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一切便隻看明日了。倘若明日一切順利,那便最好。
可倘若有一分一毫的閃失,恐怕虎賁將軍不會善罷甘休。”
楊蓁冷笑了一聲:
“周智兩次想要闖進內帳,一次讓我用尚方寶劍攔下來,一次讓我用元帥金令壓製。
再有下次......本宮也隻好以命相抗了。”
“殿下!”
“公主殿下!”
晴初和季康幾乎是同時脫口而出。
兩人滿目皆是難以置信,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季康艱難出聲:
“殿下何苦......虎賁將軍在潼關已待了兩年有餘,軍中威望甚高。
若是殿下撐不住,不妨就教與他執掌......”
他還沒說完,便聽到楊蓁義正言辭地拒絕道:
“正是因為周智在軍中威望甚高,本宮才絕不能將這兵權交於他手中!”
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她感覺自己的喉頭湧起一陣腥甜。
她眼前一黑,扶著桌角才站穩。
季康瞬間便訝然失聲,怔怔地望著她。
楊蓁略一平複心情,這才開口斬釘截鐵道:
“王軍隻可在元帥手中順利班師回朝。
剩下的人,本宮一概不信。”
季康沉默了許久,終於長長躬身行禮:
“末將......謹遵公主教令。”
*
當天晚上,楊蓁獨自一人守在傅虔榻前,實在困得不行便趴在他身邊小憩。
饒是在夢裡,她也全然睡不踏實。
隻一點風吹草動過去,她便立時驚醒。
每次驚醒的時候,她都以為是傅虔醒來了。
可是等她起身去看的時候,他卻仍然昏睡著。
她睡眠嚴重不足,神思脆弱,心中一多想便是比白日裡更甚的萬般絞痛。
她突然開始害怕,萬一傅虔醒不過來了怎麼辦。
終於在又一次從昏睡之中驚醒的時候,她難以自抑地撲在傅虔身上,悶聲哭了起來。
眼淚幾乎沾濕了他的衣襟,楊蓁卻隻能捂著嘴巴低聲啜泣道:
“傅虔,我好累啊.....你可不可以早一點醒過來?
如果他們今天又來逼我,我該怎麼辦......”
她哭得梨花帶雨,漸漸哭得渾身都癱軟了下來,枕在他沒有受傷的一側睡著了。
隻是她沒注意到,傅虔原本鬆弛無力的手掌明顯動了一動。
楊蓁再醒來的時候,是被外麵嘹亮的號角聲吵醒的。
她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下床榻,照例去給傅虔喂水。
晴初聽見了響動,捧著盥洗盆走了進來。
瞧見楊蓁的模樣,晴初心疼地湊上去輕輕蹭著她眼下的烏青。
“殿下這幾日實在是熬的厲害。
若是實在不行,我們便不跟他們犟了又如何......”
楊蓁輕輕推開她的手,淡淡道:
“晴初,你不懂。若是兵權交到周智手中,王軍勢必不會凱旋而歸。”
隻聽晴初淡淡地歎了口氣,沒再說話。
楊蓁也不想再費儘唇舌解釋清楚。
她現在太累了,可是今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用涼水洗乾淨臉蛋,感覺清醒了不少。
這時候恰巧季康來了,楊蓁整理了衣衫便出去見他。
季康已然將鎧甲穿戴整齊,立在大帳之中向楊蓁行禮:
“眾將已準備就緒,隻等元帥金令一出,便可蕩平叛軍。”
楊蓁點了點頭,吩咐晴初將早已準備好的金令遞給他。
季康受寵若驚,並不敢伸手去接,反而跪伏於地道:
“殿下,這金令隻有元帥才可使用。
見此金令如見陛下本人,末將實在不敢逾矩!”
楊蓁走到他麵前將他扶起來:
“既然你已經說了,見此金令如見陛下本人,又有何人敢違逆你的命令?
你放心,這件事回到京華之後,本宮自會如實向父皇稟報。
隻是今天,就要仰仗你了。”
季康見到她眼中的懇切和堅定,久久不能言語。
他似乎思忖了許久,終於咬定牙關接過了這幾乎重千斤的金令。
他決然道:
“一切但聽公主殿下教令!”
見他離去的身影,楊蓁心中隱隱放下了分毫。
隻要季康不出事,這一切就還有救。
*
就這樣,楊蓁一直等到了晚間,外麵的侍衛這才興衝衝地傳來捷報: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王軍已經攻克叛軍外圍,敵人已經節節敗退!”
楊蓁聞言鬆了一大口氣,連忙問道:
“陽關打開了嗎?”
誰知那侍衛還沒來及回應,卻聽見另一個侍衛大聲來報:
“報!公主殿下!不好了!
虎賁將軍率三軍原地休整,止步陽關!”
這一瞬,又將她丟回了無邊地獄。
楊蓁艱難地問道:
“季康呢?”
侍衛麵露難色:
“季副將......季副將被虎賁將軍綁了起來,說他以下犯上,竟敢攜元帥金令統調三軍......”
她眼前一黑,險些又昏了過去。
還是晴初手疾眼快地扶著她慢慢坐下。
楊蓁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沉聲問:
“周智現在何處?”
“虎賁將軍命大軍原地休整,隻帶領一千輕騎攜罪將季康歸來......
說是若不見到元帥,則三軍罷戟不戰。”
這下,楊蓁徹底明白過來了。
周智是南陳餘孽,如今看到陸子胥所率領的兵變就快要被王軍清繳,所以這才坐不住要以三軍不發直指坐鎮帥帳的她。
她靜靜地站起來,將尚方寶劍握在手中,命道:
“你去將守衛元帥的三百甲士帶到此處。”
“是。”
不消多時,周智便帶著“罪將”季康回到了軍營。
他看見遠處手執尚方劍的楊蓁,不由地冷笑。
他飛身下馬,姿態如行雲流水一般跪在她麵前:
“末將見過公主殿下。”
楊蓁任由他在地上跪著,冷冷道:
“若我所料不錯,將軍如今應當在陽關攻克城門才是。
為何會出現在此處?”
周智似乎料到她的問話,臉上放肆的笑容愈發張揚:
“元帥金令,被一罪將拿到。
末將想著,若是再不來稟報元帥,那麼三軍更無法前進一步。”
這時候,楊蓁下令召喚來的三百甲士終於趕到,在帥帳外麵為了一圈又一圈。
周智冷言看著這一切,笑著說:
“公主殿下,您不會以為就這點兵力便能阻擋我吧?”
楊蓁也不跟他廢話,伸手抽出尚方寶劍:
“若將軍想進,那便請罷。”
周智輕浮一笑:
“公主殿下,原本可以化乾戈為玉帛,您將金令教授與我便是了。
何必鬨到如此地步。”
楊蓁劍光淩冽,直指周智咽喉:
“此乃尚方劍,你敢抗命?!”
誰知周智又進一步,再次緊逼道:
“若我死在帥帳,公主殿下該以何種方式麵對三軍?!”
楊蓁不是不怕他。
事實上,她如今怕得很。
可若是她手下真的無端多出一條人命,後續究竟會如何發展,誰也不知道。
就在他們互相僵持的時候,原本站在她麵前得意洋洋的周智,臉上瞬間變得恐怖扭曲了起來。
他一雙眼睛無比空洞,仿佛被人生生剜去了心臟一般。
就算他這幅模樣,楊蓁也分毫不敢鬆開手中的劍。
她兩隻手都抓住了劍柄,用力用得幾乎指尖泛白。
直到她後背落進一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
那人湊在她耳邊,伸手包住她的小手,聲音帶著疲憊和歉意:
“蓁兒,我來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保證馬上就會回歸甜蜜日常了。
阿祥這隻手總是控製不住要寫正劇,要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