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李佩雯和蔣奶奶不再逼著蔣珂談對象結婚以後, 蔣珂的生活又呈現出了安穩平靜的模樣。在一九八二年的新年開始之後, 她也還是對自己的人生大事不是很著急。她習慣獨身的生活,也很少會覺得沒有男人而空虛, 大多時候反倒覺得多了男人會束手束腳。
李佩雯和蔣奶奶不再強求她談對象以後, 她回家的次數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時長也比之前更長。
蔣卓畢業工作後是住家裡的,買了輛新的自行車,死活把李佩雯的舊自行車換了下來, 自己騎舊自行車上班。蔣奶奶拄著拐杖穿著自己做的小鞋, 一如既往地來來回回走在胡同裡的石板道上, 身體還是和以前一樣好。
除了蔣珂的婚事一直沒有著落, 其他一切都順遂,讓人羨慕不已。
在這樣的時代背景下,許多人匆匆忙忙隨波逐流,沒有多少安穩的生活。到七十年代末知青大量返城結束, 到了八十年代還在愁生計的大有人在。許多人都在往南方去,想找口飽飯吃, 甚至養起一家子。因為改革開放才開始不久,許多人還隻是單純地跟打工熱潮,求人生發展的人還是不多。而沒去南方的,也就琢磨著在街邊擺起了攤位,總之都想賺點錢。
和這些人的生活比起來, 蔣家的日子就顯得格外超脫這個時代。一個寡婦養一個家, 一家裡沒個正經男人, 在幾年動蕩之後,卻比誰都過得有頭有臉。女兒在總政歌舞團,提起名字誰都知道。聽說年齡不小了,但看起來卻還是二十出頭的模樣。兒子在高考恢複當年就考上了大學,大學順利畢業被分配了工作,現在已經是國家政府機關正式在編人員。
從一九七一年蔣珂突然鬨著要進文工團到現在,已經過了十年。十年足夠拉開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與層級,讓人想羨慕嫉妒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羨慕起。
蔣家人卻不管這些,不去和彆人比較什麼,也沒有超越鄰裡的優越感。李佩雯和蔣奶奶總還覺得,自己過著的就是最平淡樸實的日子。就是比彆人安穩一些富裕一些,孩子有出息一些,然後要愁的事情不多。不像十年前,眼前黑茫茫的不知道能過成什麼樣,小心著小心著活著就是了。
李佩雯和蔣奶奶心裡也沒有了其他什麼念想,就想著蔣珂和蔣卓成了家,生個一兒半女,這輩子就什麼心願都沒有了。
蔣珂的事情是嘗試過了,最後為了家庭和諧不了了之。而蔣卓的事情還不能急,畢竟他姐姐沒結婚,就這麼催蔣卓把婚結了,對蔣珂也不好。所以李佩雯和蔣奶奶暫時對蔣卓的要求就是,先把工作乾好,其他的再說。
而蔣卓工作乾得不差,到財政局大半年基本就把工作乾順手了下來。他命還算是好的,直屬領導是個願意帶新人且不刁鑽的人。在他手底下能學到東西,蔣卓也就很穩很快地財政局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日子平淡起來,就如水一般,沒什麼又刺激又可說的大事。每天家裡吃什麼餡的餃子,今兒哪家的老黃狗生下了小狗崽此類,那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了。
蔣珂沒怎麼想過接下來的日子會有什麼不平凡,她覺得好好壞壞也就這樣了,再好也好不到哪去,因為她很難確定自己能不能再遇到一個讓自己能沒有顧慮再次付出感情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去,因為事業總是會越走越高的。
這麼幾年下來,很少有人在她麵前提起安卜,因為周圍再沒有了認識他的人,除了蔣卓偶爾提兩回。她從來也沒有忘記過那段在南京文工團裡的日子,時常回想,也時常不知道自己該以什麼樣的情緒去麵對那段過往。她也沒有忘記安卜,時間越長,記憶裡存留下來越清晰的畫麵都是他對她好的時候。
蔣珂有時候會想,她這輩子還會不會和安卜再見到,如果再見到,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場景。想不出樣子,然後還是覺得這輩子不要再見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