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語的冉孤竹語調忽地上揚,她轉向了秦若水,一雙眼中滿是驚喜:“有回訊了。”她聯係的是冉家人,可王神玉是太元道宮的,代表著這事情已經被道宮知曉了。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她道,“道宮那邊要我們不要管靈山,而是儘力將紀……紀玉棠帶回。”冉孤竹有些困惑,不知道為何太元道宮也關注到了紀玉棠。
“靈山之事,一句話就沒了?不打算向魔門討公道?”藺恒驚詫道,他的話音才落下,懷中的通訊符也有了動靜,抬手打了個法訣,周克殷的麵龐緩緩地出現在眼前。藺恒神情一正,忙不迭抬手一拜道,“弟子見過恩師。”
周克殷擺了擺手,道:“靈山之事為師已經聽說了,此事以你們之力無法解決,便不要去管了。我玄門修士落到魔宗手中的人不少,若是有可能,你便將他們帶回。若是不成,自行回來,要保全自身性命。”
藺恒立馬應道:“是。”頓了頓,又忍不住問道,“師尊,靈山為何會陷落?我仙門為何在之前一無所知?”
周克殷一臉威嚴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情。”也沒等到藺恒應聲,直接將身影化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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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嬛仙境。
周克殷負手站在了遊廊中,他眯著眼,掩飾住了眸中的深思。
“冉師兄,對於清洵道友當年的計劃,你知道多少?”周克殷沉聲道。
冉競日緩慢地踱步而出,他歎了一口道:“不知。”片刻後,他麵上流露出一抹恍惚與歉疚,“都怪在下無能,沒有料到她會在九州上空設下‘天地棋盤’。如今我等皆是盤中子,不能夠準確地推演天機,甚至連魔門的十二魔神樁計劃都不知曉。”
“這件事情也不怪你,誰能想到清洵道友她對……會這麼大。”周克殷的語調有些含糊,他轉身望著冉競日,又道,“不過並非是針對我玄門的,就連魔門那邊也不知道我等的計劃。當務之急,是將人從魔門帶回了。十二魔神樁顯露,魔祖勢必會歸來,我等也要做好迎接太上的準備。”
冉競日點點頭,應道:“這是自然。”
周克殷想了一會兒,又道:“冉師兄,雙生子中,能確定是哪一個麼?”
冉競日沉聲道:“天道變機,實在是難以揣測,讓她們歸一便成了。”
周克殷沒有接腔,良久,才深深地望了冉競日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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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中。
李淨玉和紀玉棠等待了半個月,風鳶才一臉蒼白地從歡喜天地中遁出。
在看到盤膝坐著的李淨玉,她先是嚇了一大跳,片刻後才訕訕一笑道:“師姐,你還沒有離開啊?”
“你這模樣,我能離開嗎?”李淨玉望了一眼風鳶,似笑非笑道,“我倒是不知,在歡喜天地中修煉要這麼久。”
風鳶眼神有些飄忽,掩著唇輕咳了一聲,她道:“靈山……沒有其他人過來了嗎?”
李淨玉漫不經心道:“天海魔宗和忘情宗都來人了,隻不過都被我打發了。”他們已經將魔神祝融帶回去了,至於這靈山的歸屬,那不就是能者多得嗎?不過這回天海魔宗出乎她的意料,竟然沒有繼續追究,按照以往的習性,非要糾纏上那麼三年五載的。或許是有其他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想至此,李淨玉的眸光又變得幽沉起來。
“既然出來了,那便回惑心宮吧。”李淨玉沒有多問佛子的事情,風鳶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慚愧,她不想違抗李淨玉的話,忙不迭點頭道:“好。”
“既然你有同門同行,那我就不奉陪了。”紀玉棠的語調僵硬,那日說出了“雙修”的話語後,李淨玉便沒有應了,誰也沒有提起,但是她自己的心中長出了一個疙瘩,怎麼也消除不了。她看著李淨玉,總覺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她既怪李淨玉,又怨自己的失控。
“不著急,我到時候送你出南疆。”李淨玉道,望了眼麵色冷沉的紀玉棠,她又哼了一聲道,“你不會以為靠你的修為,可以安然無恙地從我魔門地界離去吧?”
紀玉棠想了想,低低地應了一聲。
龍池之中尚有龍脈精華沒有煉化,就這麼離開魔宗,似乎是得不償失了。
李淨玉眯著眼,對紀玉棠的“聽話”極為滿意。在離開靈山之前,她於四周設下了一個陣法,雖然說縹緲無跡的靈山已然因墮落而崩毀大半,可到底是一處洞天福地。他們魔修消受不起,可玄門之中多得是有人願意接下。況且那佛子……還在風鳶的歡喜天地中呢。
才回到惑心宮,李淨玉便接到了一道來自恩師的法旨,她將紀玉棠安置在了祭月洞天中,自己則是匆匆忙忙地前往法殿。
這回靈光湛然的身影並非在天女像上顯現的,而是立在了跟前。但由於金丹與天人境修士之間有極大的差距,李淨玉仍舊覺得那橫亙在前方的距離猶如銀河。
“結丹了。”槐晚秀的語調輕柔。
李淨玉點點頭。
“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你其實可以放慢步調。”槐晚秀又道。
李淨玉搖頭道:“不想再等了。”
槐晚秀見狀也不再勸,她幽幽地歎息了一聲,良久之後才道:“再過一年,魔道元會便要開啟了。天海魔宗那邊會陸續收回放置在九州的魔神,將它們扔在祖源魔海中蘊養。這是一個機會。被強行收回的魔神並不強悍,遠不到魔神之軀。這回魔道元會會選擇十人進入祖源魔海,美其名曰;接受魔祖的灌頂。哈——”槐晚秀短促地笑了一聲,眉眼間滿是嘲諷。
李淨玉聞言認真道:“弟子知曉了。”
槐晚秀應了一聲,她又道:“當初你的母親並沒有多說太多的事情,怕引起天機的動蕩。但從她的選擇來看,你要遠離太上三脈的弟子。魔宗這邊指望魔祖複蘇,那玄門那邊一定會有相應的計劃。”
李淨玉敏銳道:“跟大道之心有關嗎?”
槐晚秀應聲:“我不知道。天機大勢已經很難推演了,道在何方呢?”她的聲音一下子就變得幽渺了起來。
李淨玉有些恍惚,在槐晚秀的身影消散之前,她隱約聽見了一句:“若是還有機會,可去趟北海。”北海龍宮?李淨玉心念一動,想到了先前在龍宮城中龍主的態度,隱隱覺得她同母親有莫大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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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月洞天。
再度回到了此處的紀玉棠已經沒有最開始時候的不自在。
李淨玉大體上是遵守諾言的,到時候會將她送出南疆。離開之後,不論如何,她都不會進入這鬼地方了。紀玉棠心念浮動,視線在空空蕩蕩的洞府中轉動,可能是化龍功之故,使得她沾上了龍族的部分天性,譬如此刻,就覺得洞府清寂起來,像是缺了點什麼。
不過她如今身無長物,自然是不能用來點綴洞府的。兀自轉了一圈,索性化作了一條銀龍沉入了龍池之中,運轉著功法煉化這龍脈精華。上次險些走錯道,這回紀玉棠提起十二分警惕,在煉化龍脈的時候,始終將一抹神思寄托在《道德天書》上,保持自身之道的純粹。
李淨玉回來的時候,紀玉棠已經沉浸在修煉中了。她察覺到動靜,但也隻微微掀起了眼皮子,並沒有細看。李淨玉則是凝視著她的話,心中反複地思量著槐晚秀的話語。魔祖複蘇,契機在十二魔神樁以及寄體上,那麼太上歸來,又是靠什麼手段呢?母親身為太始宮傳人定然是知曉太上之事的,她原應該支持此事,可最後卻是墮入了魔道中,是因為抗拒那件事情嗎?難不成同她或者冉孤竹有關?或許跟她的關係大一些吧,要不然母親怎麼會在她身上種下太陰之煞?這是一條與太上的“健”相衝之道。
李淨玉想不出所以然來,最後隻能將念頭暫時壓下,而是將心思放在了魔道元會上。天海魔宗作為魔祖真正嫡傳的一脈,有著祖源魔海,唯有在魔道元會之後才會開放。進入祖源魔海的魔修會得一絲魔祖法念灌頂,就算是一隻豬也能夠修到元神境。當然,能夠在魔道元會中取得勝利的,也不會是泛泛之輩。要想在魔道元會上拿到魁首,在此之前,得讓“太始淵天神水”修至圓滿。心念一動,那被水潮包裹著的菩提淨水便被推了出來,李淨玉輕嗬了一聲,心思一沉,便開始運轉功法祭煉菩提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