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大膽!公堂之上, 豈容你滿口胡言!”聽見歐陽化這什麼父皇竊國的話, 嚇得田祺連忙喝止。

“亂臣賊子, 你們都是亂臣賊子……”被賈赦詐出了真相, 歐陽化知道事情無可挽回,跟瘋了似的吵嚷。

“來人, 捂住他的嘴!”田祺冷汗都下來了,景懷帝坐在一旁呢, 歐陽化這些話可是大大的僭越了。

“讓他說!朕倒要看看, 他還能說出什麼來。”景懷帝冷笑兩聲, 接著道:“塗端?後人?歐陽化,你入北鬥多年, 總該知道北鬥是如何選人用人的, 若是來曆不明之人, 如何入北鬥?塗端死的時候,你已多大了, 難不成不知自己來曆?可笑, 可笑……”

賈赦聽到這話,心中暗歎了一句, 這話自己若是以前聽見, 或許還信;但歐陽化既然執掌貪狼部多年, 至少北鬥貪狼部眾的來曆, 未必那麼清白。

歐陽化瞧著屏風的方向,冷笑道:“你知道什麼,若非有一幫亂臣賊子扶持, 你什麼都不是!若非司徒竣比我父皇早出生幾年,這龍椅輪不到你司徒碧來坐!”

歐陽化越罵越不堪入耳,景懷帝冷笑兩聲。

戴權在景懷帝身邊多年,深知景懷帝脾性,哪裡容歐陽化這樣罵下去,戴權道:“大膽賊子,你當先帝對當年的端王府一無所知麼,先端親王有無子嗣流落在外,斷瞞不過人。你與其在這裡以先端親王血脈自居,不如好生想一想,這些年,你是替誰做了嫁衣裳,自毀大好前程被人利用,落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場!”

戴權自小入宮,因為淨身得早,聲線又尖又細,這話針一般的紮入歐陽化的耳膜,歐陽化隻覺一股尖銳的疼痛傳來。歐陽化原本保持著幾分鳳子龍孫的倨傲,聽了這話,臉上神色瞬間變得猙獰起來,怒道:“你胡說!”

戴權並不理會歐陽化,轉身勸景懷帝道:“皇上,太醫說您需要靜養,這裡的事有幾位大人辦理,很是妥當,皇上不如先回寢宮歇息。”

景懷帝前兒才嘔血,為君者,到底是惜命的,點頭道:“眾愛卿,定要將此賊子來曆審清楚,他絕不是塗端後人。”眾人躬身應是,戴權扶著景懷帝出了公堂。

見景懷帝起身,歐陽化又欲大罵,這一回卻立刻有侍衛上前,捂住了他的嘴。歐陽化瞪著景懷帝的背影,隻覺那身龍袍無比刺眼,恨得睚眥欲裂。

歐陽化又恍然間覺得身著龍袍,高高在上的該當是自己,掙紮著要起來殺了這滿公堂的亂臣賊子。但他被許岩灌了散攻散,無論怎麼掙紮,依舊無用。

公堂之外,早有候著的禦醫、侍衛等,簇擁著景懷帝回了寢宮。

田祺擦了一下額角的汗珠,道:“善勇伯,許大人,本官想從昨日的投毒案查起,二位可有意見?”昨日歐陽化的飯菜被人投毒,雖然被太醫查出來了,但是一時也沒審出下毒之人是誰。如今,那些經手過昨日飯菜的,從廚師到獄卒,全都被關押著,還沒來得及一一細審。

許岩點了一下頭,顯然也認為查投毒人是個突破口。

賈赦眼帶輕蔑的瞧了一眼歐陽化,緩緩的道:“歐陽化,你昨日的飯菜被人投毒,可見有人想滅你的口。什麼身份來曆,不過是讓你替人賣命的謊言罷了,你不是擅長利用人麼,你不是以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中自得麼?可曾想過,你這幾十年來,也是被人利用,也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中?這個中滋味,好受不好受?”

略頓一下,賈赦盯著歐陽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道:“你這一輩子,就是個笑話!”

景懷帝離開之後,捂住歐陽化嘴的侍衛已經放開了他。聽見賈赦這話,歐陽化果然受不住刺激,大聲咆哮道:“你胡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天下都是朕的,誰能欺騙朕,誰能利用朕?”

饒是他吼得厲害,心中卻不禁開始動搖了。這些年,他汲汲營營,利用職位之便,查到許多汙點官員,他對這些人加以威逼利誘,已經掌握了許多國之命脈。他設計讓景懷帝自己除掉了太子,又取信於難堪大用的司徒境,一步步走到今天,從來都是自己在利用人;誰能利用得了自己?

但是為什麼司徒碧那麼篤定的說端親王無後?賈赦說有人要滅自己的口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自己又是誰?

賈赦並不再理會神色變幻不定的歐陽化,轉身對許岩說:“許大人,此人頑固不化,想來是不肯招的。咱們無需與他多費口舌,不若許大人從破軍部調些人手過來,將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不怕他不招。”說完,賈赦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許岩是何等敏銳之人,立刻反應過來,道:“善勇伯此言甚是,田大人,我這就去調派人手。”

景懷帝有口諭,這段時日賈赦和許岩在大理寺來去自由,田祺並未多言,賈赦和許岩快步走出了大理寺。

去拱衛司的途中,許岩問:“伯爺此法有幾分把握?”

賈赦搖頭道:“說實話,我並無把握,但咱們主動出擊終究好過與歐陽化這樣耗著。”

許岩點了點頭道:“我們這就分頭去辦。”

賈赦和許岩,一人去查歐陽化的謀士、師承;一人去查這些年和歐陽化來往密切的老太監、宮人,兩人忙得腳不沾地。因為要查這兩樣,須得動用大量的人力,得景懷帝口諭,京營全力配合,封鎖京城,這些天出城之人,務必一個一個仔細盤查。

賈赦並破軍部眾繁忙數日,還有好些回京自首的貪狼部眾提供了不少消息,案子總算有了進展。

歐陽化的師承有一文一武兩個。北鬥侍衛,挑選嚴苛,或是從軍中選取傑出兵士,或是由北鬥各副指揮使親自挑選,但務必保證個個家世清白。這些人挑選上來,並不直接入拱衛司,而是入見習營由拱衛司的教頭傳授武藝,悟性尚佳,考核合格者方能留下。所謂見習營,大約跟後世的國防大學性質類似,隻是淘汰率比之後世的國防大學更高。

當年端親王作亂的時候,歐陽化十歲,已經入了見習營兩年。照理來說,太|祖在位時候,端親王受到厚待,斷無將子嗣流落在外的道理。再說,太|祖得國之後,國力衰退,百廢待舉;不但外有強敵虎視眈眈,內也有前朝餘孽並其他各路最終敗給太|祖的義軍殘餘。

為了應付內外交困之局,太|祖建立了拱衛司,將拱衛司侍衛稱之為北鬥。有了這支極擅刺探情報的異軍,太|祖又豈會對極得文武官員擁戴的端親王毫不設防?端親王府,一直就有拱衛司的人監視,端親王子嗣幾個,有無流落在外者,景懷帝自然也一清二楚。

至於教歐陽化文章學問的師父,乃是一代大儒陶令修,陶令修已經過世多年;若說背後主謀是陶令修,自然也說不通。倒是歐陽化身邊原有一謀士,姓馮,在賈赦和許岩押著歐陽化回京的當日,許岩就派人圍了歐陽化府上,將其府上上至主子,下至奴仆全都捉拿,那馮姓謀士卻不見蹤跡。

歐陽化師承、來曆上沒查到什麼;許岩卻捉拿了一個老太監。這太監名曰鮑海,年歲已經極老了,是當年太|祖皇帝在世時候便入宮的。因為伏侍過太|祖,又沒個子嗣家人,便留在宮中養老。

鮑海被捉到之後,歐陽化的案子重新開審。

這些時日,排查歐陽化的師承,布局抓鮑海,查給歐陽化下毒之人,耽擱了整八日。朝中禦醫也確然有妙手回春的本事,景懷帝經過這八日的調理修養,氣色已經好了許多。

事關先太子之死的真相,景懷帝自然是放不下的。即便養病這些時日,每天都在問案子的進展,如今尋到了新的證人,案子重新開審,景懷帝自然又要來聽審。這一回,為了方便看眾人神色,景懷帝連屏風都沒設,景懷帝直接坐主審位,田祺坐在景懷帝左下首的位置。

這八日裡,歐陽化不知道吃了多少皮肉之苦,偏偏拱衛司有無數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歐陽化受儘折磨,倒也沒死,押上堂來的時候,已經滿臉蠟黃、頂著兩個烏青的眼圈兒,憔悴不堪。

田祺拍了驚堂木,口呼升堂。

被捕以來,歐陽化不知道被提審了多少遍,今日見景懷帝都來了,不等田祺問審,歐陽化倒搶先道:“怎麼,司徒碧,你終於敢來見我了?”

陡聞先太子冤案的時候,景懷帝許還受不住刺激,如今事情真相已經揭開十多日,加之太子已死了三年了,景懷帝倒平靜了不少:“朕近日來,是要送你去祭奠我皇兒的。”

歐陽化見景懷帝神色不複之前激動,預感到自己死期將至,冷笑了兩聲。

“恩侯,許岩,這些時日,你們查到的新進展是什麼?”景懷帝轉頭瞧向賈赦和許岩兩個。無論他麵上多平靜,都是先太子的父親,想要快些知道真相的心情卻掩蓋不住。

賈赦和許岩起身,許岩道:“回皇上,微臣查到一老太監或許與歐陽化自以為的身世有關。”

景懷帝點點頭,道:“傳證人。”

許岩應是,須臾,便有兩個破軍部的侍衛將鮑海押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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