自己這是中了呂豐羽的圈套了!隻是呂豐羽向來是和司馬川有合作的富商之一,自己知道得千真萬確,自己才會帶著弟兄們投奔呂家莊,怎麼呂豐羽會如此陷害自己?

單廷滿腦子混亂,隻帶著部分親信往山下狂奔。

但叛軍已經失控,老君廟內有埋伏,下山之後未必沒有朝廷軍堵截,有些亂了方寸,便向小徑兩側的密林奔去。呂豐羽將單廷一行引到老君廟,自有大用,小徑兩旁豈能沒有布置,這些慌不擇路的士兵自然逃出不遠便或被活捉,或丟性命。

單廷倒是見機得快,這一點大大出乎那些埋伏在樹上,操縱機關之人的意料。見單廷逃跑,自然有人飛奔下山攔截。

柳萱沒有等著賈赦的訊號,便見叛軍中了埋伏,心道:果如賈伯爺所料,如今尚未入德州城,水便已經混得很了。這些叛軍也不知道中了哪一路的埋伏。

一麵想,一麵趁一個叛軍衝過來的時候,伸腳一絆,一手刀斬在其後頸,那人便昏死過去。柳萱知道事情緊急,也不耽擱,將此人拖到一旁,揮匕首割開其外衣,果見其身上一件金邊銀色軟甲。

柳萱用力一扯,那軟件倒非常堅韌,沒有扯下來。柳萱隻得低頭去解,正在這時,隻覺腦後一股若有若無的風聲。

柳萱並不回頭,抬臂舉匕首一格,金屬相交之聲傳來,柳萱回頭一看,一人舉刀朝自己砍來。此人正是山海關逃走的叛軍之一,名曰單廷,也是官居校尉,算來和自己平級。山海關事發後,此人成為逃犯,柳萱見過此人的畫像。

單廷見到柳萱,也是一愣:柳萱為何在這裡?難道在此設伏的,竟然是朝廷軍?呂豐羽不但誆騙自己襲擊朝廷軍,還在設伏,要拿自己和弟兄們的命去換榮華富貴!說不定司馬川也是被呂豐羽出賣的。

想到此處,單廷心中越發憤恨,發狠一刀狠劈柳萱。

柳萱家傳武藝,因其父親是次子,這一支沒有爵位可襲,柳萱越發勤學苦練,加之他天賦出眾,後又得名師指點,年歲雖然不大,武藝卻是極高。隻微一側身,便避開了單廷這勢如千鈞的一刀。柳萱站起身來,輾轉騰挪如閒庭信步,還擊快如閃電卻身姿瀟灑;單廷心中恨極,攻勢入如疾風,卻隱隱落於下風。

單廷的隊伍如今雖然已經被衝亂,但好歹是做過校尉的,身邊還有親信跟著。這些人見了柳萱,分外眼紅,也一起上前夾擊,柳萱雖然渾不懼怕,但也一時難以擺脫。

這頭柳萱與人纏鬥,那頭賈赦卻幾個起落,直接掠到了老君廟外一株大樹上,藏身樹冠之中。

外頭金戈鐵馬,刀劍錚鳴,老君廟內卻還算秩序井然。

此刻賈赦精力高度集中,耳力自然增強。隻聽一人道:“歐陽大人,叛軍當真攻上來了麼?”正是六皇子司徒境的聲音。

那姓歐陽的道:“是,殿下,外頭廝殺得很是激烈。但是殿下不用擔心,我已經將附近貪狼部的人都召集過來,即便叛軍來了,屬下就是拚死也能護住殿下周全。”

司徒境語氣倒也不算慌亂,隻聽司徒境道:“我信得過大人,隻是此番父皇對我委以重任,我定不能有負父皇所托。”略一頓,又聽得司徒境站起身來道:“本王不能再躲在這裡,北鬥副指揮使歐陽化聽令,立刻率部同本王殺出去,捉拿叛黨,以報朝廷!”

賈赦此刻才知道,那日在船上誤導司徒境的歐陽大人,名曰歐陽化,是北鬥副指揮之一。若是如自己所料,北鬥七個分部,分彆以北鬥七星命名,那麼此人應當和許岩平級。隻是許岩率領破軍分部,位居七星之末;歐陽化卻自稱貪狼部,當為七星之首,隻怕論武功,此人是稍強於許岩的。

“歐陽化得令!”賈赦聽到廟內又傳來如此之語,接著便是腳步聲響起,顯然是司徒境一行出來了。

片刻之後,司徒境出來,身後跟著幾個腳步沉穩之人。船隊一千多人,賈赦不敢說全都了然於胸,個個記得,但是但凡有些特點之人,賈赦都是有個印象的,賈赦敢肯定,跟在司徒境身邊這幾人,除了歐陽化之外,自己一個也沒見過!

換言之,歐陽化之所以能策劃這樣的瞞天過海、禍水東引之計,是因為他能調動大量的人手。那麼,歐陽化又到底是誰的人?

照理說,北鬥七部,應當都是景懷帝的人;但是此刻,賈赦卻對歐陽化的立場產生了懷疑。自己臨出發前,景懷帝將許岩介紹給自己,還特地給了自己一個爵位做掩護,證明景懷帝是信任許岩的,那麼景懷帝對歐陽化又是什麼態度?

帶著滿腹的狐疑,賈赦綴在司徒境和歐陽化身後。

接著,便見一個侍衛模樣的人一刀砍在一個衝上來的逆賊身上,奇怪的是,那逆賊居然一時未死,也舉刀和侍衛相搏。

逆賊是山海關的兵士,自然不會手無縛雞之力,但是司徒境身邊的侍衛卻是千挑萬選的北鬥成員,哪個不是武藝高強之人。那侍衛見一刀沒有砍傷逆賊,臉上微露訝異之色,接著身子一側,賣個破綻。隻有深信入了老君廟能夠得救的逆賊才會往廟內衝,那逆賊和同伴一路廝殺上來,費儘九牛二虎之力,死了好幾個一同逃出來的同袍,好容易到了老君廟山門外,卻又被人襲擊。

逆賊殺紅了眼,見著破綻便全力拚殺,哪裡管得什麼上當不上當,果然中計,那侍衛反手舉刀上撩,橫到一引,便割破了逆賊的喉嚨。

一蓬鮮血噴灑而出,那逆賊瞪著死不瞑目的眼睛,喉嚨之中發出嗬嗬之聲,但是喉管氣管一同被割破,卻說不出話來。

那侍衛一刀殺了逆賊並不停手,刷刷幾刀在逆賊身上劃過,隻見衣袍翻飛又落下,露出逆賊身上的軟甲來。接著,那侍衛跳開,又護在司徒境身旁。

軟甲銀色金邊,還有逆賊脖子上流出的鮮血撒在上麵,又是血腥又是好看。

那逆賊悍勇得很,已經被一刀割喉,倒是憑著慣性又往前衝了幾步,摔倒在司徒境腳邊。

“金銀甲!”司徒境瞧見這個,驚呼出聲,方才還沉著的臉上也出現一抹驚怒:“他們竟敢卷土重來,歐陽大人,務必將這些逆賊一網打儘!”

賈赦瞧見此情形,便知道這軟甲果然有什麼來曆。隻是除此之外,賈赦倒也瞧出一些其他東西來:這軟件雖然柔韌,卻絕不至於刀槍不入,方才那侍衛又是武術高手,他頭一刀砍在逆賊身上而不傷逆賊毫發,並非這軟甲多麼堅韌,而是那侍衛故意造成刀槍不入的假象!

至於逆賊悍勇,死後還衝到司徒境麵前,更是有貓膩。那侍衛站在司徒境身前,殺了逆賊之後,又故意砍破其外衣,將軟甲露出給司徒境看,為了對司徒境造成更大的視覺衝擊力,卻故意將逆賊一帶,讓其撲倒在司徒境身前。

隻是那侍衛站在司徒境和逆賊中間,擋住了司徒境的視線,待得侍衛跳開之後,司徒境隻看見被割了頭的逆賊朝自己撲來。

賈赦心道:演得還真逼真。方才那侍衛武功也不知道比逆賊高了多少倍,這逆賊能在眾多貪狼部眾的攔截下衝到司徒境身前,隻怕都是歐陽化故意放過來的。

賈赦心中有數,卻也沒有叫破。

接著,就見又有好些個身著軟甲的逆賊殺了上來,和司徒境的侍衛激烈廝殺。

其中一個侍衛上前道:“報!逆賊單廷出現在此處,又帶人逃了。”

歐陽化聽了,麵色微變。轉身對司徒境道:“殿下,我這就帶人去捉拿單廷。”又對幾個侍衛模樣的人道:“你們幾個,保護好殿下!”那幾人抱拳應是,圍在司徒境身側。歐陽化雙足一點,也沒見他怎麼急奔,隻幾個起落,便已奔出老遠。

賈赦見了歐陽化如此武功,心中駭然,思忖柳萱不知道是否已經走脫,也不知他能否應付此人,忙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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