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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信以為真,傅虔無奈地笑了笑, 將一隻木匣子擺到她麵前:
“你看看這是藥膏麼?”
楊蓁探出腦袋一看, 隻見裡麵玲琅滿目地擺了不少零食點心,其中就有她還在花轎上的時候傅虔喂給她的小點心。
她好奇地捏起一顆來, 問道:
“這是什麼點心?我怎麼從沒在宮裡見過?”
傅虔包著她的手將那粒點心送進她小口當中,臉上故作神秘道:
“你常做點心,應當能嘗的出來裡麵是什麼。”
楊蓁抿了抿小嘴, 嚼得嘎嘣脆,味道香的她臉上頓時便笑眯眯地:
“這是......花生酥?不對......恩,花生酥沒有這麼脆。”
傅虔捏了她的臉蛋一把,笑道:
“這是花生脆。不過一天不能吃太多, 容易上火。”
這時候, 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傅虔披了外袍便出去打開了門。
楊蓁悄咪咪地扒著床前的屏風一邊偷看傅虔,隻見一個貌美的丫頭捧著兩盞茶站在門口, 嬌聲道:
“上將軍晨安,奴婢給您奉茶......”
楊蓁眉頭一皺,她瞧著那小丫頭一副嫵媚的模樣,不像是個善茬。
她剛要出去湊到他身邊去,卻看見傅虔連門都沒讓她進來,直接將茶盞接了過來便關上了門, 半句話都沒多說。
看著那丫頭滿麵春光立刻被關在門外,小丫頭心中不僅有些許暗爽。
見傅虔馬上就要回來了,她急忙往回跑, 卻感覺雙腿一軟,整個人都跌了個趔趄摔在地上。
疼得她眼淚快掉下來了,使勁又腿軟的站不起來,隻好原地坐著像是在耍賴皮。
都怪他昨天晚上把自己折磨得精疲力儘,今天早上好不容易才恢複了元氣卻又遭遇了一場突襲。
她還沒來得及叫人,便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讓淩空抱起來,放到了床榻上。
小人兒背朝著傅虔躺回床榻上,一言不發地生著悶氣。
傅虔看出來她在鬨脾氣,便就近撿了個地方盤膝坐下,娓娓道來:
“方才那丫頭的確是我娘準備的,我都沒見過。
隻不過她老人家或許是想讓她侍候你,你若是不要我就攆到外院去。”
楊蓁心裡“咯噔”一聲,連忙坐起來道:
“既然是......母親大人派給你的,怎麼能說發配就發配呢。”
傅虔笑了笑,伸手捏了她的鼻尖一下:
“你個小丫頭果然是在想這件事。”
經他這麼一提醒,楊蓁可算才找回自己方才鬨脾氣的原因。
不對啊!自己明明是因為腿軟站不起,才倍感屈辱的!
想到這兒,她一嘟唇又躺回了原地不說話。
可是這下還沒完全躺下去,就被一隻大手墊在了身子下麵,那長臂用力一撈就把她按在自己懷裡。
她平躺著跟傅虔大眼瞪小眼,卻突然發現即使是這個角度,他的下頜線還是那般清晰明朗,沒有絲毫多餘的贅肉。
於是兩人就這麼平靜地對視了一會兒,傅虔皺了皺眉,問道:
“你看著我做什麼?不生氣了?”
看了這麼一會兒,有什麼氣也全消光了。
楊蓁捂住臉,小聲說:
“以後......你不要欺負我了嘛。”
傅虔一愣,伸手試圖挪開她捂臉的手,卻發現這小家夥用足了力氣,他根本挪不開。
於是他隻好歎了口氣說:
“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你說說看......”
話還沒說完,小姑娘還是捂著臉,他忽然想到她說的“欺負人”難道是...那件事?
傅虔陡然失笑,臉上也有些發燙。
但他並沒有回避這件事,反而是低下頭去將她的手拿起來吻了吻:
“那不如我搬去書房睡?”
她驚地立刻環上他的腰,委屈在小臉上蔓延:
“不要!”
傅虔裝作冷著臉,實則憋著笑問:
“那怎麼辦?”
楊蓁咬了咬牙:
“你以後輕一點!”
接著她可憐巴巴地擼起袖子給他看,那上麵覆著一層薄薄的青紫色,還有一些淡淡的成片的吻痕。
那可不就是他昨天太過放縱自己,將這些日子壓抑的邪火全都一股腦傾瀉出來的緣故嗎?
他帶著歉意將小姑娘抱在懷裡,低聲道歉:
“都是我的錯。”
楊蓁讓他這一句話哄得,心都化成一灘軟水。
她探出腦袋去親了親他的大手,又用自己的臉蛋蹭了蹭,以示安慰。
傅虔把她抱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哄道:
“睡吧,時辰還早。”
他這麼一說,楊蓁倒真的打了個哈欠。
可是她仍舊強撐著睡意問:
“一會兒還要起來給父親母親奉茶,你可不要誤了時辰叫我哦......”
傅虔點了點頭,在她發間落下一吻:
“現在睡還能多睡一會兒。”
於是小姑娘抱著他的胳膊,枕著他的大腿睡著了。
回籠覺才是最香甜的,楊蓁一覺睡了一個多時辰才讓傅虔叫起來。
外麵天色已然大亮,傅虔早已經自己梳洗完畢,也換好了衣裳。
楊蓁知道他從不習慣丫鬟服侍,便自己從床榻上跪坐起來,替他整理衣襟。
等整理好了,傅虔自然地伸手將她從床榻上抱了下來,又裹了外衣,這才讓丫鬟們紛紛進來服侍。
楊蓁不習慣不相熟的婢女,早就吩咐了內室隻有晴初和秋雨能進。
見她們兩個進來,傅虔便走出了內間,獨自一人去書房處理公務。
晴初一邊替她穿衣服,一邊瞧見了她身上的淺淺淤青,有些擔心地說:
“上將軍委實有些不會疼人了,殿下該勸勸。”
楊蓁臉上一紅,小聲說:
“不妨事,一清早起來便塗了藥膏,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
晴初輕輕按了按她的小臂,立時便疼得她呲牙咧嘴。
晴初搖了搖頭:
“這淤青豈是一兩天就能消下去的?”
楊蓁沒底氣,隻能小聲說:
“好啦,我以後自己也會注意的。”
秋雨在一旁聽著也沒說什麼,自是捧了她一貫愛用的漱口水進來,遞到她麵前。
等收拾完了也才過去一刻鐘。
楊蓁走出寢臥外間去,卻遍地都尋不到傅虔的身影。
一個小丫頭上前來福了福身,語氣有些不客氣道:
“回稟夫人,上將軍在書房裡忙公務,夫人就在這等著便是了。”
她的話語頗有些不友善,楊蓁蹙了眉頭,抬眼一看竟是五更天裡給傅虔奉茶的小丫頭。
她有些不高興,剛要說話,卻瞧見傅虔從廂房走了出來,對著那丫頭冷冷道:
“哪裡來的不懂事的丫鬟?怎麼跟公主說話的?”
那丫頭被傅虔斥了,立刻便軟了下來,換了一副極為柔和的語調:
“上將軍冤枉奴婢了,一向主母等著家裡的老爺是天經地義的......”
楊蓁忍不住瞥了她幾眼,這丫頭年紀不大,道理倒是一套又一套的,跟宮裡那些個教女則女訓的嬤嬤也無甚區彆。
隻聽傅虔當即打斷了她的話:
“去,發配到前院去。
連帶著跟她一起進內院的都罰去前院,還是換從前的老嬤嬤來侍奉公主。”
那丫頭趕忙跪了下來,惶恐道:
“上將軍饒了奴婢罷......”
傅虔絲毫都沒有睬她,反而走到廊前伸手將楊蓁牽了下來,直接帶著她往外廳走。
楊蓁聽著那丫頭的哭喊聲,以為傅虔生了氣,小心翼翼地說:
“那畢竟是母親送來的人兒......這樣是不是......”
傅虔笑了笑:
“等你見了我母親,便知道她不會塞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到我身邊。
大約又是派那老管家挑的。”
他話音沒落,卻聽見外廳有個爽朗的女聲響了起來:
“殿下來了,老頭子,殿下來了!”
隻見那竹林另一頭走出個穿鵝黃色常服的女子來,約莫四十歲,但保養的極好。
她渾身上下都帶著朝氣,臉上笑眯眯地,竟看不出是個做母親的人了。
楊蓁估摸著這就是傅虔的母親,趕忙福身道:
“楊蓁見過母親,願母親......”
“青春永駐!”
還沒等她說完,傅母便笑眯眯地接了下言,連楊蓁也被逗樂了。
這時候傅老太爺才從竹林子裡走出來,一言一行都甚有章法,看起來便知道是個嚴厲的。
於是她也不敢施禮,連忙行禮道:
“見過父親。”
傅老太爺微微頜首,又規規矩矩地向她行了一禮:
“老身見過公主殿下。”
楊蓁臉上一紅,連忙勸道:
“父親,在家中不妨事的...”
誰知傅老太爺卻執意要行完禮才罷休。他板著臉一本正經道:
“君臣之禮,不可免除。”
傅母嗔怪道:
“瞧你將殿下嚇得,真是個老頑固。”
楊蓁不由地笑了笑,回頭看了傅虔一眼,卻看見這男人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聲都沒吭。
果然,下一秒傅母便衝了上來,憐惜地看著她兒:
“我兒又瘦了......”
回身又將楊蓁一起扯上道:
“...殿下也瘦得很,這些天,為娘給你們煲湯喝!日日喝湯吃肉!”
楊蓁聽說有吃的,不由地摸著乾癟的小肚子咧開了嘴:
“母親......真好。”
傅母喜滋滋地牽著她的手:
“嗨,跟為娘還客氣什麼,殿下愛吃羊肉豬肉還是牛肉?
跟為娘說,一會兒就燉上!”
楊蓁小聲說:
“母親叫我小七,或者阿蓁便好了,不用叫殿下......”
傅母臉上笑的更開心了,剛想說些什麼,卻被她家老頭子板著臉攔了下來:
“要注意分寸!”
傅母白了他一眼,敷衍著回應著:
“知道了知道了,你這麼久沒見兒子,快去下兩盤棋!
走,小七,娘帶你去瞧個好東西。”
楊蓁讓傅母拉了手,忍不住回頭看傅虔。
傅虔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便跟著他父親去了。
不知怎麼,楊蓁總是覺得傅虔跟傅老太爺之間,似乎沒什麼話,生分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