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卓把她拉起來的時候,她看到李佩雯的臉,便把目光往下一避,彎腰撿起自己的書包和爛舞鞋,錯過李佩雯,抬腳上石階,進了屋裡。
蔣珂去到屋裡後,在床邊上坐著,手裡捧著那雙陪伴了她幾個月的舊舞鞋盯著發呆。趙美欣額頭磕得流了血,傷得重不重她沒心思去管。她看了一氣手裡的舞鞋,而後揉進懷裡,歪下身子往床上躺著去了。眼淚從眼角滑出來,她也不管,任那帶著鹹味的液體流到竹席上。
蔣卓看她這樣,站在她床前安慰她,說:“姐,你不要難過了,大不了我再去給你找一雙來。”
蔣珂沒說話,這好像是舞鞋的事情,好像也不是舞鞋的事情。
蔣卓又站了一氣,看蔣珂還是沒反應,想著安慰沒有用,也隻能放她一個人靜靜了,便與她說:“姐,你歇會兒,我出去找奶奶。”
蔣卓前腳出去不一會兒,李佩雯後腳就進了蔣珂的房間。她站在門框下,已經沒有了剪蔣珂舞鞋時候的氣勢,就這麼站了好半晌,才開口說:“不是你美欣姐跟我說的,是你的班主任王老師。”
蔣珂躺在竹席上還是不出聲,李佩雯又說:“我們老蔣家的人,都不是搞文藝那塊料。儘早些收收心,彆再整那些幺蛾子,讓鄰裡鄉親的笑話……你那回考過北京軍區的文工團,我就說了叫你不要再考……”
蔣珂還是躺著不動,也不說話。李佩雯看她這副模樣,下頭的話也都再說不出來。她這便轉了身要往外走,然剛抬手打那舊布簾子,忽聽蔣珂在她身後出聲說了句:“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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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卓出去找到遛彎兒的蔣奶奶,扶著她胳膊一小步一小步從胡同裡往家回。蔣奶奶的拐杖戳在地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響。
他把才剛家裡發生的事情說給蔣奶奶聽,“家裡醬油吃完了,我和姐去副食店打了一些。回來的時候就看到姐的書包被扔在了屋門前,舞蹈鞋也被剪了。肯定是有人告了密,媽才會翻姐的書包。後來趙美欣自己個兒往上送,咱們就打了起來……”
蔣奶奶聽蔣卓把事情前因後果說完,嘶口氣,“瞧你們這鬨的,沒把街道居委會招來吧?”
“那沒有。”蔣卓搖搖頭,“我姐說明兒要去革委會檢舉揭發趙美欣,不知道是不是氣話。”
“可不能讓她去。”蔣奶奶看一眼蔣卓,“鄉裡鄉親的,一院兒了處了這麼長時間,哪能惱這麼絕。胡鬨過也就罷了,誰也彆再不依不饒的。甭管什麼時候,那告密的,都是最招人討厭的。”
蔣卓悶口氣,沒說話。
兩人走過小半的胡同,蔣奶奶歎著氣,忽又說:“這回這樣一鬨,我看你姐怕是真要放棄了。你媽也是,怎麼就那麼死心眼?跳就隨她跳,能成事就成,不能成就拉倒,礙著她什麼了?把孩子逼成這樣,還能得什麼好了?”
蔣卓微微低著頭,“我媽那人就是,覺得自個兒想什麼都是對的,從不站在彆人的立場上想事情。說淺了是固執,說深了,就是強權主義,想我和我姐什麼都聽她的。”
蔣奶奶聽不懂他說什麼強權主義霸權主義,她隻在心裡想,蔣珂這回是真認真的。旁人笑話她,她從不理會,偏李佩雯捏著她幾次三番地鬨。
真鬨僵了,蔣珂也放棄了,她心裡隻覺的可惜。這麼幾個月,她是看著蔣珂怎麼練跳舞練過來的。那股子勁頭卯著到現在,再這麼練個一年半載,進文工團,足夠了。
蔣奶奶和蔣卓一老一小,就這麼你歎一聲我歎一聲地回了家。到家後誰也不提今晚上院子裡鬨起來的事情,吃飯梳洗睡覺,都是冷冷清清的。
蔣珂晚飯沒吃,也沒洗漱洗澡,就這麼任身上黏糊糊地睡了一夜。次日起來打水洗漱換身衣裳,把長發仍梳成兩根大辮子,開始吃早飯。
李佩雯早一步先走上班去了,蔣奶奶和蔣卓一起坐在桌邊吃飯。蔣卓啃手裡的窩頭,看看蔣奶奶,又看看蔣珂,終於沒忍住問她:“姐,你心情好點了麼?”
蔣珂不抬眼不說話,草草吃了飯挎上書包就出了門,好像昨兒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卻又不像。
蔣奶奶看著她消失在門外的背影,長長歎口氣。她和蔣卓都覺得,蔣珂這回肯定是放棄了。打今兒起,怕是就要開始老老實實上學再不提舞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是因為太虐了所以沒有人嘛 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