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1 / 2)

海月如輪,清輝照水。

海上潮生潮落間,海崖山石崚嶒,一條白龍探出了碩大的龍首,金色的瞳孔閃爍著熠熠的光輝。

此境遇泥丸宮存思的神宮所化,而圍繞著月相而生的重重龍影則是太陰之中的一點純陽之氣。

原本紀玉棠以為李淨玉當真是傷了根基,然而在與她神魂交融的時候,發現這都是風鳶誆騙她的話語,便算是沒有她,李淨玉也能夠自行恢複如常。也是,李淨玉怎麼可能會虧待自己?

倚靠在了榻上的李淨玉麵色緋紅,香汗淋漓。

她的眼尾勾起了一抹緋色,比之往日多了幾分脆弱與破碎之感。

直勾勾地凝望著紀玉棠,她揚眉一笑,慢悠悠道:“此處是靈山的法殿。”

紀玉棠望了她一眼,擰眉不解道:“然後呢?”

李淨玉眉眼間笑意更濃,她伸手勾住了坐在了對麵的紀玉棠,湊近她低語道:“我佛在上。”

“你——”紀玉棠思緒一轉,瞬間便明白了李淨玉的意思,麵色一凜,作勢要推開李淨玉。

李淨玉一眨眼,先行一步攏住了紀玉棠,她跪在了紀玉棠的身前,抵著她的唇“噓”了一聲:“佛山有靈,佛門淨地……”紀玉棠一聽她滿口胡言更是懊惱,用力掙脫了李淨玉,卻見她就勢躺在榻上笑,流動的眼波如一汪秋水,又藏著幾分彆樣的妖異與媚態。

“回去之後打算如何?在這混沌影界斬殺九年的混沌怪物嗎?”李淨玉手指搭在了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敲動著,她的語調藏著幾分漫不經心。

紀玉棠擰眉瞥了李淨玉一眼,沒有吭聲。她理了理淩亂的衣襟,後知後覺地發現,李淨玉大概不是真的想如何,隻是將挑動自己的情緒當成了偌大的趣味。她為了達成目的地向來是不擇手段,就算是賠上她自己。

“你的打算呢?”紀玉棠反問道。在這裡的魔修隻剩下李淨玉統禦之下的惑心宮。她與太上三宮之間的矛盾恐怕不能調和,浩然正道那邊立場不明,可依照冉競日的言行,紀玉棠知道自己得做最壞的打算。在這等情況下,餘下的九年時間,恐怕都得與惑心宮走到一塊去。

李淨玉慢條斯理地詢問道:“你知道為何諸道脈為何在此處傳道嗎?”

這是什麼話?是將她當笨蛋嗎?怎麼可能連此事都不知曉?不管是混沌影界,亦或是她不曾去過的其他小界,傳道無疑是為了搶占先機。一個奉行自身道脈道念的世界,總比外道盛行的好處要來得多。

李淨玉:“天地混沌未明,日月不生。各宗傳道時日雖久,可不曾有本地的生民能夠真正蛻凡築成道基。”

紀玉棠定定地望著李淨玉,詢問道:“你想做什麼?”

李淨玉莞爾一笑:“自然是劈開這混沌的天地!”她的眸光幽邃,那一抹緋色的影似是一片烈火,一直在天幕燃燒,燒去那經年不減的晦暗、燒去那份雜亂的規序。

在這一刹那,紀玉棠從李淨玉的身上體味到並非是太陰之煞帶來的冰冷,而是一股滾燙與熱情。

紀玉棠抿唇道:“要是我拒絕呢?”

李淨玉挑眉:“那麼我自己來,魔神燭九陰神通‘視為晝,瞑為夜’,可不就是日月經行嗎?”她深深地凝望著紀玉棠,“你為了要向旁人證明擁有大道之心的你不是廢物而入道,之後又為了保住性命而向上,你之所以往前邁進,大多是為人所逐,你自己難道就不想做些什麼嗎?”

“你沒有愛與恨嗎?”

李淨玉的話語就像是一口洪鐘在紀玉棠的耳畔敲動,震得她腦中嗡嗡嗡作響。她驟然間抬眸,那平和的視線多了幾分凶狠和冷厲。“我怎麼就沒有愛恨?”她從牙縫裡擠出這樣的一句話,眼瞳深處沉著深深的晦暗與陰翳。

李淨玉毫不掩飾對紀玉棠的懷疑,她抱著雙臂敷衍地“哦”了一聲,繼而又放肆一笑:“那就讓你的愛恨變成你手中的刀劍,掀翻那一片讓你厭惡的天地吧!”

紀玉棠向後一仰,眸色深沉。

她的話鋒一轉:“混沌影界的大日與九州不同。夜間混沌怪物遊蕩,那一輪晦暗的月,同樣藏有玄異。在過往沒有人關注混沌影界的日月,為什麼?”

李淨玉一攤手:“要麼心有餘力不足,要麼不想去做,除此之外,還能有其他的答案嗎?”

大日照耀下的赤原是騰升的火,連帶著混沌怪物都躲避不及。

李淨玉站在了靈山一座破碎的大佛上,衣袂在風中飄拂,如一蓬燃燒的黑火:“東海湯穀,神扶載日。要想毀了這一輪大日,我們要走到東海儘頭。”

紀玉棠抬眸,日光下的李淨玉肌膚如同霜雪。

她的聲音很清晰,可紀玉棠仍舊向前踏出了一步,踩著大佛與她並肩而立。“你怎麼知道的?”紀玉棠的眼中藏著幾分困惑。

李淨玉注視著前方,她的聲音逐漸低沉:“混沌影界已經不知道轉過了幾輪,在天地棋盤遮蔽天機之前便已經立在了那裡。我所知曉的,都是惑心宮中的前輩用鮮血摹寫的訊息。”

玄非玄,魔非魔,這一個漫長的太上紀,多得是想要尋找變機的人,隻是在一劫難輪轉時,一切恰好應在了她的身上。“魔宮已敗,此行不會再有後顧之憂。怎麼樣?你要與我同行嗎?”

紀玉棠視線落在李淨玉伸出的手上,時間仿佛在這一刹那定格。在經曆了一些事情後,她當然不會完全相信李淨玉那蠱惑人心的話語。她要斬日月,她要開新天,這主因絕對不可能是她盛大的“理想”。

“好。”斟酌許久之後,紀玉棠在李淨玉的手背拍了一把,她從大佛的身上跳下,離開的時候頭也不回。李淨玉抱著雙臂,灼熱若火焰燃燒的視線落在了紀玉棠的身影,唇角勾起的笑容意味不明。直到紀玉棠的身影徹底地在眼前化散,她才斂起了笑意,眉眼透著涼薄的光。

想要迎接魔祖、道祖的降世嗎?想要一窺造化的痕跡嗎?

那就等著吧!等到星光砸碎祖源魔海,等到烈焰吞噬太上神庭。重建魔道又怎麼能夠?她要翻了這太上一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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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駐地。

時日如過往一般周轉,弟子們如同過去一般獵殺混沌怪物,並在凡城之中講道。可自從歸來之後籠罩在眾人心間的陰霾始終揮之不散,像是惡瘴緊緊纏身。

“北海群妖與魔道為伍,看來是已經做出選擇了。”沈遼之冷冷地開口道,沒等到旁人的應和,他的語調又轉為了憤然和不甘,“我太上道祖怎麼可托生於魔道之人的身上?”

“是啊,沈師兄,你不覺得奇怪嗎?”秦若水不假思索地開口道。

沈遼之剜了秦若水一眼,冷哼道:“秦師弟,我知道你與冉家姐妹有交情,不過你是我太上一脈的弟子,太元宮的未來交托於你手中,你切不可忘記修心。”

秦若水低頭,不卑不亢道:“師兄教訓得是。”

沈遼之看著秦若水就來氣,他沉聲道:“有大道根性之人尋到了不少,可至今無人能夠真正入道,這方世界的法則何時能夠演化完全?”

“這種事情也急不來,我們來此也隻是為了斬殺混沌怪物,磨礪自身。”一名太始宮弟子漫不經心答道。往常太始弟子是不會參與到其中的,可偏偏劫數即將落下,而太上道祖之事又至關重要,容不得他們遊離在外。

“不,我們有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沈遼之開口,眼眸黑沉。他尚未將心中的謀算說出,卻見一位師弟腳步匆匆地入了屋中。

“師兄,魔門那邊有人離開了駐地,一路向東去了。”

“向東?”沈遼之眉頭一皺,“難不成要去儒門的駐地?”

儒門在東。

黑瓦白牆,亭台樓閣錯落。

峨冠博帶的黑臉青年持著筆,手中捧著一枚玉簡。

在沈藻連連缺席後,他終於意識到不對勁,這已經非往常的“散漫”可言。

“沈藻呢?”黑臉青年擰著眉開口,他名為王山源,雖然與沈藻一行人同為金丹期,然而他乃上一代弟子,與白青漣、嶽甘棠諸人同輩,仍舊是“師長”,故而麵對著顏首夏的時候,語調一點兒都不客氣。

顏首夏淡聲道:“弟子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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