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1 / 2)

天地幽沉。

破碎的金光如同流星一般墜入了那條懸在半空的長河中,發出撲通撲通的聲響。但凡入了長河之中,都被一股詭譎的力量碾碎。九顆碧海潮生珠逐漸歸一,長河上方勾勒出一輪銀白色的月輪,光芒仿佛水銀瀉地。

像是一個漫長的寒夜,冷霧與冰霜在四麵蔓延。

“這是道域……”秦若水吃驚地望著李淨玉。那條長河雖然是出自太上一脈的心法,可在那輪幽冷的陰月之下,已然不複太上功法清正至純的氣息,反而散發著一抹詭譎與煞氣。同行之時不過是築基,如今已是金丹了!深深地望了李淨玉一眼,秦若水極為果斷地收手道:“走。”

就在這時候,一道陰柔的聲音驀地傳來。

一個身著紫衣的青年修士踏著一條玄蛇,扭動著現出了身形。他壓根兒沒有注意秦若水一行人,而是將視線落在李淨玉身上,開口道:“天海魔宗那邊要我忘情宗來收人呢,祭月怎麼將他們都殺了?”

他的聲音有些刺耳,不過也使得失神的人神思回轉過來。紀玉棠凝視著李淨玉的神情一變再變,片刻後才低聲道:“李淨玉……你……”“還好吧”三個字卡在了喉嚨,她麵上憋得通紅,可就是說不出。

“祭月受傷了啊?這鮮血的氣息,真是讓人興奮呢。”青年修士眼中掠過了一抹異樣的光芒,他站在了玄蛇身上,手中把玩著一支通體碧綠的玉笛,又道,“哦?這裡還有玄門修士,剩下的,便交給我吧。”

笛音一響,玄蛇如同箭矢一般向著前方衝著,強橫的尾巴打落在了地麵上,頓時裂開了一道道如蛛網般的痕跡。那青年男修緩慢地靠近了李淨玉,他的麵上笑吟吟的,可一雙眼卻是如同蛇一般冰冷陰毒。

“滾!”李淨玉對這忘情宗修士並沒有好感,猛地一拂袖子,將他蕩開。紀玉棠眼神一沉,也轉向了那青年男修。

“這是祭月新尋覓的道侶麼?一身磅礴的龍息,想來會很威猛嘛——”青年修士拖長了語調,曖昧地調笑。紀玉棠身上的龍威驀地爆發開,如同洪流一般向著青年修士以及被他操控的玄蛇衝去。龍乃鱗蟲之長,掀天的龍威使得玄蛇動作遲緩,而青年修士的麵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祭月,你看看你帶出來的是什麼人,難不成還要幫助玄門修士不成?”青年修士又道,見沒有理他,他又笑了笑道,“誒呀,這群賊禿驢可真慘,門中的元神境修士喂養了魔神,弟子們也身首異處。入我魔門多好啊,當個自在歡喜佛。不然,白白地糟蹋了南疆這麼個好地域呢!”

李淨玉麵無表情,可玄門一眾聽得心中發寒。果真是魔門的計劃!他們恨不得將魔門的弟子千刀萬剮,可一想自己的處境,又打消了自己的念頭。一邊與玄蛇激鬥,一邊向著後方飛退。按理說,他們不該是這金丹男修的對手,可李淨玉的道域尚未解開,在那一輪冷月之下,不管是玄門還是魔門弟子,都遭到了太陰之氣的壓製。

青年修士見秦若水一行人退走,他也不追逐,而是抱著雙臂,饒有興致地望著李淨玉。“祭月身上的太陰之氣更為濃鬱了,若是不得中和,恐怕會走到另一個極端呢。就是因為如此,祭月才找了個龍族的小白臉麼?我魔門之中修至陽功法的修士不少呢,你都不考慮考慮他們的麼?他們可是想當祭月的入幕之賓想瘋了,祭月真是無情啊。”話語才落下,便見一道盤桓的龍影自浩浩蕩蕩的長河中飛掠而出。原本盤著身軀嘶嘶叫著的玄蛇瞬間倒飛了出去,砸在了地麵上,整個兒深陷了下去。青年修士與玄蛇靈感互通,此刻被那強橫的法力一撞,口鼻處頓時溢出了鮮血來。

李淨玉冷冷地望著他,譏誚一笑道:“曲化成,不想活了嗎?”

被稱為曲化成的魔修麵色一變,他恨恨地望了李淨玉一眼,放狠話道:“今日之事,你要在天海魔宗前給個交待!”說著,身上逸散出了一道黑煙,將人包裹著遁離。

天地間倏然間沉寂了下來。

冷月無聲地照亮了一片狼藉的靈山。矗立的金殿在法力下崩毀倒塌,一座接一座的,隻剩下了滿眼的廢墟。而原本在靈山修行的佛修,此刻無聲無息地躺在了血泊中,再無生氣。

李淨玉沒有管散亂的長發,她輕飄飄地落在地麵,眉眼間滿是森然而駭人的戾氣。垂落的指尖淌著血,悄悄地滴落在地麵,頓時與血泊混跡在一處,分不出敵我。

“魔門用整座靈山飼養魔神祝融?”紀玉棠望著眼前的慘像,吸了一口氣。

李淨玉轉頭望向了紀玉棠,她一挑眉,眼尾勾起了幾分嫵媚與妖異。“是天海魔宗與忘情宗,或許還要加個擎天教?”她歪了歪頭,微微蹙起的眉頭仿佛在思索。

紀玉棠嗤笑了一聲,她的視線在李淨玉的指尖停留了片刻,譏笑道:“不都一樣麼?”

“不一樣。”李淨玉搖了搖頭,認真地應答。惑心宮雖然是魔門之一,但是與魔門怎麼能夠等同呢?就像如今的淨蓮禪不等於整個仙門一樣。要說惑心宮做了什麼,那就是不願意以自身的功法解開淨蓮禪這群禿驢的“執”,或許有人暗暗催動一切,可根植於深處的還是“自我之執”,看淨蓮禪不也有正常的人嗎?

紀玉棠沉著臉,她當然知道不能夠完全怪到魔宗身上,可身為玄門的修士,她有自己的立場。將取來的菩提淨水上的金光抹去,拋到了李淨玉的懷中,沉聲道:“我自由了。”

水潮猛地往上一卷,將菩提淨水收束其中。李淨玉伸手撥了撥散亂的發絲,微笑道:“那麼,你現在要離開嗎?”

紀玉棠反問道:“不然呢?”

李淨玉聞言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她捂著心口,故作傷心道:“我救了你,你便是這般待我的?”

紀玉棠無法反駁,她眉頭緊擰起,眉眼間的浮躁清晰可見。李淨玉見狀,眼中的笑容一閃而逝。她捂著唇輕咳了幾聲,鮮紅的血順著指尖淌落。

血跡如灑落的寒梅,觸目驚心。在恢複魔性之後,李淨玉的衣裳都是深色的,被鮮血洇濕之後,極難看出。紀玉棠眼皮子瘋狂跳動,眼見著李淨玉身上爆開數道劍氣,她終究是認不出,往前一步將她搖搖欲墜的身軀接在了懷中。

“看來你還是有點兒良心。”李淨玉抿唇一笑,她抬起那隻乾淨的手,輕輕地拂過了龍角。

紀玉棠打了個激靈,不管被李淨玉觸碰多少次,都難以壓製那股顫栗的、過電似的感覺,她的身軀有些發軟,強撐著站穩身形。她低頭望著李淨玉,沉聲強調道:“送你回去,之後我們兩不相欠。”

李淨玉抓住了紀玉棠的衣襟,眨眼道:“可我師妹還沒有出來。”

紀玉棠聽了她這麼一說,才猛地發現不對。蓮花池對麵空空蕩蕩的,不僅僅是風鳶,就連佛子慈明也失去了蹤跡。她愣神片刻後,擰眉道:“興許是先走了。”

李淨玉搖頭道:“沒有,師妹進入了歡喜天地。”見紀玉棠滿臉不解,她又支起了身子,湊到了她的耳邊低低解釋,末了又嗬了一口氣,曖昧道,“你要進入試試麼?”

紀玉棠神情大變,麵色緋紅。她下意識地甩開了李淨玉,可李淨玉早知道她會有如此反應,牢牢地鉗製住了她的雙手,那姿態哪有先前病弱憔悴的樣子?紀玉棠先是看看被鎖住的雙手,再看看李淨玉的笑臉,她變色道:“你沒事?!”

李淨玉撥了撥劉海,笑盈盈道:“我當然沒事。就憑秦若水他們也想傷我?”她的語音微微揚起,末了藏著幾分嘲諷與譏誚。紀玉棠看著她的神情,心中涼了半截,緊接著浮現的便是懊惱和憤怒!她凶橫地望了李淨玉一眼,雙手上龍鱗一閃,猛地掀起了一陣罡風。她並不打算傷人,隻想以“天龍裂”從李淨玉的手中掙脫出來,哪裡知道她寧願強吃一擊,也不肯鬆手。

“你到底想做什麼?”紀玉棠恨恨地望著李淨玉,又氣又急。

李淨玉吃吃地笑著,她凝視著紀玉棠,慢悠悠道:“我也想知道呢。”玄門修士講究自我修持與節製,可她一個魔宗修士管那麼多大道理乾什麼?自然是率性而為了。

紀玉棠的心像是被火燎了一通,她的視線幽沉,那雙原本看著與人族無二的眼眸,此刻泛著淡金色的光澤,瞳孔幾乎豎成了一條直線。她回憶著曲化成的話語,認為自己想到了某種可能,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語調,咬字清晰:“你要化解身上過重的太陰之氣?”沒等李淨玉接腔,她又道,“你一定要與我雙修?”

對於紀玉棠的“主動”,李淨玉的麵容上終於閃過了一抹訝異,不過這抹真實的情緒就像是曇花一現,瞬間便消失無蹤。她彎著眸子,笑容燦爛,故作大方地應道:“是呀。”

“就算我是你妹妹的‘未婚妻’,就算按照關係,我該叫你一聲姐姐?”紀玉棠神情很平靜,完全看不出是怒極的模樣,隻能夠從那極為反常的話語中看出些許端倪,“那你的歡喜天地呢?”

李淨玉:“……”她又沒有修那些功法,哪裡來的歡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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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外。

秦若水一行人一路奔逃至百裡開外,才在林子裡停下休憩。

“怪不得玄門弟子都不入魔宗地界,原來這般危險。我們先前將他們看輕了。”藺恒苦笑了一聲,哪裡有過這麼狼狽的時候?

“畢竟是對方的主場。”顏首夏接過話道。頓了頓,她又道,“靈山的事情如何處置?他們有在外的弟子嗎?”

“不太可能有。”秦若水皺眉,思忖片刻道,“淨蓮禪修士基本在南疆走動,並不像殺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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