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1 / 2)

紀玉棠的出現使得太上一脈的弟子靜默了一陣,被控製住的秦若水更是不敢凝眸看她。清微雷網在半空中凝結,電芒在雲層中如遊龍一般遊走。李光庭負手而立,淡然道:“紀道友,她是魔種。”

“是因她是魔種,還是因她是太上道母之胎?”紀玉棠氣得渾身發顫,她死死地凝望著李光庭一眾,雙眸中滿是怒火。原以為是與魔修大動乾戈,哪知是針對李淨玉的攻伐。他們此舉與九州諸魔又有何異?

李光庭歎了一口氣:“所以北海妖修是要同我太上一脈作對嗎?”

紀玉棠冷笑道:“昔日龍主打傷冉競日,又將我自冉家帶走,不是已經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過去的太上道尚有“義”與“正”可言,如今看來,三宮是將那些都拋棄了麼?她伸手往前一拿,當即將落月之弓持在了手中。

李光庭皺了皺眉,雖然都是太上三宮明令要帶回的人,可紀玉棠與魔修還是有些不同的,至少她的跟腳在玄門一道。“紀道友,你是一定要如此嗎?”李光庭再度問道。

紀玉棠眉眼間掠過了一抹倦色與厭惡,過往的認知一次又一次被推翻,她對太上道已經萌生了足夠多的失望。箭矢如同連珠,在半空中演化出了長吟的巨龍,罡氣在半空中衝擊,發出了嗶啵嗶啵的炸響。李光庭眸色一冷,身上的法劍發出了一道嗡鳴,當即化作流光向著紀玉棠殺去,而半空中的雷網也醞釀出了足夠的力量,發出了滾滾的沉重聲音,猛然間向下落去!

紀玉棠看也不看那下落的雷芒,隻是略略伸手一點,便見數道神霄清正龍雷與清微雷相撞。在莫大威力的攪動下,一層層的靈機起伏,好似潮生潮落。

“力道堅軀嗬。”李光庭哂笑了一聲,劍芒驟然間化作了兩個極為細微的點,瞬間之間便穿透了箭矢凝結成的碧網,直刺紀玉棠的雙眼。在李光庭看來,龍族的力道功法雖能馭使諸多神通,可紀玉棠是散靈之體,修不出法力,全憑自身神意運化,如此不會長於變化。他主修太玄一脈的雷法,可又輔以天地刑劍,縱然是殺不破那重重的鱗甲,可足以將紀玉棠牽製在此處。

在紀玉棠被李光庭牽製住的時候,太上三脈餘下的修士也有了動作,怕李淨玉身上的法力與法器不曾用儘,他們神情警惕,小心翼翼地往一側繞去。

紀玉棠見狀,渾身的氣勢更是高漲。在那兩道疾光刺來的時候,她倏然間化作了一條數十丈的白龍,長尾狠狠地朝著後方的太上弟子身上掃去。至於那兩道刺向雙眸的劍氣,她也不曾在意,眼瞼往下一垂,便傳出一道叮當聲響,將那劍氣給彈了回去。

白龍盤桓,雲霧相隨。額頭上一道彎月形的印記,散發著一股莫名的的陰冷之氣,而在龍角的上方,則是懸浮著一本神光湛然的道書,藏著萬千的奧義與道理。金色的龍瞳冰冷如霜雪,此刻正緊緊地凝視著李光庭一行人。

李光庭持劍一挑眉:“道德龍相?此是太上道法。”

太始宮弟子見狀,凝視白龍良久,才低語道:“《道德天書》,是我太上一脈的根本法,隻是不知她從何處學來的。”

紀玉棠修成了真龍之身,本有行雲布雨、駕馭風雷之能,自然不會畏懼太玄宮一脈的天地刑雷之威。她運轉了“二象同照”神通,緊接著直接以龍身以大道根基,承載冥冥之中的道意。隨著道書上大道經文的顯現,她身上的氣息層層拔高,幾乎要超越此方地界。

天穹撕開了一道巨大的裂口,連綿成一片的陰雲片片碎裂,如同風中棉絮一般四散。大地猛烈地震顫了起來,那尚未生成的法則仿佛要在此等悍然的偉力之下崩裂。四野無聲,數息之後,那低沉厚重的道音仿佛是天地的嗬談。此是大道之根本,淩駕於太上弟子的法道,在道音的衝撞下,所有人身上的法力層層崩散。

李光庭同樣感知到了自身法力被剝奪,他深深地望著半空中那道德龍相,知曉這一過程不可能長久的持續下去,隻要度過了此關,對方便沒有辦法阻攔他了。而且這太上根本法乃是借未來之道意,施法之人恐怕無有餘力再做其他的事情。心念微微一動,他運轉了一個“天地非名”的神通,在這一瞬間,他的真名在天地之間扭曲了,等同於他並不存在於世間,身上自然無道可剝奪。不過這神通隻是“匿名”,他的法身卻仍舊真實存在的,隻是用來避大道之氣意。

紀玉棠冷眼望著李光庭,察覺到他的法力和氣意停在了某個階段,並沒有再生變化,她眼中神光一綻,身後一道化影持劍踏出,劍芒如清風拂過,無聲無息間便落在了李光庭的身上。落在了地上的頭顱眼中流露出一抹不可思議與錯愕來,鮮血自脖頸噴湧而出,紀玉棠隨即打落數道龍雷,直到肉身與神魂俱滅去才罷了手。

“李師兄?!”呼聲之中隱藏著濃濃的恐懼,醒轉過來的人盯著已經化回了人身的紀玉棠,眼眸中滿是錯愕,似是不相信她如此輕易地下了殺手。

“紀道友,你——”秦若水滿臉不可思議。

紀玉棠沒有理會他們,落月之弓上蘊藏著玄妙的力量,箭矢帶起了一片碧浪,演化萬千箭芒,仿佛一張密不透風的網。以她一人之力要想鎮殺太上三宮所有的弟子,可能性並不大。此刻她隻希望對方識相地離開此處!

“與魔為伍,自然是魔,如此看來,北海妖修也墮落了。”一道蘊藏著怒意的聲音響起,太上一脈的弟子顯然不願意就此退卻。可就在他們話音才落下之時,一道悠長的,充滿了奧妙的鐘磬聲傳了出來,一枚枚佛珠在半空旋轉,化作了一篇經文,將太上一脈的弟子困在了圈中。

“太上救苦渡厄法經?”一名太上弟子失聲道,那念誦經文的聲響如同魔咒一般印刻在他的心中,一簇火焰自他的腳下生出,逐漸地與其他弟子身上的業火連成了一片。那弟子仰頭望向了雙手合十,腳踏著紅蓮的白發華裳女修,半晌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淨蓮禪……佛子……”

“靈山佛子已經入魔了,腳下是是燃燒業障的紅蓮火,師兄,走!”秦若水急聲道。身上業障越是深厚,這業火便越旺盛。它並不會要人的命,但是一身道行可能在業火的灼燒中化為烏有。太上三宮的弟子身上雖然有業、有執,可到底沒有枉害太多人性命,遠不似魔門修士那般會被法力燒空,尚有掙脫業火的餘力。

使得太上三宮弟子決意退走的並非是墮魔佛子的業火,而是自凡城飛掠而來的惑心宮女修,或許不久之後,北海妖修一眾也會趕到此處。在除儘魔宗修士之後,那脆弱的聯盟已然是宣告破滅。

風妄收回了落在太上修士身上的視線,朝著紀玉棠一點頭。

紀玉棠抬袖回了一禮,走向了躺在了血泊中的李淨玉。她伸出手將人橫抱起,眼角的餘光瞥到了草編的碎屑,抿著唇默然不語。

李淨玉咳嗽了一聲,她抓著紀玉棠的前襟,流淌的鮮血將法衣染成了紅色。她勾了勾唇,露出了一抹痛快的笑容:“你殺了李光庭,徹底與太上決裂了。你終於對太上道失望了嗎?”

紀玉棠壓著怒意,反問道:“難道在你眼裡我會一直退讓嗎?”

李淨玉“嗬”了一聲:“難道不是嗎?”她窩在了紀玉棠的懷中,下巴抵著紀玉棠肩窩,又笑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太上失道,天下共逐!將你的仁義禮,將你的執中都拋擲吧,儘情地去恨這個糟糕的世道,將那無形的枷鎖打碎!”李淨玉的語調越來越沉,似是染上了幾分狂意。

紀玉棠雙手驀地緊縮,她低頭隻看到胸襟前的一片血色,心中微微一痛,可她仍舊將這份情緒壓了下去。她聽到自己極為冷靜的聲音響起:“這就是你的目的嗎?讓我看見這一幕,讓我心中生出怨憤與恨嗎?”李淨玉沒有答話,紀玉棠驀地又道,“你從來不相信太上三宮,怎麼會重傷至此?”

李淨玉仰頭,哈了一聲道:“就不能是我技不如人嗎?”

她的話紀玉棠是半個字也不信,她心中百感交集,許久之後,她才掩住了眸中的關切,應道:“技不如人你不會避開嗎?”

李淨玉垂著眼睫,她抿著唇不再答話。

她的反應無疑讓紀玉棠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她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道:“我與太上三宮並非同道,你這麼做隻是多此一舉。”

李淨玉倏然抬眸,眼中迸射出了璀璨如烈陽的光束,她灼灼地望著紀玉棠,笑問道:“那麼,你在氣什麼?”她的笑聲實在是放肆,胸腔劇烈起伏著,帶動著身軀上的傷痕,又嘔出了鮮紅灼目的血來。見紀玉棠不答話,她仍舊是執拗地尋找一個答案,“你早對太上道失望,那有什麼好憤怒的呢?你的心跳聲可一點都不平靜。”

“你——”紀玉棠惱羞成怒,她瞪著李淨玉道,“我怎麼想與你有關係嗎?”

“怎麼會沒有呢?”李淨玉幽幽地開口道,她的語調變了,頗有幾分蠱惑人心的意味,“這偌大的九州,隻有我能與你同行。”混沌影界是她的,紀玉棠也是她的,在這條路上不容有失。

紀玉棠都要被李淨玉氣笑了:“哈,大費周章,不惜自毀隻為要我與你同道嗎?”

李淨玉仿佛感知不到她的情緒,隻是道:“不行嗎?玄門除魔,我也除魔;玄門違諾,我卻不曾如此,我不比玄門更清正嗎?我枉殺了誰?我做了什麼惡?我之道念,不與你同嗎?”

紀玉棠自然知道李淨玉與其他魔門修士不同,要不然她也不會一次又一次與她攪在了一次。她抿著唇,沉聲靜氣道:“你是魔種,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隨著天海魔宗的道念而顯化,畢竟——”紀玉棠停頓了片刻,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畢竟魔神是被他們催生的是嗎?太上失道,那魔祖就能正其道嗎?天道入執,你我都能放下心執嗎?”

李淨玉:“你真這麼以為嗎?”

紀玉棠沒有答話。她避開李淨玉,隻是因為對方是魔種嗎?

她的心思是那不見底的深邃淵海,她的態度,可是比魔還要捉摸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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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宮駐地屹立漫長歲月的法殿在打鬥之中徹底崩毀,隻餘下一片廢墟。

好在靈山尚在風妄的手中,將其落入駐地之中,便免去了興建法殿之勞。

混沌影界畢竟是一個新生的世界,其中寶材遠不如九州繁盛,幸而來之時眾人身上都攜帶了不少大藥,李淨玉雖然傷重,可在運化藥丸之後,那恢複時間便大大地減少,隻需要數月便能夠完全複原。這一回遭難,對於李淨玉自身也是有好處的,月相在生死輪轉之間,她對道意的把握又上了一個層次。

“大師姐,你這麼做太危險了。”風鳶一臉不讚同地望著李淨玉,哪裡知道她的“有分寸”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她的視線先是在四麵掃了一圈,這才落回到李淨玉的身上,壓低聲音道,“那位看著不像是會入魔。”

“她當然不會入我魔道。”李淨玉挑眉一笑,“清濁二分,道魔兩立,她之道合天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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