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珂笑笑,“奶奶,我是刁鑽的人嗎?”
人不惹她,她基本無心跟人犯嗆鬨事。
有些事情要是順利起來,真讓人恍恍惚惚像做夢,似乎也就嘗出生活中的甜蜜喜悅了。
蔣珂和安卜對彼此的家庭成員都沒什麼意見,雙方長輩見了麵也都聊得挺好,雖然有點客氣。一直對安卜抱有成見的蔣卓,早就知道安卜回來肯定是要跟蔣珂和好的,所以在得知蔣珂和安卜和好後,也沒再說過任何一句酸話廢話。
晚上吃完了這頓飯,安卜開車把安爸和安媽媽送去賓館,蔣珂留在飯店裡陪著李佩雯和蔣奶奶以及蔣卓。等到安卜回來,再開車送他們回去。
這會兒安卜跟李佩雯和蔣奶奶早不生分了,說起話來兩邊都是樂嗬嗬的。每次這樣的時候,蔣卓就閒閒地識趣地不摻合,他怕自己忍不住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抹了安卜的麵子。
一家人上了車以後,蔣卓坐副駕,蔣珂帶著蔣奶奶和李佩雯坐後麵。
車子還沒發動起來的時候,安卜突然給蔣卓遞了個盒子。
蔣卓愣了一下,但還是沒客氣地接下來了。拿到手裡拆開看了看,是一套淺灰色的西裝。他可不識這玩意的品牌質量,看了一下之後抬起頭看向安卜,開口道:“喲,您這是討好我啊?”
安卜擰動鑰匙發動車子,回他一句,“你喜歡才能算是討好呢。”
蔣卓管他是不是討好,反正覺得挺受用,他收下了。
這禮物第二天剛好派上用場,蔣珂和安卜的婚禮,他正好穿了這套西裝參加。而到飯店一看,來參加婚禮的人陸陸續續到了,那大部分穿的,還都是軍裝。
蔣珂因為要化點妝,稍微做個頭發,所以早上起得也早。在家換好款式簡單的紅色禮服,收拾好妝容頭發,才和安卜一起往飯店去。
到了飯店沒彆的事,站在門口一個個地把客人往裡接。陸陸續續的人裡,穿軍裝的最多,大部分都是蔣珂團裡的。
這些人都是一起來的,一氣迎進來後,餘下也便沒什麼人了。就是雙方父母,還有昌傑明和施纖纖。
蔣珂不知道昌傑明和施纖纖有沒有來,在門外站著的時候,問安卜,“你知道他們來了嗎?”
安卜搖搖頭,“忙這忙那的,沒想起聯係他們,但應該來了。”早就說好的,結婚了一定要請他們來吃喜酒吃喜糖,請了卻不來,那算怎麼回事。
裡麵到了的人都落了座,蔣珂和安卜又在門上等了些時間。等的時間稍微有點長,長到讓他們幾乎覺得昌傑明和施纖纖壓根就沒來。在快要到十一點的時候,安卜跟蔣珂說:“再等十分鐘,不來我們就進去吧。”
蔣珂點點頭,然後又和他在外麵等了十分鐘。十分鐘過去後,施纖纖和昌傑明還是沒有到。於是他們也就沒再等,進去招呼各位領導,一個桌一個桌地敬酒,感謝他們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吃這頓飯。
這樣的儀式是簡單而有規矩的,沒有多熱鬨的氣氛,但也確實給兩位新人做了見證。
宴席吃完之後,因為大家都忙,所以散得也快,回單位的回單位,回賓館的回賓館,回家的回家。
安卜幫著把各路人送走,最後回到飯店裡和蔣珂碰頭,隻剩他們小夫妻兩個,開車回自己家裡去。回去的路上,蔣珂坐在副駕上嘀咕,說:“我看纖纖姐和老昌,這輩子是不打算見咱們了。也不知道來沒來,也沒說一聲。”
安卜也在琢磨這事兒,手指點著方向盤,回蔣珂的話,“等我有空了,找他問一問。”
蔣珂悶口氣,不想再說這話題。本來覺得事情圓滿,她和安卜要結完婚安安心心過日子了,結果在婚禮這當天,昌傑明和施纖纖放他們鴿子,著實讓人有點開心不起來。
她有點悶,但終於把她嫁出去了的李佩雯和蔣奶奶可是仍然開心的,和蔣卓回到家,見著人就發喜糖。一個竹編籃子提著,還挨家挨戶給散了一遍。
在給人散喜糖的時候,人問李佩雯和蔣奶奶,“你們這到底是國家的人了,咱們胡同裡的人就不請了?不在院裡擺兩桌?”
李佩雯和蔣奶奶之前也不同意家裡直接不擺酒席的事,但後來被蔣珂各種理由說服,也就算了。說什麼以前在部隊裡結婚,有的父母都不去,哪能搞這些禮節風俗。他們在飯店擺的這場酒席,純粹就是部隊裡的人一起吃個飯。酒席擺得太鋪張,那影響也不好。再說了,北京四合院裡擺一遍,那也得到南京擺了請安家的親朋好友,那就可夠麻煩的了。為了不這麼麻煩,所以兩邊都不擺,就這樣就成了。
李佩雯和蔣奶奶現在拿這話跟街坊四鄰這麼一說,大夥兒也聽得明白,就沒人再追著這事問。拿了喜糖吃了喜糖,知道人蔣家的閨女確實嫁了人了,也就得了。
李佩雯和蔣奶奶在胡同裡鬨得可喜慶,然而蔣珂和安卜到了自己的新家往沙發上躺著去,還有些悶悶的。照理說,大喜的日子不該怏著一張臉,但一想起施纖纖和昌傑明放他倆鴿子,就不高興。彆人就算了,這兩人就不該做這樣的事情啊。
蔣珂在沙發上靠著坐了一會,就回了臥室換了衣服拆了盤好的頭發。她還是把頭發束起來,紮一根馬尾在腦後。
她坐在鏡前正紮辮子的時候,安卜進了屋來,從後麵抱住她,看著她的側臉說:“這麼不高興,那我們來做點高興的事情?”
蔣珂從鏡子裡瞥他,當然知道他說的做點事是做什麼事。她紅紅臉,移開目光不再看他,站起身子往窗邊去,回答他:“不要,大白天的。”
安卜跟著她走去窗邊,跟到她背後,把她擁在懷裡,跟她一起看著窗外的枯枝殘葉,然後湊到她耳邊故意低聲說:“口是心非。”
蔣珂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讓他的嘴唇碰到自己的耳廓,同樣低聲嘀咕:“我才沒有。”
安卜把她緊緊擁在懷裡,笑著說道:“你怎麼沒有?當年跟你沒相處多久我就看出來,你就一縮頭烏龜,含蓄文雅和紳士對你來說都沒用,那是瞎費心思。心裡想什麼,嘴上不說,不追著不攆著,怎麼都不知道主動。如果不是我臉皮夠厚,你這輩子就嫁不出去了。”
“你才嫁不出去!”蔣珂哼一聲,“我不主動,我是怕我主動起來你受不了。”
安卜從後側方看著她纖密的睫毛,故意激她,“那你主動一個給我看看,看我受不受得了。”
蔣珂微微回頭看他,沒看一會,便突然吻住了他的唇,手搭在他抱著自己的胳膊上,慢慢滑到他手邊輕輕握住他的手,同時伸出舌頭在他嘴唇上輕輕掃了一下。
隻這一下,安卜的呼吸就被撩-撥得緊了起來。他毫不猶豫地伸手拉上窗簾,然後還是這個姿勢抱著蔣珂。蔣珂沒有停,學著他親她時候的樣子去含吻他的嘴唇,然後輕輕咬上去,試探著伸出一點舌尖來。她又有些放不開,便欲伸不伸,弄得安卜心底癢癢,欲-火上身,便乾脆地反吻了回來。
兩個人就這樣站在窗邊,在屋裡暖爐的烘熱下冒出微微細汗來。衣服落了滿地,安卜在後麵扯掉蔣珂頭上的皮筋,長發披散下來,落得滿肩滿背,撒到麵前。她在他懷裡輕輕地顫抖,承受著他給她的每一下刺激。額頭滲出汗來,沾濕了幾縷發絲,貼在臉上,顯得曖昧異常。她又回過頭來,和安卜吻上,直到洪水般的快感漫過全身。
事後安卜擁在蔣珂在床上躺著,被子蓋過胸口,蔣珂趴在他懷裡閉著眼哼哼喘氣,很久不能平靜下來。
安卜撫著她的肩頭,跟她說話,問她:“想不想要孩子?”
好半晌蔣珂才睜開眼睛來,抬起眼皮看著他,“要啊。”
安卜也看著她的眼睛,“不怕影響身材耽誤跳舞?”
蔣珂平平氣,“年齡上去了生更不好,還不如早生,生完孩子我也一樣跳舞。等以後跳不動了,正好教我孩子跳。”
安卜翻起眼皮想一想,“要不我們趁熱打鐵,這就把孩子要了。”
說完他便拱了頭到蔣珂懷裡,又要跟她來一次。他鬨得蔣珂笑起來,要躲他。結果也沒能躲開,人鑽在被子底下俯在她身上,埋頭在她胸口,不一會就弄得她喘息粗重起來。
就在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門上響起了敲門聲。
安卜和蔣珂都停了動作,聽了一陣發現確實是敲他家門的,安卜便問了句:“誰啊?來的這麼不是時候。”
蔣珂推他一下,“起來去看看吧。”
敲門聲一直沒歇,兩人隻好起來快速地把衣服穿上,然後一起去門上。
到了門邊開門,門板一拽開,便見施纖纖和昌傑明站在外頭。他們還沒反應過來呢,突然又見鄭小瑤和她的老公出現在了門外,再然後便是劉蘭翠,又有陳明、李慶國、陳邦並幾個他們舞蹈隊樂隊的熟臉,還有好幾個他們軍區大院裡的和安卜昌傑明都熟的乾部子弟。
蔣珂和安卜都有點呆住了,還是昌傑明指著他倆問了一句:“你們大白天在家乾什麼呢?”
昌傑明這麼一問,蔣珂才想起來她和安卜剛才激情時刻,弄得頭發都亂糟糟的,衣服也沒怎麼穿得很整齊。下意識想到,怕是臉上的色彩也泄露了不少信息。這會兒連應都不應昌傑明,安卜把門一關,把所有人都關在門外,便拉著蔣珂回去換衣服梳頭去了。
蔣珂一到鏡前才發現,自己嘴上的口紅被安卜親得亂七八糟,頭發也是亂糟糟的。她在鏡子前一邊梳頭一邊懊惱,“怎麼這時候來啊,太丟人了。”
安卜一邊在衣櫃邊換衣服一邊笑,“怕什麼,他們都是有兒有女的人了。”
蔣珂把頭發梳好紮起來,擦掉嘴上還剩的一點口紅,然後去找一件乾淨的絨線衫換上,收拾好了才和安卜一起又往門上去。
這回再打開門,門內就是一對正經而又利索的小夫妻了。笑得客氣熱情地把他們請進屋,儼然一副開始待客的正經夫妻模樣了。
進了屋,大夥兒各自找地方坐下,安卜和蔣珂一起去找了杯子和熱水瓶過來給他們泡茶喝。
給人倒一杯,就得一句,“新婚快樂。”
倒完了,擱下暖水瓶,安卜和蔣珂被人撞破奸-情般的尷尬才緩解過去。
安卜先找昌傑明算賬,問他:“不是早說好了中午過來吃午飯,地點都告訴你了,結果這會才來?”
昌傑明挺著微微起來的啤酒肚靠在沙發背上,“你也不看看,我都把誰帶來了。中午去飯店吃飯,麵對小同誌團裡那麼多領導,咱可放不開。”
其他的人這會兒又上來說安卜,質問他:“你結婚就請個老昌,把我們都忘了?好歹一個院裡長大的,也有你們團的,怎麼就不請我們過來?”
安卜張嘴結舌一下,然後說:“你們要這麼說我也不高興,你們後來結婚的,有誰告訴我了?”
人張嘴就回,“喲,那你不是在國外麼?”
這還你賴我我賴你給賴上了,賴起來那就掰扯不清。
安卜和昌傑明一波男人在那說話,施纖纖和蔣珂帶著其他的女同誌往房間裡去。幾個人偎在一處,看看這看看那,然後都和蔣珂抱了一下。分彆很久了,雖然重新再見,沒有她之前和施纖纖相見時候那麼激動,但還是覺得分外親切。看著這一張張熟悉的麵孔,仿佛文工團的日子就是昨天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擱之前完全不敢相信,在她婚禮的這一天,真的會有這麼多老戰友出現。蔣珂拽著施纖纖的手,跟她說:“纖纖姐,您真是本事不小。你中午沒過來,我還鬱悶了好一陣。沒想到,您在這裡等著我,給我憋了個這麼大的驚喜。”
施纖纖得意地笑,“我不是說過嗎,等你們結婚的時候,把以前的戰友都叫上,讓他們跟你們說一個字……”
施纖纖話說到這裡打住,然後鄭小瑤幾個接上來,“服!”
蔣珂被她們逗得笑起來,樂不可支。
老戰友見麵,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足夠重新熱絡起來了。大家把各自離開文工團之後的生活都說了說,也算彌補了這麼多年沒有再見的時光。
女兵來,於怡姍和葉湘沒有來,一群人聊天說話的時候,也不自覺就聊到了她們。因為這次聯絡人的事情都是昌傑明和施纖纖做的,想把曾經的人召齊,借著安卜和蔣珂結婚這件事,祝福他們的同時,也聚上一聚,所以施纖纖和昌傑明幾乎把能打聽到的消息都打聽到了。
之前各過各的日子不在意,但真有意打聽,這個問那個,那個再問下一個,總能問出來的。
施纖纖捏著蔣珂的手,跟她說:“我們團裡的人都過得不錯,葉湘也從人那裡問出來了,退伍後回了上海,嫁了個很普通的人,不願意再跟我們這些人有任何聯係。還有於怡姍,我估計你在北京你也不知道,她也不跳舞了,嫁的人家裡條件不錯,但也不願意跟我們再有聯係。”
蔣珂聽完施纖纖的話沉默片刻,半晌道:“挺正常的。”
當年那件事情,估計兩個人到現在也都還不想麵對,更不想麵對她們這些身上沒有“汙點”的人。當初在文工團,她們這些沒有“汙點”的人,可是很歧視她倆的。
也就劉蘭翠,後來找正了心態,在文工團穩下來,現在也還願意跟她們聚到一處。
提到葉湘,劉蘭翠也隻剩歎口氣了,什麼話都不說。
在蔣珂和安卜的新房裡,一群人七嘴八舌把能說的事情都說了一通,也都沒了分開這麼多年的生疏感。到了傍晚,由安卜昌傑明帶著,出去又找地方定下包廂吃了一頓飯。
一個包廂裡擺了兩張圓桌,菜點了滿滿兩桌子,啤的白的酒瓶更是擺得到處都是。都是老戰友,誰也不能不給誰麵子,誰也都不跟誰瞎客氣,過去所有有過的糟心是誰也都想不起來,也都不說,就說那些輕鬆有意思的。
而大家也都記著今天是安卜和蔣珂辦婚禮的日子,多半還是鬨他倆,陳明頭一個就說:“安卜手段高深啊,小蔣同誌進了團他就把我手風琴給搶走了,天天讓小蔣同誌給我背手風琴。我那時候正好腿受了傷,正是可以表現的好時候,他非要讓小蔣同誌幫助我。”
後來一個接一個地說安卜的各種事,鄭小瑤又說:“你們那隻是懷疑他動機不純,我可是親眼看見的,他在練功房幫可兒擦眼淚。被撞破了你們猜怎麼著,人特彆爺們,乾脆就認了,叫我去向政委揭發他。他後來跑出國那時候,我就特彆後悔,當初應該早揭發他。”
聽到鄭小瑤說這話,桌上的人全部起哄,哄一陣也就完了,並不提當年安卜和鄭小瑤之間那點事。誰不知道啊,那是鄭小瑤的單相思,現在都過去了,那事也不是回事了。
安卜被他們一邊起哄一邊灌酒,灌了兩杯之後,又有人拿刁鑽的問題問他,“假如,你來北京的時候蔣珂已經結過婚了,你小子會不會後悔一輩子?”
“不不不。”安卜半醉著搖頭,“我會後悔一千輩子。”
那沒說的了,人又起哄他,“喝酒!”
這一晚上安卜被灌了不少酒,酒桌上鬨起來笑起來,啤酒泡沫花子甩得在杯口邊起舞。
飯局結束以後,本來他們還打算要鬨安卜和蔣珂的洞房的,但因為大家都喝得有點高。雖然沒到站不直腿的地步,但鬨洞房這事是鬨不起來了。
一群在在飯店外抱在一起拍著背道彆,都說這次見完之後,下次再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都讓各自保證,有事需要老朋友的時候就言個聲。
在回去賓館之前,施纖纖不知道從哪拿出一個紙盒子來,塞給了蔣珂。那是一個很舊的黃皮紙盒,扣著蓋子,是曾經她從蔣珂手裡拿走的。
她把紙盒塞給蔣珂的時候,笑著跟她說:“我沒有幫你扔掉,一直收著呢。”
蔣珂接下那紙盒打開蓋子,便看到了曾經安卜送給她的各種禮物。都是很舊的顏色和款式了,已經退出了時代的潮流,雖然從來沒在蔣珂的眼裡潮流過。
蔣珂想起那時候互相送東西時候的純粹心意和心情,與現在已然大不同。她把盒子蓋起來,抱在懷裡,跟施纖纖說了句:“謝謝纖纖姐。”
施纖纖笑,“我不是堅信你們還能重逢走到最後,我隻是希望你們可以重逢然後走到最後。現在,願望成真啦。”
蔣珂聽完她的話也笑起來,鬢邊的碎發吹在臉上,她抬手往耳後攏了一下。
在飯店外分開後,蔣珂抱著那個紙盒子和安卜並肩往家回。安卜晃晃悠悠的,跟蔣珂一起說起未來的打算——生一個孩子,安爸退休以後就把安媽媽和安爸一起接到北京來養老,把孩子養大,等他們老了,就什麼都不管一起出去周遊世界。
安卜身上的酒氣重,把頭搖成撥浪鼓,說:“不,去周遊全宇宙。”
蔣珂翻白眼踢他一腳,他笑著攬上蔣珂的肩膀,“我們先回家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