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1 / 2)

七零年代文工團 臧白 15459 字 9個月前

李佩雯說這話的時候, 蔣珂又把灶下的爐底給搗掉下去了,灶底正漏風。才要勾上來的時候她聽到李佩雯的話,手上一個不留神, 火勾子一轉,爐底又噗一聲掉回了草灰裡。

李佩雯卷卷袖子過來接過她手裡的火勾子, 往草灰裡探著找爐底,“你準備好了沒?準備了就去考看看,興許這回就考上了。一天考不上,這麼呆家裡,心裡就不踏實一天。”

既然有招兵, 那肯定就要去考試試。不管考得上考不上,機會來了就不能錯過。這種事情,也容不得她來挑挑揀揀。

蔣珂吞吞口水, “我明兒個就去招待所看看。”

李佩雯把爐底勾了出來,晾了晾,手拿著塞去灶下,“彆跟人說去,悶不吭聲的, 考上領了軍裝他們自然看見了。沒考上,就再等下回。”

蔣珂點點頭,就把這事兒往心裡擱下了。

晚上吃了飯洗漱好, 她便早早躺去床上睡覺。這年代沒手機沒網絡, 早睡早起的習慣一點兒也不難養成。沒什麼撂不開手的事, 乾瞪著眼吹胡子去熬夜麼?

這一夜蔣珂睡得也異常踏實, 晚上十點鐘睡的覺,早上六點半準時起床。在微蒙蒙的晨光裡洗漱做早飯,然後和李佩雯一起吃早飯出門。

李佩雯騎自行車載她出胡同,出了胡同口又走了一段路,在一個四岔路口把她放下,跟她又詳細說一遍招待所的路怎麼走,並囑咐她,“去看看,能報名先把名報上,報完名早點回家。”

蔣珂應她的話,和她揮手說再見,然後先看著她的自行車過了路口,自己才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因為出門的時間早,又隻是去看看報名情況,所以蔣珂也沒有太趕步子。以正常步速走到招待所,大約是早上九點多鐘。

到了招待所大門前,果然瞧見了一張招兵告示。寫的很清楚,是南京軍區的文工團在北京招兵。再仔細看看時間,他們在北京招兵隻有五天,現在已經是他們招兵的最後一天。

這時候的軍區文工團處於鼎盛時期,每個軍區的文工團也都會到全國各地招兵,希望招到一些更好更優秀的人才。

蔣珂進了招待所便去找南京軍區的招兵處,問他們現在還能不能報名參加考核。一個穿綠軍裝紮馬尾辮的姑娘給她拿了張報名表,笑起來眼睛彎彎的,露出一嘴整齊潔白的牙齒,跟她說:“你先填表,填好了我帶你去測身高體重。”

蔣珂接過報名表說了聲謝謝,便到一旁的桌子邊坐下來填表。報名表填好了,送去給那姑娘。

那姑娘拿著她的報名表看了看,看著她低聲:“蔣珂?”

“嗯。”蔣珂點點頭。

說了一下名字,那姑娘也就沒再說什麼,領著她去測身高體重視力。

等蔣珂測完這些出來的時候,再找那姑娘卻找不見了。麵前換了個人,成了個穿軍裝的男同誌。因為是男同誌,蔣珂也就沒細看他的臉,眉眼稍垂,隻看到他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拿著她的報名表問:“蔣珂是嗎?”

蔣珂點點頭,回了句:“是。”

這男同誌看她微微低著眉,文靜話少的樣子,便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番,說:“你們北方姑娘也這麼弱不禁風?”

蔣珂不懂他說這話什麼意思,忙抬起頭來。不知道管人叫什麼,注意到他穿的軍裝上是四個口袋,便看著他問了句:“首……首長,不合格嗎?”

男同誌聽到蔣珂叫他首長就樂了,情不自禁地笑起來,目光看進她眼睛裡,看得她忙又低下頭來,然後才開口對她說:“合格,進去吧。”

蔣珂隻覺虛驚一場,低著頭暗暗鬆了口氣,忙跟他鞠躬道謝,又往裡去。

文工團考什麼蔣珂現在心裡是十分有底的,有些措手不及的是,沒想到到這裡領了報名表填上就立即要考試。還好她走哪都有在書包裡帶舞蹈鞋的習慣,倒也沒什麼應急不了的。她在往排練室走的路上,腦子裡就在一遍遍地回想各種舞步,同時深呼吸給自己打氣。

進了排練廳,發現還有彆的人在接受考核,她便安靜地站在一旁等著,把自己書包裡的舞蹈鞋拿出來換上。等到叫到她的名字,方才往排練廳中間去。

到了排練廳中間,蔣珂背對一整麵牆的大鏡子,給考核軍官鞠躬行禮。她不會行軍禮,還小學初中上學的時候每周一升旗,學校裡會讓行禮。到高中的時候,連升旗儀式都沒有了。所以,蔣珂一本正經行軍禮的時候,臉蛋上是有微微紅意的,沒底氣。

但等她跳起舞來,便是這屋裡最閃亮奪目的人,起勢之後不過一瞬,就抓住了在場所有人的眼珠子。再然後,她便成了這排練室裡的焦點所在。屋裡除了她腳掌腳尖在地板上發出的蹬跳踢踏聲而外,沒有彆的聲音。

她會的舞蹈又新潮前衛一些,許多動作難度很高但她做得一點兒不拖遝。所以她給在場人帶去的驚豔,是超出了他們預估好的新兵水準很多的。

等她跳完,微微喘息著在原地站穩步子,收勢站好,跟麵前的考核軍官又鞠了一躬,全場都沒有人說話。

蔣珂站著不敢動,想著下頭還要再讓她做些什麼才是。譬如模仿,譬如問她還會不會唱歌朗誦,會不會什麼樂器。然隻又等了一會兒,蔣珂便聽那考核軍官說:“可以了,下一個吧。”

蔣珂這就有點懵,她不過才跳了一支舞就讓她走了?其他的都不考核了?這是沒看上她的意思?

她有些急切起來,心裡想要爭取,便忙開口說:“首長,我還能唱歌,我可以再唱首歌嗎?”

這考核軍官是個年近中年的女人,坐在桌子後麵也是身姿筆挺的模樣。她看著蔣珂,臉上沒什麼表情,倒是允許她唱歌,問:“唱什麼?”

蔣珂雙手的手指虛握成拳,道了句:“北京頌歌。”

唱歌這方麵,她自然也是做了準備的,依蔣奶奶的話,每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會稍微練一會兒。她準備的這歌也不簡單,又慢又要轉調子,特彆難唱。為什麼不選朗朗上口好唱的?因為她覺得難唱的唱得不好,好像沒那麼丟麵兒一點。本來就是額外準備的,不太出糗就行了。

蔣珂對唱歌沒那麼有把握,所以看起來多少有些不自信。而她對唱歌持有的那點自信,也在她唱到“啊……北京啊北京……祖國的心臟……”時,被在排練廳裡聽著的人給笑沒了。

所以她隻唱了半首,然後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唱下去,住了聲給考核軍官鞠了一躬,微紅著臉離開了排練廳,把地方讓給了下一個人。

情況不如她所料想得那般順利,便讓她有些垂頭喪氣。她到排練廳外的角落裡換下舞鞋,沒精打采地把舞鞋裝回書包裡,然後起身把書包帶子挎過腦袋挎到肩上,便耷拉著腦袋往招待所外去了。兩根長辮子垂在臉蛋兒兩邊,也有些怏怏的,配合她的心情。

蔣珂想,這回肯定又是沒考上了,真喪。

喪了一路,出了招待所的大門,抬頭看外麵的春光,深吸了口氣又想,越挫越勇,下回再戰吧。

她這便又挺起腰來,撂開步子打算跑回家去。卻剛跑了沒多少步,後頭又有個人拿著報名表捂著頭上的軍帽來追她。追到她麵前攔下她,氣喘籲籲地問:“你是姓蔣吧?”

蔣珂看著這個麵生的男同誌,點點頭,“是啊。”

那男同誌還喘呢,把報名表給她看,“是你吧?”

蔣珂看了看報名表上的名字,又點點頭,“是啊。”

那男同誌不大喘了,把報名表收回去,“跳得那麼好,跑什麼呀?正找你呢,回頭人就不見了。你被我們文工團錄用了,明天下午一點鐘,到招待所來領軍裝。”

這是什麼劇情走勢?蔣珂聽了這話覺得跟做夢一樣,呆愣地看著眼前的男同誌半天,難以置信地問了句:“您說什麼?”

“小蔣同誌。”男同誌聲音提高了些,忽學起北京話來了,說:“蔣珂同誌,您,今兒跳得特彆好,把我們都驚著了。我們舞蹈教員周老師瞧上了您,叫您啊,明兒下午一點鐘,麻利兒的,來咱們這兒,把軍裝領回去。”

兩遍不一樣的話,說的是同一個意思。蔣珂這回聽明白了,忽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也不知道該做什麼,隻好伸出手去,跟眼前的男同誌說:“謝謝您了,實在太感謝了。”

他的出現,在這一刻,改變了她的人生。

這男同誌看她伸出手來,自然也就握了上去,很鄭重地說:“歡迎加入我們文工團,小蔣同誌。”

蔣珂搖著他的手笑得一臉燦爛,“謝謝謝謝,特彆感謝您。”

蔣珂從招待所踩著陽光走後,這位年輕戰士看著她的背影長長吐了口氣,緩好了氣息,才收回目光來回去招待所。

他叫昌傑明,是南京軍區文工團的貝斯手,一名入伍好多年還沒入黨提乾的文工團戰士。而那個紮著馬尾辮給蔣珂報名表笑起來一口白牙的女乾部,叫施纖纖。說了蔣珂身架子纖弱的,被蔣珂叫首長的那個,叫安卜。

而這三個人……在考核這一日,都沒在蔣珂的腦子裡留下多少印象……

蔣珂隻記得考核女軍官那張沒有表情的臉,讓她以為自己這回又沒考上。那考核女軍官是他們軍區文工團舞蹈隊的舞蹈教員周老師,蔣珂也記得。

因為順利地考上了南京軍區的文工團,蔣珂走起路來都是飄的,每走幾步就轉個圈兒,嘴裡哼著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小歌小調兒。雖然她唱歌沒什麼天賦,但高興了就愛哼那麼兩聲。

一直這樣到家,她還在哼。淘了米燜米飯,從灶後起來那麼一下也能踮腳擺個架勢,活脫脫一舞瘋子。

蔣卓放學回來了,看到她的樣子,自然問她:“姐,遇著什麼高興的事了?”

軍裝還沒領到,蔣珂不想早早把話說出來,便看著蔣卓回了句:“明兒你就知道了。”

蔣卓看她神秘兮兮地不肯說,也就不問了,道一句:“那我就等明兒吧。”

他那哪裡叫等,蔣珂心裡那才是真的叫在等明兒呢。一下午都是在遊神裡過來的,高興得那嘴角的笑意就沒退下去過。拿板凳坐在鏡子前,捧著自己的臉,覺得怎麼看怎麼好看。

她穿越前的樣貌也不差,和現在的樣子有七八分像。所以說穿越大概也不是瞎穿的,兩者之間總還是存在著某種牽扯不斷的聯係。至於是什麼,沒人說得清罷了。

但這些蔣珂現在已經不再去多想,她到這裡快一年了,已然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現在又如願考上了文工團,隻覺得自己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不像一開始過來時候那麼痛苦不堪。

蔣珂一下午就這麼在鏡子前傻坐了過去,晚上躺到床上的時候,壓根兒也睡不著,便瞪大了眼睛看頭頂的房梁,濃稠的夜色裡,隻看到模糊的一點黑木頭。然後她就這麼睜著眼熬了一夜,一早起來,那還是精神抖擻的。等李佩雯起來洗漱結束的時候,她把早飯都燒好了。

李佩雯去盛稀飯,看著她眼睛上的黑眼圈,故意說:“多大點事,就高興得睡不著覺了?”

蔣珂呆著眼睛珠子也看她,“我看您也沒睡得好到哪裡去。”

李佩雯悶笑,“我閨女考上了文工團,我能睡得著麼?”端著碗去到桌邊坐下喝口稀飯,又跟蔣珂說:“下午領了軍裝,明兒我帶你去照相館,照張好看的相片,我帶去單位給她們都瞧瞧。”

蔣珂把笑壓在嘴角不往外溢,看著李佩雯,“您就不怕人說您臭顯擺?”

李佩雯吃鹹菜啃窩頭,“她們要是也有這樣的閨女,怕是要穿著軍裝領著遛遍整個北京城呢。”

蔣珂笑出來,隻覺得自己心裡那是越發等不及了。

而後這一整個上午,蔣珂就是抱著家裡那巴掌大小的舊鐘等過去的。蔣奶奶邊兒上瞧著她,看她不跳舞不喝水,就抱著鐘傻坐,還當她病了,死活要帶她去街道衛生室看看。

蔣珂抱著那鐘還不鬆手,跟蔣奶奶說,“奶奶,我沒病,我等時間呢。十一點我開始做飯,等蔣卓放學回來吃過飯,差不多十二點,我洗完碗就出去。路上一個小時足夠的,拿完東西我就回來。”

蔣奶奶聽得有點糊塗,問她:“拿什麼東西?”

蔣珂終於還是沒忍住,跟她說:“奶奶,我本來想把東西領回來再告訴您的。我忍了一個晚上了,可我現在實在忍不住了,我要告訴您!”

蔣奶奶聽她脆聲脆語,說話語速越來越快,聲音越來越高,就看出她是憋壞了。她眯著盯著蔣珂,順話問一句:“快說!”

蔣珂深吸一口氣,把聲音又壓低了,說出來隻有氣音,“奶奶,我考上啦!待會兒,”指指懷裡的鐘,“一點鐘,我去招待所領軍裝。”

蔣奶奶聽到這話的時候立時就喜懵了,心裡噗通噗通地跳,要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然後她突然一把抓住蔣珂的手,問她:“考上了?哪個軍區的?”

蔣珂眼睛亮亮的,嘴角抿著笑,聲音還是小,“南京軍區的。”

蔣奶奶聽完這話就樂壞了,拍起大腿來了,拄拐杖起身要出門炫耀去了。

蔣珂看她要走,忙一把拉住她,“奶奶,您乾什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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