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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景瑞帝和孫皇後頓了片刻, 而後相視一笑。
孫皇後更是難得地撇開了方才的煩心事, 欣慰地對景瑞帝道:
“兩年前蓁兒及笄,便許了上將軍。如今國中無戰事, 倒不如將大婚辦了便是。”
景瑞帝頜首:
“上將軍,你意下如何?”
傅虔側臉去瞧了楊蓁一眼,看見她低著頭, 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一張小嘴讓她給咬得透紅,像顆櫻桃。他不禁笑了笑,轉過頭來躬身道:
“末將無異議。”
楊蓁偷眼看他, 見他神色自然, 並無任何欣喜的模樣,她不由地有些泄氣。
整個人蔫兒了下來,隻能聽見父皇在上麵敦敦教誨。
景瑞帝笑道:
“那麼, 日子便定在下月初五,著禮部鄧元朗去辦罷。”
聽了這話,他身邊的內吏執筆記錄了下來,躬身道:
“是。”
見楊蓁不大有精神的模樣,孫皇後憂心道:
“小七,這回讓你受驚了。讓上將軍送你到宮苑便是了, 行宮也不拘著那麼多規矩。”
聽皇後開口,景瑞帝也點了頭:
“去罷,你們二人婚前也可好好相處些時日。”
楊蓁原本還蔫蔫的, 冷不丁聽見這麼一句話,不由地想起來他們獨自在桃林山居的時候,傅虔那如狼似虎的模樣,不由地縮了縮脖子。
她小心翼翼地瞧了兩眼旁邊的駙馬,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那瓣薄唇上,吞了吞口水......
“是,一定好好相處,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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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一刻鐘之後,潼關行宮的某處幽靜的雨榭裡,剛等楊蓁在廊前坐定,麵前便迎來一片影子將她牢牢鎖住。
傅虔居高臨下地瞧著她,俯下身來托住她的後腦勺,唇瓣不由分說地覆了上去。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讓人吻得不能動彈。他一點一點磨蹭著唇邊的肌膚,托著她的手漸漸用力,吻得她喘不過氣來。
過了一會兒,他似乎覺得這樣不大舒服,於是便收回長臂來將她打橫抱起,自己坐了下來,而將她放在自己膝上。
楊蓁兩條腿搭在他身上,雙手緊緊環著他的脖頸,臉上羞紅了一片。
隔著初春薄薄的布料,她能感覺到傅虔灼熱的皮膚像是在燃燒。當她望向他的眼睛,果然瞧見烈火焚燒的痕跡。
傅虔沉重的氣息拂過她臉頰,一手環著她的單薄纖細的窄肩,眸子不由地瞧見少女玲瓏的身形若隱若現。他耳根發紅,大手用力鉗住她的雙手,牢牢地禁錮在胸前,又親了上去。
雖說讓這樣的姿勢弄得滿臉通紅,可楊蓁到底浸在溫暖的懷抱裡,像貓兒一般眯起眼睛,不再思考任何事情。
傅虔似乎覺察出懷裡的小人兒有些累了,於是便放過了她,將小腦袋擱在自己肩上。
他摩挲著那雙白嫩的小手,輕輕在她額前落了一吻。
她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睜開惺忪的眼睛,瞧見傅虔正靜靜地瞧著她,嬉笑著紅了小臉,不斷地往他懷裡蹭。
傅虔輕笑出聲,攏了攏她的碎發。
突然她從傅虔懷裡鑽了出來,伸出手去夠著他的脖頸去,掙紮著要親。
傅虔不給她親,身子筆直地坐著,手臂還微微用力,板著她的小身板不讓起來。
楊蓁苦惱地看著他,突然把手縮回來在手掌親了親,按在傅虔的薄唇上。
她笑嘻嘻地看著他:
“嘿嘿,被逮到了唄~”
傅虔不禁一愣,很快便反應過來,抓著她的手心深深吻了下去。
冰冰涼涼但又綿軟的觸感讓她紅了臉頰,傅虔見她這幅樣子又把她摟近了些,順著手心吻到臉頰,吻到嘴唇。
兩人纏綿了好一會兒,夕陽的餘暉落在他們身上和廊前的小池上,溫柔而明媚。
楊蓁瞧著池上金黃色的波紋,訥訥道:
“傅虔,我今天看見五哥的樣子,心裡實在有些難受。”
傅虔低頭瞧了她一眼,問:
“我方才來的時候略有耳聞,五皇子現在如何了?”
“幸虧發現的早,太醫說並無大礙。隻是我到如今才知道,五哥其實並非我們一直看到的那樣玩世不恭。他心裡很想站起來,跟哥哥們一樣。”
一邊說著,他懷裡的小姑娘一陣輕顫,有一顆大大的淚珠從她眼中滾落。
傅虔伸出手來,用指腹替她拭去淚水。他溫聲道:
“或許真有辦法讓他站起來呢?”
楊蓁聽見這話,立刻轉過頭去瞧著他,一雙眸子帶著期許的目光:
“傅虔,你果真有辦法嗎?”
傅虔撓了撓她的下巴,眼中帶著篤定:
“五皇子腿腳並無問題,隻是自年幼便開始的體虛讓他無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說著,他的眼睫垂下來,讓夕陽在臉上照出一片小小的陰影:
“其實我小時候身子骨也很弱,父親請了一位打拳的老師傅來日日教導,我練了十年才逐漸好轉起來。”
楊蓁大為驚訝,她麵前這個一如既往地叱吒風雲的大將,難道年幼的時候竟是個病弱的孩子?
傅虔瞧見她的模樣,不由地失笑:
“怎麼,看起來不像麼?”
原本隻是一句開玩笑的話,可沒想到楊蓁卻突然使勁伸長雙臂去環抱著他的肩膀,手上還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後背:
“若我能見到那時候的你該多好哦。”
傅虔心裡一動,問她:
“為何?”
楊蓁自然地開口回道:
“那樣我就可以抱抱那個小小的你,告訴他——‘你以後會變成這天下最厲害的大將軍哦’......”
你以後會變成這天下最厲害的大將軍哦......
這句話似乎戳中了他內心的某個角落,那個屬於年少時候的赤子之心,還有那些痛苦的,不堪回首的往事。
曾經那個傳奇沒落的年代,每一個傅氏子孫都曾想過馳騁疆場,回到祖先曾經征戰過的那片大地。
可是他們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整整停留了五十多年,傅氏沒有人有能力再建功業。
直到傅虔的出生,所有人都說這個孩子將星入命,理應為國效忠,光宗耀祖。
可是他出生時尚不足月,氣血微虛,幾乎很難成為習武之才。
於是他父親請了一位嚴厲的師傅,每日聞雞起舞,日落而息,不分嚴寒酷暑,這麼一練就是十年。
對於一個尚未領悟何為忠肝義膽的小孩來說,一個家族的使命就這樣背負在他那稚嫩的肩上,這實在是太艱難了。
倘若那時有一個人站在他麵前,對他說他以後一定會成為一代名將,那麼那些晦暗無比看不到光明的日子,會不會好過很多?
傅虔眼中微微有些潮濕,他低頭吻了吻懷裡的少女,卻笑著出聲:
“那不如,把這句話留給我們的孩子?”
楊蓁笑了,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眼睛,似乎瞧出了他眼睫上的些許亮晶晶的雨珠。
她湊上去吻了吻傅虔的眼睛:
“傅虔,你永遠都是我心中,最厲害的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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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直在雨榭裡待到日暮時分,傅虔這才準備送她回宮去。
走在路上,楊蓁好奇地問:
“明日就是比武盛宴了,傅虔你不需要練練拳腳麼?”
傅虔又恢複了一貫那淡淡的神情,斜眼反問:
“若是你來當陪練,我倒是可以考慮。”
楊蓁瞪圓了眼睛:
“我......我若是當陪練,還不被你打哭嗎?
不如......楊曦考慮一下?”
傅虔失笑:
“行,那我回潼關之後就轉告他。”
提起楊曦,楊蓁又有些躊躇。她想起今日華素夫人讓她母後斷了雙腿,若是二哥知道了也不知作何感想。
“傅虔......今日你可不可以好好陪陪二哥?”
“我陪他做什麼?”
“......”
楊蓁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傅虔,楊曦曾經喜歡過華素夫人的事情。
誰知傅虔竟主動開口:
“你是說華素夫人的事?”
楊蓁嚇了一跳,趕忙四處看了看,瞧見周圍沒人這才開口道:
“你......你也知道了?”
傅虔瞧了瞧她,笑著說:
“南陳是我同楊曦和四皇子一同攻下來的,你莫不是忘了?”
楊蓁恍然大悟,隨即又壞笑著走上去問:
“哎,那為什麼,二蘇這麼有名的美人,你卻一個都沒瞧上呢?”
傅虔假裝想了想,十分嚴肅道:
“大約是因為,不夠美吧。”
楊蓁喜滋滋地將一張小臉湊上去,摟著他的胳膊甜唧唧地問:
“那......你是不是我最好看?”
傅虔忍俊不禁道:
“恩,你最好看。”
把她送到宮殿外頭之後,傅虔便走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扒在門口,看著他離去的背影。
傅虔走幾步便回頭看看她,眼中夜色幽微,心中甜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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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回到宮中,晴初和秋雨並其他的幾個小宮女便上來服侍她。
楊蓁一邊由著她們給自己解衣裳,一邊問道:
“晴初,母後今日送去審訊的那個丫頭,招了麼?”
晴初聞言,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