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2 / 2)

李淨玉輕嗬了一聲,不疾不徐道:“你真聰明。”

紀玉棠眉頭蹙得更緊,她自然不會覺得李淨玉是在誇自己。她不指望冉孤竹會做什麼,但是太元道宮的同道,會願意伸出援手的,而且父親、母親那邊——正想著“援手”,一個念頭在腦海中如電光石火般飛掠而過。她歸家之後,很多事情並不隱瞞母親,那日旁人看不出來,但是母親一定會猜到自己不是真正地被李淨玉所囚困。她不會以為自己心許的是李淨玉,繼而默認她的行為吧!

“天水城有人過來麼?”紀玉棠倏地轉向李淨玉。

李淨玉微微抬頭,輕飄飄道:“冉孤竹不是麼?”

紀玉棠無語。可能是姐妹之間莫名的情感?不然怎麼老是提起冉孤竹?她吸了一口氣道:“紀家來人了麼?”

“原來你是問紀家啊?”李淨玉故作恍然,應道,“自然是沒有的。不過你下回話說清楚些,畢竟整座天水可有著不少人,都是你的同鄉呢。這青梅竹馬的,為你涉險也是極有可能的。”

“李淨玉!”紀玉棠語調提高。

李淨玉瞳孔縮了縮,眼中掠過了一抹興奮,她凝視著紀玉棠,點頭道:“嗯,我在。”

紀玉棠:“我要怎麼才能離開這裡?”

李淨玉反問:“你真想離開?”

紀玉棠點頭。沒有一個玄門修士願意被困在魔宮之中。

“讓你做什麼你都願意?”李淨玉又問。

“殺人之事我不會做的。”紀玉棠應道。

李淨玉彎著眸子笑了笑:“多得是願意替我殺人之輩,還用得著你?”她起身走向了紀玉棠,手搭在了紀玉棠的肩膀,看著她步子一滑,滿臉警惕地避開,李淨玉笑意斂了幾分。她道:“如果我要你同我雙修呢?”

先前被李淨玉“教育”過的紀玉棠隻將雙修當成一種尋常的法門,她思忖了片刻,抬眸道:“雙修功法與他法無異,是經年累月的事情。時間太長,恐怕還會耽誤我自身的功行。”

李淨玉挑眉,嫣然一笑道:“倒也不用那麼久,一夜就夠了。”

紀玉棠不解,她望著李淨玉的笑靨心神微微一蕩,等到反應過來,麵色頓時一片緋紅。“你——”好半晌,她才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詞,隻是在對上那雙眸子時,“不知羞恥”四個字像是輕飄飄的柳絮,沒有任何的威懾,反倒像是軟語調情。

李淨玉將紀玉棠的反應收入眼中,她不再逗弄眼前的人,而是道:“帶你出去可以。”

紀玉棠警覺道:“條件呢?”

李淨玉朝著紀玉棠伸出了左手腕:“喏。”

紀玉棠拒絕道:“我不要!”一直變成龍身纏在李淨玉手腕,像極了她的靈寵。此一時彼一時,她的外出是為了遊曆。

“你不怕被玄門修士認出來麼?”李淨玉笑了笑,又道,“與惑心宮的魔女同行,彆人會以為你也墮魔的。”

紀玉棠:“你我分道而行不就成了麼?”

李淨玉都被她逗笑了,分道而行,不就是直接將她紀玉棠放走麼?世上哪有這般便宜的事情?“小棠。”李淨玉的語調很是輕柔,像是情人間的低喃,可話中的含義卻是森然的、無情的。“或許你不想承認,但事實上就是如此。在我救了你那麼多次後,你的命不屬於你自己,而是屬於我了。你是我的囚徒,而非是客人呢。”

上揚的尾音宛如羽毛拂過心間。

紀玉棠回過神來,周身發冷,仿佛置身於冰窟之中。在提醒自己麵前的是魔修之後,沒過多久,她就自己主動地模糊了界限。可現在,那如吳儂軟語般的低喃卻讓她醒神了。“我不是你的囚徒。”紀玉棠開口,語氣平靜無波。她的身上沒有法力的波動,但是那股道韻卻層層攀升。她伸手先前一抓,落月之弓已經被她握在了手中。“是我自己的錯,沒有想明白自身的立場。我紀玉棠隻有生,或者死。”

“哈。”李淨玉短促地笑了一聲,眼中也浮現了一層薄怒。碧海潮生珠感知到了主人的心緒,化作了一道流光飛掠而出,冷月無聲地照亮著洞府,太陰之氣湧動著,與紀玉棠周身的罡氣相衝撞。對戰一觸即發,可最後碧海潮生珠繞了一圈後又回去了,李淨玉退了一步,淡淡道:“等到南疆的事情了結,你去留隨意。”

紀玉棠緊繃的心弦隨即落下,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她順著李淨玉的話問道:“南疆?南疆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淨玉譏誚一笑道:“自然是淨蓮禪的那幫禿驢。”

頓了頓,李淨玉又道:“你幫我取到菩提淨水,我便放你自由。”

紀玉棠探究的視線落在李淨玉的臉上,思忖了片刻後,應道:“好。”

李淨玉反問道:“你確定了?菩提淨水能助淨蓮禪那幫禿驢修持佛心,他們也會是競爭對手。”

紀玉棠點頭道:“我知道。”

李淨玉聞言開懷一笑,心中盤桓的鬱氣消散了不少,她盯著紀玉棠眯了眯眼道:“菩提淨水助我修成太始淵天神水,到時候我以此法胡作非為,那承負可是會落在你身上的。”

紀玉棠反問道:“那你取龍脈精華助我修成龍功,我若行善,功德能抵消你身上的承負麼?”沒等李淨玉暢快地笑出聲,她又冷漠地補充了一句,“如果真到那一日,我會親手將你鎮殺。”

“是麼?”李淨玉挑眉,“那我拭目以待。”

雖說紀玉棠有如此“豪言”,可她並沒有多少對付李淨玉的把握,至少現在不是她的對手。她的功行精進是得益於大道之心,那李淨玉呢?她的進境並不慢於自己,甚至走在了前頭,是道體之故?或者修道之天賦?從過往來看,她其實是能解道文,甚至能掌握《道德天書》的部分道文。

“你同我出行,恐怕還需要一個身份。”李淨玉打量著紀玉棠,又道,“你如今的打扮不妥當。”

“我以龍身行走。”紀玉棠想了一會兒,身上青白色的衣裳逐漸幻化為逐次漸變的金銀二色,衣擺處繡著九條墨色的鯉魚。“龍之為物,變化無端,名之曰靈;我修《道德天書》,大道無名,玄之又玄,可取其‘玄’。”

“靈玄麼?”李淨玉望著紀玉棠,笑了笑道,“可。”定名如定道,日後天地間“靈玄”二字便為紀玉棠所有。這個道號日後可及的層次——李淨玉的眸光一下子變得幽邃起來。

正當李淨玉二人準備走出洞天之時,一隻飛鶴傳書而來。李淨玉展開瀏覽,眸光瞬間變得森冷無比。

“怎麼了?”在確認了與李淨玉合作後,紀玉棠的語調輕鬆明快了起來。此刻見李淨玉蹙眉,頓時出聲詢問。

“看來這趟淨蓮禪是非去不可了。”一團焰火自飛鶴上燒起,瞬間便將它吞沒。李淨玉拂了拂衣袖道,“我有一師妹名為風鳶,被淨蓮禪弟子所擒。之後宮中數位姐妹前往淨蓮禪,想要將她帶回,然而一去之後,杳無蹤跡。”

“淨蓮禪?”紀玉棠訝異道,她想了一會兒,問道,“淨蓮禪以度化眾人為己任,從不殺生。”須彌海兩道法傳,走得是截然不同的道途。

“過去是這樣的。”李淨玉道。淨蓮禪雖不殺生,可落入他們手中的魔修同樣不會有好下場,要麼被度化了,要麼就是自殺。想到同門的處境,李淨玉眼神寒意迸射。

“那現在呢?”紀玉棠又問。

“去了不就知道了?”李淨玉道。她過去曾見過淨蓮禪的老禿驢一麵,他們得知自己的母親是李清洵,便千方百計想要度她回頭。可是在那“無涯的苦海”中,難道回頭就不“苦”了麼?還不若殺到儘頭,顛覆了整個苦海!那時候師尊便說這群老和尚落入“執”之中,現在恐怕更嚴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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淨蓮禪。

一朵朵蓮花在水中綻開,碧綠色的荷葉在風中晃動,上頭凝結的水珠滾來滾去,最後懸在葉子的邊沿的。

蒲團上,風鳶披著一件袈裟,撐著手望向了禪床上打坐的人,麵上笑吟吟的,眸中閃爍著光芒。

先前對那群禿驢避之不及,倒是不知曉這一代的“佛子”竟然是個唇紅齒白的小尼姑。

“你怎麼不聽你師兄們的,將我送出去呀?”

佛子慈明聞言抬眸,她凝視著風鳶,眼中閃過了一道掙紮之色。片刻後,她的麵色驟然一白,血氣倒湧,從唇角溢出了一抹血絲。

作者有話說:

龍,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說文》。徐鉉注:“象宛轉飛動之貌。”饒炯注:“龍之為物,變化無端,說解因著其靈異如此,以能升天,神其物,而命之曰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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