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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蓁一怔,手上抱著傅虔手腕的動作還沒鬆開, 一時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把駙馬扔到一邊去。
可沒想到傅虔竟雲淡風輕地將手從她懷裡輕輕抽出, 故作不經意地揉了揉楊蓁的腦瓜以示安慰。接著,他在眾目睽睽之下, 頗有風度地走下看台,向景瑞帝夫婦行禮道:
“末將思念公主,趁間隙前來探望, 望陛下恕罪。”
他落落大方地承認了,還把事情的起因攬到了自己身上,不得不讓人欽佩。
這時候眾人的視線已經全都聚集到台前他的身上,楊蓁好不容易才鬆了口氣, 忍不住唇角上揚。
傅虔說的明明是“望陛下恕罪”, 可瞧他那氣定神閒的模樣,絲毫沒有覺得方才失了臉麵,反倒多了一絲理直氣壯的口吻。
景瑞帝和孫皇後果然也沒有怪罪於他, 隻相視一笑:
“人之常情,何罪之有啊。”
“多謝陛下。”
景瑞帝一向喜歡傅虔,這次比試又對他寄予了足夠的期望,於是含笑道:
“上將軍,馬上就要到你的場次了,快些去備戰席罷。”
“是。末將告退。”
走之前, 傅虔還故意回過頭來望了楊蓁一眼,眼中含著笑,帶著些許得意張揚。
楊蓁不禁笑了, 這個人是完全拿住了她父皇和母後對他的偏愛,才料定這件事不會被懲罰。
不過......
目送他離開之後,楊蓁彎下腰去瞧了瞧那方倒塌的桌案,隻見那桌案完好無損,隻是其中一條桌腿與桌案的拚接處讓人給打折了。
楊蓁四下尋找著,直到從角落裡撿到一顆熟悉的銅球才反應過來,這正是有人從遠處彈過來故意打斷她凳子腿,並且讓她和傅虔親熱的模樣暴露在眾人麵前的。
這銅球,一看不就是她四哥從小玩到大的嗎?
況且這麼大的力道,非習武之人所不能及。
一想到這兒,楊蓁便一眼便瞪向她四哥的位置。
隻見楊顯的餘光似乎覺察到她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回過頭來,渾身打了個哆嗦。
楊蓁一雙眼睛溜圓,兩根手指捏著那枚小銅球,似乎在用眼神質問他。
楊顯露出一副無辜的神情攤開手,對著口型跟她說:
“不,是,我!”
而後又抖出空空如也的口袋對她說:
“沒,帶,球。”
楊蓁犯了嘀咕,這銅球除了她這個一向沒正形的四哥之外,還有誰會使?
這時候,隻見最前排有個背影回過身來,一雙慵懶的桃花眼掠過眾人,落在楊蓁身上。
她冷不丁對上那雙眸子,眸子的主人看見她,笑的極為張揚。隻見他伸出手捏起口袋裡一顆銅球抬起來給她看,似乎是在極為高調地告訴楊蓁,方才那桌椅倒塌的元凶就是他。
楊蓁看見那人的動作,不由地僵硬住。
因為那人是令狐驍。
她實在是想不通,令狐驍為什麼要當眾把她桌子給打翻?還讓眾人全都注意到她和傅虔在一起的情景?
楊蓁想不通,隻能咬牙切齒地望著他那雙桃花眼裡的戲謔,目送著他得意洋洋地轉回頭去。她隻顧著瞪令狐驍,卻沒注意到他旁邊的蘇葉都已經咬碎了一口玉牙。
蘇葉可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
在她眼裡,令狐驍這就是在跟楊蓁**,還是當著她的麵**,這讓她顏麵何存?
於是蘇葉作出往日裡一般的嫵媚,輕輕倚靠在令狐驍身上撒嬌:
“陛下,這裡好熱,我們回去好不好?”
誰知令狐驍低下頭來,眼中依舊是滿眼寵溺。
他從玉盤裡取了一塊冰鎮水果喂到蘇葉嘴邊,哄著她吃了下去:
“葉兒乖,我們看完戰齊將軍那一場就回怎麼樣?”
蘇葉見令狐驍待她似乎與先前毫無分彆,便咬著牙應了下來。
楊蓁老遠瞧著他們這一副假意癡纏的模樣,不禁咂舌。
這兩個人都算是演技超群的高手,明明彼此心裡都在算計著對方,還能硬生生相親相愛,真是不容易。
想到這兒,她莫名想起來那天令狐驍給她錦帕的時候那個有些落寞的笑容:
“跟你一樣,找個新歡。”
她正有些晃神的時候,卻突然讓人拉回了現實中。
原來是晴初帶著幾個內侍來替她換了一個桌案,又把冰鎮水果和瓜子也全給她換了一份新的。
楊蓁由著他們在自己麵前擺弄,抬頭一看,正巧傅虔出戰的第七場比試開始了。
楊蓁將靠墊放在膝下,整個人都將身子挺得高高地,瞧著站在場上的那個身穿寶藍色軍裝的少年將軍。
他手中一柄九天雪長劍,拔劍出鞘猶如銀龍嘯天,襯的一身少年意氣愈發張揚。
而對麵與他比試的,也是在楚國的威望能與傅虔相提並論的先鋒大將趙崢世。
趙崢世一手使一把長刀,形似彎月,看起來也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看見傅虔手裡的長劍,趙崢世卻明顯有些不悅:
“上將軍!舊聞你手中長戟的威名,為何今日與我比試,卻用一把劍?你莫不是瞧不上本將?”
傅虔淡淡開口:
“雪劍會友,長戟斬敵,有何不可?”
這句話隻有楊蓁聽懂了,大意是:“世人隻知道我以長戟一戰成名,但你們對力量一無所知,我的長劍耍的也很好。”
不過趙崢世不了解傅虔,當然不明白這些暗藏的玄機。可到底是被他這一席話說的啞口無言,隻好迎頭擊來。
傅虔以長劍相抵,隻聽“鐺”的一聲巨響,那是上佳兵器撞擊在一起的聲音。
前十個回合,傅虔僅僅以劍相抵,並沒有還手的意思。而在第十一個回合開始,傅虔約莫著對方已經將那彎月刀法展示得淋漓儘致了,這才終於開始發力,不過十四個回合便將長劍抵在趙崢世的咽喉之上。
看台上和大孟陣營傳來一片叫好之聲,楊蓁也不禁站了起來,使勁地為他鼓掌。
趙崢世先前有了足夠的機會展現自己的刀法,也實在是感受到了傅虔的實力,於是也由衷地向他祝賀。
傅虔落落大方地接受了眾人的祝賀,接過士兵送來的代表著勝利的花束,便下了場去。
楊蓁見狀,便立刻跟晴初耳語了兩句,自己一個人拎著裙角到場下找傅虔去了。
她繞到比武台後場去,正巧看見了傅虔正在那兒跟幾個將領一起說話,似乎在商討著對方的戰術和實力。
於是她湊了上去,乖乖巧巧地繞到他身後去,看起來像是個小跟班。
傅虔看見了她,習慣性地伸出手去將她往自己身邊攏了攏,口中則繼續講解著。
然而幾位將領看見她,紛紛向她行禮,並且準備退下。
楊蓁笑著攔下他們:
“我就坐在這兒聽,絕不會透露給楚人,你們怕什麼。”
傅虔也點頭道:
“無妨,以後總會常常在潼關見到公主,不必拘禮。”
那幾個人聽了這話,總算才放開了,繼續談起了戰術。
楊蓁看似好奇地聽著他們談話,實則卻打量起了這幾個人。
她努力回想著自己前世在傅虔軍營裡看見的那個人,試圖將他的體貌與眼前的這幾位將領對應上。可是她觀察了許久,覺得眼前這四個人,並沒有與那個偷偷下毒的人相仿的。
她正泄氣,卻聽見遠處傳來一個爽朗的聲音——
“上將軍,末將來遲了。”
回頭一看,她如墮冰窟。
即使那天是黑暗之中,如今也能分辨出他那如蛇一般狠厲的眼睛。
更彆說他無論從身形,還是裝扮都與那夜加害傅虔的人完全一致。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件繪著大虎的衣服,與楊蓁從前看見的那件一模一樣。
那人走過來,見到她在場,立刻便行了一禮:
“末將虎賁將軍周智,見過七公主殿下。”
楊蓁強作鎮定笑了笑:
“虎賁將軍,原先是鎮守孟楚邊界的守將?”
那人眼中似乎有熠熠光芒閃動,顯然態度誠懇:
“不錯,七公主殿下真是見多識廣啊。”
楊蓁心下一頓,接著笑道:
“虎賁將軍的威名,本宮豈能不知?”
傅虔笑了笑,竟少有地朝他打趣道:
“方才就等你了,來晚了我可不補課了。”
看著他們嬉笑的場景,楊蓁不由地覺得心中一陣惡寒。
傅虔如此真心實意待他,到頭來竟換來一包毒藥。
前世的記憶有如不能控製一般朝她襲來,她不禁有些悲憤。可如今又不能表現得太過明顯,於是她隻能悄悄附在傅虔耳邊道:
“我有些倦了,想先回去,你們好好聊。”
傅虔有些擔心地回頭看了看她,接著跟幾位將領道:
“你們先去準備罷,我送公主回去。”
周智顯然是個處事圓滑之人,極會看眼色行事:
“這裡有我在,這幾個小子還輸不了,上將軍不必擔心。”
傅虔顯然是全心信任他,跟他們打了招呼便帶著楊蓁往回走。
等人走得遠了,他突然蹲到楊蓁身前,回頭笑道:
“來,我背你回去。”
楊蓁心裡一動,乖乖地伏在他背上,任由他背著自己往營帳走去。
她有些擔心地湊到他耳邊,小聲問:
“傅虔,你方才剛比試完,還行嗎?”
傅虔一頓,腳下的步子卻沒停,隻是回過頭來反問她:
“你說哪方麵?”
楊蓁愣住,愣了好一會兒,臉頰漸漸浮上一層緋紅。
傅虔背著她走到營帳門口,朝身後的侍衛留下一句“站遠點”,便帶著她進去了。
兩個剛輪崗不久的侍衛戰戰兢兢地合攏門簾,立刻站到那熟悉的幾丈遠的位置。
傅虔將她放到床榻上,侵身壓上去,看著她兩隻手護在胸前,眼中含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你方才說,我哪方麵不行了?”
楊蓁腦中一片混亂,隻能看見眼前這張俊彥幾乎要貼上來,不由地伸出小臂死死撐著:
“我,我沒說!你什麼都行,什麼都行。”
看見小姑娘的求生欲,傅虔顯然讓人點燃了心裡的火焰。他又湊近了一步,將她兩隻手都撥開,撐在她兩側。
楊蓁無助地望著從縫隙裡爭先恐後鑽進來的陽光,心裡想著這男人難不成光天化日之下就要......
見她的頭歪在一邊,一副逃避的模樣,傅虔伸出手霸道地捏著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腦袋轉回來,狠狠吻了上去。
“恩???”
楊蓁驚呼出聲,卻已經讓人封住了嘴唇,身子也絲毫不能動彈。
傅虔吻得很用力,幾乎讓她沒有空隙說話,呼吸也不由地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的手一開始緊緊鉗製著楊蓁的手腕,可到最後見她乖順了,便將食指緊緊扣住她的指間。瞬間,他們手指的關節都讓捏的青白,楊蓁不由自主地嚶嚀了一聲,卻似乎完全沒有讓麵前的人停下動作。
到最後,她沒了力氣再去迎合,傅虔這才放緩了唇間的動作,輕柔地吮吸著她的嬌唇。
楊蓁的一張嘴唇四周全讓吻得通紅,如一朵鮮豔欲滴的嬌花一般綻放。
傅虔略作懲罰一般咬上了她的下唇:“小丫頭,以後說話的時候,想清楚後果。”
楊蓁委委屈屈地將小手縮回來,撐在他胸前:
“我不敢了嘛。”
傅虔見她這幅樣子,心頭一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