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1 / 2)

“大道之心”意味著因道而生,順天機之行,就算是躺著也能夠摘取道果。然而紀玉棠是散靈之體,她不入道途便意味著“大道之心”在她的身上不能有任何的用處。

秦若水起先還以為是紀家用了什麼法器使得紀玉棠短暫地擁有法力,可到了後麵他漸漸明白了,紀玉棠其實是直接轉入了力道之中。不管如今玄魔二道的修士如何看不起力道,它都是大道的一個部分。這意味著沉寂的大道之心會蘇醒,紀玉棠會以“後來者”的身份走到前頭。那麼冉師妹再度注意到紀玉棠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眉峰如劍,秦若水神情冷肅,他望著李淨玉道:“冉師妹,你難道後悔了麼?要履行冉家與紀家的婚約?”

李淨玉道:“不是後悔,是一時一念,天機在變,我的念頭也會跟著改變。”

秦若水沒有接腔,在李淨玉的身上,他又察覺到幾分不可捉摸來。可李淨玉沒有與他說下去的打算了,話題驀地一轉,她道:“夜裡那些僵屍力量如何?旱魃自身會現出身形麼?”

秦若水搖頭道:“每一日的情況都會有些不同。”他望了眼不遠處的藺恒和紀玉棠,又道,“不過如今你過來了,我們應付起來或許會輕鬆一些。”

李淨玉和秦若水並沒有遠離村莊,他們的對話沒有刻意地壓低聲音,周邊又不曾有屏蔽的陣法,便一字不落地傳入了紀玉棠和藺恒的耳中。像藺恒這樣不關心的,聽了以後隻露出幾分茫然不解,而紀玉棠的神情則是十分冷峻,眼神中掠過了一抹寒芒。

人往上走乃尋常,一個頗有天賦的修道種子和一個散靈之體,怎麼看都不合適。她理解往上走的選擇,可當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隻有無窮儘的屈辱。兩家是故交,有無數種平和的道路可選,然而最終卻是走到了這一步。

“紀道友?”藺恒望向了紀玉棠,被她的神情嚇了一跳,生怕她一時想不開,落入了魔道之中。

“我無事。”紀玉棠淡聲應道,她抬眸凝視著朝著自己走過來的李淨玉,心中的不甘如雪球滾動。冉孤竹不會覺得自己有錯的,因為她不可能否定自身的“道”。或許得等有一日她自身品嘗到了同樣的痛楚,才會生起些許懊悔吧。

“玉棠。”李淨玉的聲音傳入了耳中,一段時間不見,她的語調比過去更為親昵了些。就像她剛才說的,發現自己的成為真正的“道種”,符合了她對同伴的要求,才會如此麼?紀玉棠勾起了一抹略有些牽強的笑容,她定定地望著李淨玉那張“溫柔臉”,低聲應了一句:“李道友。”

李淨玉並不在意紀玉棠疏離的態度,她在紀玉棠跟前晃了一圈,刷足了存在感之後便與藺恒、秦若水一道討論旱魃的事情。十二魔神中並無“旱魃”這一號人物,玄門隻當是魔修以屍體煉邪功。然而李淨玉是惑心宮出身,知道的事情比秦若水他們要多些。十二魔神中有一位名號為“後土”,其化身之一便是旱魃。無啟山會出現大旱千裡的事情,明顯是魔門在其中擺弄。天海魔宗埋下十二魔神樁,真的隻是為了濁煞之氣上湧麼?如果一切隻為了魔門,為何不讓另外三大魔宗的修士也出手相助?

臨近傍晚。

村子裡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著,仿佛唯有如此才能夠將自己從危險的漩渦中拉扯出來。

李淨玉到底從秦若水的手中得到了三光神水,可如今不是祭煉的好時候,隻能夠粗淺地運用,她也不甚在意。這三光神水如今落在她的手中,太元道宮是休想再取回去了。

無啟山中。

高滄麵色沉重。他派出去的人原本是想將三光神水搶奪在手的,哪裡知道會突然冒出了一個“冉孤竹”來。現在人沒有攔截住,東西也落入了那群玄門修士的手中。接下去派遣屍群出去,恐怕沒有任何效用了。視線一轉,落到了一身紅衣的旱魃身上,他擰眉道:“還需要多少血肉才能夠完功?”

旱魃舉起了一隻手,比了比道:“五。”這個五指得是一身精氣的修道士,而不是尋常的百姓。對麵似是隻有四人,怎麼都不足數。高滄眼神閃了閃,點頭道:“那就將他們給引過來吧。”話音落下後,他又轉向了一側的師弟,問道:“擎天教那邊有回訊了麼?”高滄要尋找幫手,可他自身對惑心宮的女修有偏見,而忘情宗那幫人的不確定性太強了,至於天海魔宗——那幫同門巴不得他做事情失利,到時候取代他的位置,高滄更不會去尋找。思來想去,隻有擎天教的那群莽漢才最為合適,就算他們失敗了,到時候一身血肉也可做魔神樁的資糧。

“高師兄,韋師兄那邊回複說再過一日才能到,他似乎是被玄門的修士給纏上了。”那弟子有些為難,頓了頓,又道,“要不尋找惑心宮的師姐們吧?她們還在附近。”

高滄冷漠道:“找那群娘們?代價你付得起麼?你願意被吸乾精氣麼?”

那魔修訕訕一笑,立馬就不說話了。惑心宮的那幫師姐采陽補陰,借雙修之法以推動自身功行,但是被“雙修”的那個,大部分情況下都是工具,下場可不太好。他們偶爾去幾趟就算了,要是長久的還債,那可負擔不起。

“一日的時間也不算長,差不多是時候引他們入山了。四陰四陽煉魂陣已經備下,就等著他們入彀了。八大仙門的弟子總是如此,就算知道前方有陷阱,為了道義也會閉著眼睛向前衝的。”高滄冷笑了一聲,揮了揮袖袍。

一位魔門修士困惑道:“四陰四陽煉魂陣能困住他們麼?”要知道魔門陣道不少,這煉魂陣可是被稱為“雞肋”的存在。

高滄淡漠地望了一眼質疑的同門,淡聲道:“我自有主張。”

小村莊裡,這群窸窸窣窣挪動的屍群比之過去幾天來得要晚一些。濃鬱的屍毒在四麵彌漫,潑灑之處,寸草不生。村子裡的符籙原本能夠支撐的時間不多了,可經過秦若水勾畫後,其中的靈機再度旺盛起來,此刻形成了一片粲然的金光,朝著那屍毒瘴氣上刷下。

李淨玉站在了前方,此刻天穹勾著一道如鉤子般的彎月,群星暗淡,陰氣極重。李淨玉注視著那群僵屍,輕嗬了一聲後,身上法力頓時如潮水上漲,猛地化作了一道銀河瀑布往僵屍身上刷去!翻動的水潮之中,太陰天心雷躍動,發出了隆隆的大響,再加之三光神水的力量,與水芒相碰撞的僵屍頓時化作了一團粉末,被風吹散。

“這僵屍沒有自我意識,都是被旱魃驅動的,之前它們不會退縮,但是現在卻往無啟山方向縮去。”藺恒擰眉開口道。

秦若水:“看來是旱魃有意引我們過去。”

“但是在這夜色之中,無啟山中恐怕危機重重。”紀玉棠擰眉道,她的指尖拂過了落月之弓,箭矢如同風龍怒嘯,在僵屍群中驟然炸裂,掀起了一片碎裂的血肉。後麵的水潮緊跟著又是一卷,將那沾滿著煞氣與屍毒的殘骸化去。

旱魃以及魔修都藏在了無啟山中,那才是災難的根由。他們的到來本就是為了解決此事,先前因“屍毒”遲遲不往,可如今三光神水已經取來,便不再畏懼這些汙濁了。秦若水眼神中閃過了一抹厲色,劍光先一步殺入了僵屍群中,他朗聲道:“不到無啟山,便無法終結一切。前方就算有魔修布下的陷阱,無非是一個‘闖’字。”他身為太元道宮的弟子,修無畏之劍,不知“退縮”二字如何書寫。

秦若水開口,藺恒極少會反駁,他眉飛色舞,情緒隨著秦若水這番話變得激昂起來,當即鼓掌道:“好!”

李淨玉微微一笑道:“那就跟上去吧。”秦若水願意在前方開路,便由著他去了。李淨玉腳步一緩,落到了紀玉棠的身側。碧海潮生珠飛旋,舞出了一道道長長的銀光,將兩人的身軀都包裹在內,不沾屍毒與協邪穢。

紀玉棠見狀眸光微微一暗,不由得加快了腳步。她的身上龍氣盤桓,仿佛一道銀白色的真龍盤桓在上首,無形之中震懾著那群僵屍。李淨玉見她如此反應,唇角勾起了一抹興味盎然的笑容來,她雙手背在了身後,輕而易舉便趕上了紀玉棠的步履,慢悠悠道:“你的情緒如此反複無常,當真讓人神傷。”

紀玉棠聞言眉頭一蹙,她側身望了李淨玉一眼,很難想象得出“神傷”二字與她有關聯。她想與李淨玉說清楚,可話到了唇邊又吞了回去。那是她的天性,是她選擇的道念,與她說那麼說隻是多費口舌而言。還不如按照構想的那個計劃行事,有一定可能在她的心上劃開一道裂口。紀玉棠心中情緒翻滾,不過神情逐漸地緩和了過來。

李淨玉又甩下了一句話:“你化龍之後明明很喜歡貼近我。”她的語氣如春風輕軟,眼眸中浮動著星星點點的笑意。那在深海時候的記憶猝不及防地回籠,紅潮在紀玉棠的麵頰上攀爬,不可遏製。

紀玉棠被一瞬間上浮的心慌意亂籠罩,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才定下神來。但是在與李淨玉對視的刹那,那股莫名的情緒又上浮了。她倉皇地挪開了視線,打算當一個逃兵。至於先前在腦海中盤桓的計劃,早已經在刹那消散了。

夜幕下的無啟山,像是一隻蟄伏在了暗處等待著獵物現身的巨獸。

提氣在前方狂奔的秦若水一口氣將儲藏的劍丸儘數放出,條條粲然的劍光如星火驟然亮起,裹挾著罡氣與氣浪在前方橫掃。那群僵屍本就不是修道士的對手,此刻在劍芒下發出一道滲人的慘叫後,瞬間便被斬成了兩截。

“不愧是太元道宮的傳人!”藺恒在後方替秦若水喝彩,他伸手在畫卷上一抹,山林中的虎、狼等巨獸的精魄躍然而出,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他們二人越戰越勇,如一支挺入了敵人心腹的長/槍,所向披靡。

就在僵屍群驚惶後退的時候,一道赤色的光影如烈陽一般撕開了夜幕,在眾人的眼前現身。他一身赤色的長袍,火目獠牙,周身屍毒盤桓著,但凡與之接觸的,都變成了死物。而在他的腳下,則是團團燃燒的烈火。一聲咆哮後,烈火如同隕星下落,將天闕照得透亮。

秦若水並不沾染這帶著屍毒的火,將劍芒一撥動,瞬息便推到了火芒籠罩的範圍之外,他抬頭盯著紅袍人,冷冷道:“旱魃。”

毒火在半空中舞動,旱魃並沒有下死手,而是將秦若水一行人驅逐到了一處陣中,那張青白色的僵臉上忽地勾起了一抹詭譎的笑意,他仰頭尖銳地長嘯了一聲後,便朝著山中退去。

藺恒眼皮子一跳,開口道:“旱魃退了!”他望了秦若水一眼道,“秦師兄,追麼?”

“不用追了。”秦若水還沒應聲,李淨玉的聲音便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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