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1 / 2)

小乖崽[重生] 之吱吱知 13906 字 4個月前

“帶子給您解開了, 手臂可以活動一下。”

紀冉量完最後一床的血壓,護士長踏著周一清早的上班氣走進來,瞧見他便叮囑了聲:“主任下午開兩台冠動脈支架, 記得去看。”

“小醫生,你膠帶粘反了。”

病床上阿姨一提醒,紀冉趕緊撕開血壓計重新粘, 含糊朝護士長應了聲:

“嗯...看吧。”

他還不知道傅衍白會不會讓他看。

畢竟一周前的上周末, 當著傅大少爺好不容易拉下的臉, 他衝人回了句“做夢”, 然後頭也沒回的離開了小洋房。

從那之後,傅衍白沒再聯係自己。

按照一般的查房的時間,傅衍白比嶽揚早。紀冉今早到的時候他正帶著兩名主治和實習在問床,看到旁邊多出個自己,眼神都沒有剝離過一瞬。

紀冉絲毫不懷疑, 傅衍白這一輩子可能都沒追過人,沒拉下過臉。

也許一周前的“做夢”兩個字已經名垂青史,達到了讓傅大少爺對他從此眼不見為淨的程度。

紀冉收好血壓計,把化驗單貼好,走回7床邊, 笑眯眯的拖了個板凳:“阿姨, 我陪你坐會兒?”

早就決定不再去想, 變成什麼樣其實都沒有所謂, 這四年沒有傅衍白, 他照樣過得很好。

老阿姨剛吃過早飯,半靠在床頭,眼角兩條慈祥的魚尾紋,見他便深長了幾分:“好的呀小醫生, 來,先吃個蘋果。”

又是一個大蘋果上手,紀冉樂顛顛的接下,這會兒是醫生開早會,難得的空檔,他坐著一邊啃蘋果,一邊摸出手機打電話。

那台機器的事。

顧暄和顯然不打算管,賴在了他身上。一想到少了台心電圖機,紀冉心裡一直不大不小的堵著個石子,決定一鼓作氣處理好。

電話撥過去,還是照例的三聲嘟嘟嘟,這個010開頭的八位公司號碼仿佛一潭死水,一直沒人接。

直到他打了第四遍,對麵才懶兮兮的有人接起來,紀冉簡直懷疑這不是什麼正規企業。

“您好,請問是速貴文化貿易有限公司嗎。”紀冉正兒八經道:“我是天北大學附屬啟山醫院,想問一下——”

“嘟嘟嘟——”

紀冉冷漠的移下手機。

這已經是一個禮拜的第四次。

老阿姨一瞧見他招人疼小臉耷拉著,立刻皺了皺眉。

這段時間她躺在病床上,少說也見紀冉打過七八次電話,對麵回回都是這個態度,實在讓人火大。

她一抬手,兩個兒子迅速上前,把床板搖的高了點。

老阿姨鼻間連著氣管,從紀冉手裡抽過手機,因為一直在輸液的關係,她的手背微微浮腫,看起來很厚實:

“阿姨來,阿姨幫你。”

紀冉愣了一下:“不用...”

“嗨,沒事兒...”

細皮嫩的小少爺哪裡會打什麼企業電話,老阿姨眼神精道,咳嗽兩聲又撥過去,給他一個放心的表情。

對麵響了幾聲,接起來:“喂。”

然後天雷炸地火。

老阿姨:“啟山醫院!!你們公司送來的設備出問題了,耽誤人命的知不知道!快叫你們老板來!”

紀冉:......

兒子:......

對麵這回還真沒掛。接電話的人愣了愣,話筒像是調整了下,貼嘴近了點:“公司設備出...出問題了?”

老阿姨扯著嗓子:“對啊!你是負責的吧,趕緊過來!”

“不不不不,我不是!”

懶兮兮的聲音瞬間拔高幾度,抖擻起來:“我就是個門衛,老板出去旅遊了,我什麼也不知道,你找他,找他。”

阿姨不依不饒:“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門衛一哆嗦:“一回來我...我就給您電話,您看行不行?”

掛了電話。

紀冉把手機收回兜裡:“謝謝您。”

老阿姨笑眯眯的衝他擠眼:“這些人你就得嚇唬他,不然都不帶搭理的。以後有什麼阿姨幫你,彆怕。”

“好。”

紀冉咬了口蘋果,點點頭。

老阿姨嘴角翹起來一點,看著他一臉疼愛:“小醫生你知不知道,我小孫子眼睛也大的,以後一定跟你一樣,好看。”

六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看不出美醜。紀冉看她鬆垂的雙眼皮和月牙般唇形,卻感覺老阿姨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個漂亮姑娘,大眼睛鵝蛋臉,他嘴一甜:

“肯定比我還好看。”

晨會開完。

紀冉很快到診室幫嶽揚問診,一個上午過的飛快,還沒到午飯的點,薛樂就有些坐不住。

“早上護士長不是說,下午傅主任連開兩台支架植入嗎,我們能不能去看啊?”

紀冉抿抿唇,沒說話。

看手術的機會對於見習生很難得。手術室裡人員數量有要求,光是排隊的實習醫生就有一把,見習的傅衍白手裡已經有兩個,不知道還輪不輪得到他......

“小紀,愣什麼呢。”

護士長從門口閃過來,衝他喊:“趕緊去食堂吃飯。吃完做好無菌先去手術室等著,早去早占位子,傻不傻。”

紀冉微微一怔。

薛樂一下跳起來,護士長的聲音漸行漸遠:“快點,無菌做好啊!不然以後想都彆想。”

兩個人用最快的速度吃完午飯去到手術室,無菌一切妥當之後,乖乖等在一邊。

冠動脈的支架手術是很微小精密的植入手術,把金屬支架永久地置放在動脈病變處支撐住血管壁,可以大幅減緩心梗猝死的概率。

兩台手術一共六個小時。

傅衍白進來的步子很快,也許是所有人都打扮的一樣,紀冉並沒覺得他看過自己,過後便隻能對著傅衍白的背影。

手術台前的人全神貫注。

傅衍白的指令清晰而精準,偶爾會提問最靠近的實習醫生,非常嚴格的要求他陳述接下來的步驟,而後對著造影指出所有的紕漏和不足。

每一次低沉的聲音響起在手術室,都會有人緊張的探頭探腦,跟著記錄和觀察。

傅衍白在技術上的精湛和細致,是所有人都歎服的程度,就像一顆強大的心臟,支撐著無數細小血管的健康,每一處細節都達到完美。

六個多小時站下來。

紀冉腦袋裡轟轟翻出不知道多少知識。這邊的一排人幾乎都是一樣的狀態,鵝一樣伸著頭,眼神很緊張。

但傅衍白隻交代了一句“整理乾淨”,並沒有其它的多言。

直到人走出手術室,旁邊的薛樂才鬆下一大口氣:“臥槽剛緊張死我了,生怕他提問,我連步驟都在嘴裡捋了幾遍。”

“我也是我也是,我連術後取管的步驟都回憶了下,可惜沒問。”

“你們想什麼呢,主任哪有功夫問見習生。”有人打茬:“讓咱們進來看看就不錯了,學不學會他才沒工夫管,忙著呢。”

“也是...”

“也是也是。”

紀冉跟著把手術室整理乾淨,然後換了衣服,回到走廊。

他把剛才手術的過程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告訴自己這是在複習,但心頭隱隱的癢意卻揮之不去。

也許是表現欲作祟,方才的一瞬,他竟然像薛樂一樣,也傻到以為傅衍白會提問自己,緊繃的神經一刻沒停。

背著,記著。

好像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叫,你一定會被抽問到。

但事實證明,傅大醫生不會提問小小的見習生,甚至連多看一眼的精力也分不出,手術結束就直徑回了辦公室。

紀冉吸吸鼻子,走回病房。

他習慣性的朝7床那邊走過去,打算在小板凳上坐一會兒,一抬頭,才發現病床是空的。

上麵並沒有人。

旁邊也沒有小板凳。

紀冉愣了一瞬,問旁邊的人:“阿姨呢?拍片子去了?”

旁邊病床是個年輕小夥子,放下手機看著他,反應了一下道:“7床啊,好像下午突然不行了。”

“推去搶救,沒救過來。”

——

從住院部到門診部,一共五分鐘的距離。

天色將晚,到處都是冷冷的絳藍,風吹在脖頸帶著透骨的涼意。

紀冉從被磨到反光的水泥地上跑過,腦海中一直在想沒救過來這四個字。

後來想起他其實再了解不過。

沒救過來,就是離開。

再也瞧不見笑容,聽不見聲音。

像他從前那樣。

他跑到嶽揚辦公室的時候,對方正拿了一疊掛號單,最後一個病人開完藥,正帶著醫囑離開。

嶽揚看見他,微微皺眉,過後很平淡的告訴他,下午的搶救不過二十分鐘,普通室顫已經發展為頑固性室顫,藥和除顫儀都沒有作用,心電圖歸於一條直線,家屬表示簽字理解。

“當醫生這種事很平常,你趁早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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