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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與惡犬 晏雙笙 83241 字 2個月前

梁慎言“嗯”了一聲,指腹磨蹭著碗的邊緣,外麵的蟬鳴聲裡多了水流動的聲音。

院子外邊有條水溝,要是水房抽水灌到田裡,有些會從這邊走。

程殊拍拍手站起來,搓搓胳膊,“怪自己更多。”

他站在那兒,手裡拿著碗,往程三順房間看去,房間燈關著,“他得了癌,所以我對他有一天會離開這件事是有準備了。但沒準備的是,沒能見上最後一麵吧,當了那麼多年的父子,早也見晚也見,結果連個道彆都沒有。”

遺憾,會遺憾一輩子。

說完,程殊拿走梁慎言手裡空了碗,往廚房走。

小燈的光比以前更暗了,程殊長了個,進去的時候沒低頭,差點撞到門框。

梁慎言就這樣看著程殊的背影,沒說什麼。

過了幾秒,程殊在廚房裡聽到“啪”的一聲,笑著探頭,不意外地發現梁慎言黑了臉。

這麼多年了,怎麼有的人還是一樣招蚊子。

程殊說:“明天把蚊帳拆了,洗洗吧。”

梁慎言起身,徑直往房間走,到門口了跟他說:“過來。”

程殊擦擦手,跟著他進了房間,“哎”了一聲,“怎麼了?”

梁慎言直接躺床上了,給程殊留了靠牆那邊的位置,“睡覺。”

就這說話的功夫,又消滅了一隻討人厭的蚊子。

程殊一愣,沒忍住笑了。

脫了鞋,從他腳邊爬到裡邊,大刺刺躺下。扭頭就能看見梁慎言,人正被蚊子折磨得煩了,眉頭都擰著。

他支起身,拿了一本床頭的書,側過身,用手托著臉頰,給他輕輕扇著,“睡吧。”

院子裡留了燈,廚房的燈也沒關。房間的大燈關了,留了床頭的小夜燈。

不論誰來,都知道這房子裡,有人在家。

第106章 第 106 章

小鎮夏天不算熱, 哪怕這個月份不少城市都上了三十度,一回到這兒,還是涼快。

白天有太陽熱一些,其他時候還不到要空調的溫度, 才二十出頭, 下點雨可能就十多度。

程殊醒得早, 八點多就醒了。

在床上賴了一會兒,用手去勾梁慎言頭發,被人嫌煩躲開,見梁慎言毫無要起的意思, 就自己起了。

衣櫃裡衣服都好的,就是放了這麼些年,哪怕每隔兩個月有人來, 那也是一股黴味,

尤其南方, 雨多潮濕,衣櫃不放乾燥劑,彆說兩月,衣服收進衣櫃裡一天就覺得潤。

家裡好長時間沒人住,再怎麼打掃, 也還有不少地方要收拾。

從堂屋、客廳到廚房, 程殊全收拾了一遍, 騰出不少東西,全都搬到院子裡來曬曬。

裡裡外外折騰了幾小時, 累得一身汗。

管不了還在睡的梁慎言, 拿了衣服去洗了個澡,才坐在家裡那棵石榴樹下放空腦子, 順便晾乾頭發。

舒服啊。

果然哪兒都不如自己的小窩,待得舒坦。

梁慎言起床,抓著頭發出來,一眼看到在那兒捧著手機不知道看什麼,還挺樂的程殊。

他抱著胳膊,在原地倚著門框看了會兒,笑了笑,一邊去洗漱一邊問:“中午吃什麼?”

程殊腦袋從手機後麵探出來,笑得露出兩顆虎牙,“去街上吃,我請你,再買點菜回來,後邊自己做。”

說完又盯著手機回消息,“後麵菜園我看了,荒了都,草得有半米高。”

自然晾乾的頭發,亂蓬蓬的,梁慎言打眼看去,有一瞬間時間仿佛錯亂了般,以為他們沒離開過這兒。

伸手推開門,聞到了沐浴露的味道,他一怔,說:“那行,你請。”

等梁慎言收拾好了,他倆就一起去街上,解決午飯,順便買點菜。

才走到小賣部那兒,倆人都有點後悔。

也不知道他倆怎麼想的,頂著中午一點多的太陽出門,曬人不說,還一把傘都沒拿,帽子也不戴。

熱得夠嗆。

程殊熱得拿手當扇子,往旁邊還沒開的小賣部看去,躲到樹下站了會兒。

梁慎言沒他那麼誇張,隻跟了過去。

這邊二十多度曬是曬了點,但比起北京那邊的夏天,動輒三十六七,好得多。

“要不晚點再去,這裡回家還近點。”程殊退堂鼓打得比誰都快,主要是他沒想到,今天會這麼熱,明明昨天回來還挺涼快的。

梁慎言瞥他一眼,沒說話。

程殊一下明白他意思,麻利蹲在他影子裡,偷著貪涼呢。

梁慎言看他動作熟練得跟以前一樣一樣的,無語了。

伸出手,在他頭頂按了按,跟壓苗似的,“拿我當傘使啊。”

程殊仰起頭,還挺老實地“啊”了聲,“那你不就是傘吧,長這麼高,躲陰涼好使。”

梁慎言聽了,手輕輕往他腦袋上扇了下,“再磨蹭,一會兒更熱。”

程殊歎了口氣,扶了下他的腿站起來,起得太猛眼前一花,“要是張爺爺和楊奶奶在就好了,這兒還能買把麵跟火腿腸。”

老兩口倒不是搬走了,是被小輩接去了縣城裡住一段時間,等小孩子放暑假,再全家一起回來。

小鎮上這些年搬走了不少人家,有些房子空著,陽台那些沒搬走的盆栽,要麼枯了要麼藤蔓爬了滿牆。

人沒變,街上也沒變。

他倆走過這條街太多回了,要去哪兒買什麼東西,熟門熟路的,碰到認出他們的人打招呼,就回應,沒碰到就自顧自地說著話。

等坐在那家粉麵店的時候,拿了兩張空凳子才放完買的東西。

老板瘦了點,頭發剃得更短了。

坐在那兒拿手機追劇,見有人來,樂嗬嗬地笑,“兩個帥哥,吃什麼啊?”

程殊坐在那台大風扇麵前,眯著眼,頭發被吹開,露出被曬紅的臉,“兩碗涼麵,要卷皮跟米豆腐,一碗少放辣。”

“得嘞。”老板放下手機,起身去一邊洗了手,才回到桌案那邊,給他倆拌麵。

拌個麵要不了多少時間,配料都是現成的。

辣椒油、醋跟醬油往裡一放,再擱點蔥花、蒜粒跟蒜水,然後撒點榨菜碎跟酸蘿卜,一碗拌涼麵就行了。

梁慎言抽了雙筷子,撕開包裝袋,看程殊還在那兒對著風扇吹,手指敲了敲桌麵,“彆吹了,還吃不吃?”

程殊應了聲,轉回來,接過梁慎言遞來的筷子,“真舒服,要是再來一塊冰鎮西瓜就好了。”

梁慎言瞥眼腳邊用袋子裝的西瓜,眼裡帶著笑,“那你讓老板給你切一個?”

程殊抬起頭看他,“還是算了,回家自己切。”

說著往老板那邊瞥了眼,小聲說:“他那刀不行,拍蒜切蔥的,一股味。”

梁慎言嘴角揚了揚,伸手在他腦門彈了下,“就你知道的多。”

這回沒車幫他倆把東西拉回去了,一人拎了幾大袋東西往家裡走,熱出一身汗。

吃的用的買了不少,冰箱保鮮和冷凍幾乎塞滿了。

等理完東西,反正都熱出一身汗了,又乾脆把院子裡曬的都搬回去,西瓜切了冰著,才去衝了個澡,一人搬了條躺椅,坐在樹下休息。

其實他倆都不知道能在這裡住多久,但都不提,等到該走的時候,自然就會走了。

何況走了又不是不能再回來。

“言哥,你還在忙公司的事兒啊。”程殊咬著一根冰棍,扭頭問了一句,眨了眨眼,笑得有點欠,“之前拿去審的圖都過了,現在我手裡都沒事做,就等著放假了。”

梁慎言一手拿著冰棍另一手拿著手機,正在跟其他部門的主管對工作。

聽到程殊的話,瞥他一眼,“挺得意?”

程殊點點頭,一臉驕傲自豪,“嗯啊。那你不覺得,我倆這樣跟以前你輔導我作業差不多,不過現在我作業寫完了,不用你一直陪著。”

角色互換,輪到他陪著梁慎言工作了。

梁慎言懶得理他這會兒的得意樣,低頭繼續回消息。

工作的事是做不完的,這會兒他的確沒辦法和以前一樣,丟下手裡的事一走了之,一待待半年。

但一兩個月是可以的,反正有他哥。

不一直說他任性,那他也不能辜負這個印象不是。

梁慎言回完了幾條重要的,抬頭瞥眼已經在那打遊戲的程殊,問:“不寫作業了,那期末考還參加嗎?”

程殊一撇嘴,瞪著他,“不提考試還能聊。”

梁慎言笑了聲,收回視線,無視他哥發來的信息,手機一關,往後靠去,“那是誰先提的?”

記仇呢。

他才說了一句。

程殊指了指自己,手裡捏著的小木片,用包裝紙裹著擱在一邊,枕著胳膊往後一躺,“是我。”

他倆就這麼躺著,閒聊幾句,更多的時候不說話,就盯著頭頂的樹影看。

從前那棵石榴樹長得更茂盛了,這個季節還沒開花,連花骨朵都沒有。

去後邊菜園小路旁的老槐樹倒是長得大,枝繁葉茂,一串串白色的槐花綴滿了枝頭,香味一陣一陣的飄開。

“這個學期的考試安排在十八號到二十八號。”程殊忽然扭頭,看向梁慎言。

梁慎言應了聲,睜開眼坐起身,掃開落在身上的槐花,“然後呢?”

沒回來前,程殊心裡不敢想這兒。

可一旦回來了,就不太想走了,想多待會兒。

這兒是家,哪能一點不想呢。

程殊靠在那兒沒動,跟梁慎言眼神對上,說:“我想在這兒待到那會兒再回。”

梁慎言“嗯”了聲,然後沒說什麼。

站起來,要回房間去給人發份東西。

程殊看他要往房間走,一下坐起來,鼓起勇氣開口,“言哥,我還想問你,你還能在這兒待嗎?”

他頓了下,才說,“如果能的話,我想留你。”

從前,他都是怕梁慎言留在這兒,或者對他要走的事,沒開口留過。

這是他第一次開口,說想要梁慎言留在這兒。

梁慎言聽到他的話,回了頭,看向身上一片樹影的程殊,挑起眉,“你想留就留啊,得有個理由吧。”

程殊手撐著椅子邊緣,指尖快把編一起的竹片勾起來了,“我喜歡你這個理由,可以嗎?”

話開了頭,就沒那麼難啟齒,“以前的男朋友,和未來的男朋友這個理由,可以嗎?”

梁慎言沒立即回答,但也沒走,看見程殊眼神逐漸忐忑時,才說:“勉強可以吧。”

程殊眼睛一亮,睜大了些,“那現在當男朋友不行嗎?”

梁慎言一聽轉身就走,手裡握著的一把槐花,往他身上一拋,“彆順杆爬。”

程殊撇嘴,泄氣一樣坐回去。

不爬就不爬,反正遲早的事。他可懂了,這就是釣著他。

“程殊哥哥!”

院子門口傳來聲音,程殊看過去,見程冬穿著校服站那兒,朝他招了招手。

程冬探頭探腦看了會兒,跟梁慎言打了個招呼,這才跑到程殊那兒。

“給你送瓜來了。”程冬口齒比以前清晰了很多,除了有點遲鈍、呆呆的,和一般同齡人一樣。

程殊看他手裡的袋子,接了過來,領著他往堂屋走,“你爺爺讓送的啊?今天沒上學嗎?”

程冬跟在他後麵,點點頭跨過門檻,“放學了。”

“上幾年級了啊?”程殊把袋子裡的蔬菜都放進冰箱,從下邊給他拿了一半西瓜和幾根冰棍,還有一塊五花肉,分裝好塞到他手裡,“拿回去,我們買得多了吃不下。”

“五年級。”程冬和他說謝謝,拎著東西,“過幾天不上學。”

程殊驚訝地問他,“為什麼不上學,這麼早放暑假啊?”

程冬搖頭,拆開冰棍吃了口,“學校老師們都去城裡幫忙監考了,連校長都去了。”

聞言程殊一怔,看向家裡牆上那本舊掛曆。

紙張已經泛黃,時間停在了六年前的六月,高考那兩天,被他爸媽用紅色的筆圈了出來。

原來,又到高考了啊。

過得真快,他們都長這麼大了。

第107章 第 107 章

太陽還沒下山, 各家廚房已經飄來了飯菜香。

梁慎言在房間裡,開了兩個短的語音會,才伸著胳膊活動活動,就聽見廚房那邊鍋碗瓢盆發出乒乒乓乓的動靜。

看眼書架上的鬨鐘, 快七點了。

走到廚房門口, 人還沒進去, 就聞到了嗆人的辣椒味。

梁慎言往後退一步,伸手給他按開了廚房的燈。

對上程殊看來的視線,問:“你這是做飯還是在研究什麼生化武器?”

程殊嗆得眼淚都出來了,跟他擺手, 示意他彆進來。

切菜那會兒就覺得辣椒還挺辣手,哪想到下鍋炒這麼嗆人。家裡廚房沒油煙機,就一個排氣扇, 一屋子嗆人的味道, 散都散不出去。

梁慎言皺著眉進去, 先把火給關了,又把廚房窗戶全打開,“你可真是個人才。”

程殊站在一邊,往鍋裡瞥。

得,重新炒算了, 這辣椒下肚, 他倆明天都得去掛腸胃科。

眼睛被熏得難受, 程殊下意識拿手去揉,被梁慎言攔住, 不等他問, 掛在眼角的淚花被他抹掉。

梁慎言看他一眼,想說什麼, 瞥見他嘴唇上還沒好全的傷口,又咽了回去。

多大人了,都不長記性。

切了辣椒的手也往眼睛上揉,辣一回就知道疼了。

程殊衝著他賣乖地笑,端著鍋到一邊去洗,心裡明鏡似的,“不會有下次了。”

梁慎言看他嬉皮笑臉的,懶得理,拿上彆的菜,往盆裡一裝去外邊洗了。

彆家這個點都已經吃完飯,掐著時間到外麵來散步,大多是些老頭老太太。

經過他們家院子外邊,瞧見院裡燈亮著,往裡看,就見他倆支了一張小桌在廚房外邊吃飯。

程殊是在大家眼皮下長大的,看他回來了,難免會問一兩句,倒不是八卦,是真的閒,跟誰都能嘮幾句。

才六月,年輕人出去打工還沒回,又還不到暑假,孩子們也還沒被送過來。

老人們成日除了種點莊稼,也就剩下些家長裡短的閒事聊聊。

聽人家問他這次在家待多久,是學校放假啊還是工作休息了。

程殊端著碗,有人問了就應聲,就是答得也挺隨意,一人一個答案,不重樣。

梁慎言坐他對麵,有一塊下過棋,給拍過照的記得他,問他這幾年好不好,他就說都好。

好在他們家靠裡邊,往這邊散步的人不多,過了前邊那一茬人,後麵就安安靜靜吃飯了。

等他倆吃完再收拾乾淨,差不多就八點半了。

以前放在客廳裡的那台電扇,搬到了他倆房間裡。

夜裡蚊子多,他倆在房間裡點了盤蚊香,又在院子消了一會兒食,等飽腹感過了,才一前一後去洗了澡。

“嘗嘗,剛出冰箱的西瓜,熱乎。”

梁慎言剛拍死一隻蚊子,轉頭看向端著盤子的程殊,示意他放桌上,伸手去拿濕紙巾擦手。

才打死一隻,怎麼又聽到嗡嗡嗡的聲音了。

程殊把盤子往桌上放,立即辯解,“跟我沒關係哈,我關門的動作彆說蚊子,風都進不來。”

梁慎言信他才怪,正想說,就被一塊西瓜堵住嘴。

程殊手還拿著西瓜沒鬆開,對著他笑,“手洗過了,放心吃。”

梁慎言叼著西瓜,看著麵前的程殊,暖色的燈下,那雙眼睛裡隻有他,依舊看得到底。

他忽然就心軟了,那些心結也跟著散開了。

其實本來也沒有多硬。

他對程殊,永遠沒辦法不心軟,因為這個人就長在他心上了,連著肉一塊,哪能不是軟的。

程殊眨眨眼,伸手接著,“你吃不吃,叼著腮幫不酸啊?”

梁慎言把濕巾丟到垃圾桶裡,自己伸手拿著,“你也不嫌冰牙,還熱乎。”

程殊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吃得挺開心,“吃飽了才有力氣乾活。”

梁慎言吞咽的動作一頓,瞥他一眼,“你要乾什麼活?”

程殊想都不想,就說:“掛蚊帳啊。”

再不把蚊帳掛起來,梁慎言一晚上得醒八回。

梁慎言沒說什麼,“嗯”了聲,視線從程殊臉上移開,掃過鼓起的腮幫和被西瓜汁弄濕的嘴唇。

蚊帳白天洗了,這會兒香噴噴的。

他倆不是第一回掛這個,沒費多大功夫就掛好了。四個角往床上掖好,蚊子想進去都難。

程殊把盤子收走,順便去刷了個牙,回來見梁慎言還開著筆記本,就自己先躺床上去了。

他盤腿坐在床尾,臉貼在蚊帳上,喊了聲梁慎言,“言哥。”

梁慎言聽到聲轉頭,看他這樣,沒忍住笑了聲,問:“又作什麼呢?”

程殊看他笑了,伸手也貼著蚊帳,“你還沒忙完啊?”

梁慎言看眼文件,往右下角瞥眼時間,十點多了,“還有會兒,困了先睡。”

換作以前,彆說了以前了,就沒回來,還住他公寓那段時間,程殊肯定會說我陪你。

結果今天他話才說出去,程殊就頭也不回地往床頭那邊倒了。

梁慎言一愣,隔著蚊帳看了眼,人是真閉上眼了,連手機都沒玩。

過了幾秒,他笑笑,轉回身接著把手裡的活收尾。

事兒一做起來,就顧不上時間了。

等梁慎言再抬頭看時間,又過去快一小時,他活動活動脖子,關了電腦起身,去重新洗了把臉,又刷了牙回來。

他走到床邊,掀開蚊帳一角,躺下去後,側身拉了燈線。

“啪”一聲房間暗下來,隔著蚊帳還能聽到幾聲蚊子嗡嗡飛的聲音。

鄉下的夜很安靜,除了蟬鳴、蛙叫,就隻有偶爾傳來的狗吠和摩托聲兒。

跟城裡不一樣,這個點外麵的車聲一點不少,遇上缺德的還敢按喇叭。

梁慎言沒什麼困意,手臂枕在腦後,睜眼看著蚊帳。

看著看著,其實腦子也沒想什麼,就忽然偏過頭去看閉著眼的程殊。

他倆的事一直都挺簡單的,沒那麼複雜。

感情擺在麵上,心也放在對方眼前,唯一的心結跟感情還都無關。

“真是個傻子。”

哪有這麼傻的人,碰見了一個對他好點的人,就掏心掏肺,什麼都願意拿出來了。

梁慎言眼裡帶著笑,發現程殊是真缺心眼。

怎麼一點沒把他往壞處想過呢?萬一他心思真的壞點,那不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我不傻。”

程殊聲音突然響起的時候,梁慎言一愣,沒反應過來,就被程殊側身趴到了他身上。

哪怕房間裡挺暗的,程殊眼睛也還是亮。

他手撐在梁慎言肩上,膝蓋往人腿那兒放,睜著一雙眼睛直勾勾看他,“我不是傻子。”

他又重複了一遍,“不是誰對我好,我就跟誰走,就願意跟人談戀愛。”

梁慎言回過神來了,沒開口,等他說。

“我沒當你是同情我,我也不是感激你。”程殊低下頭,“你要這麼想,那我就真不想理你了。”

梁慎言挑眉,適應了光線後,這麼近的距離,能看到他臉上表情,“瞎琢磨什麼呢。”

程殊努嘴,“那你不是你總說我傻。”

梁慎言把手從後頸拿開,屈起一條腿,護在程殊旁邊,免得他一會兒一個不穩,摔下去,“不傻?那一天天的都誰一個人瞎琢磨。”

程殊語塞,反駁不了就開始耍賴,往他鼻子上咬了一口,“不琢磨了,都跟你說。”

梁慎言對他這話,持保留意見,“裝睡好玩?”

話題一下扯開了,程殊尷尬地眼珠亂轉。按照計劃本來不是這樣的,不過好像也還能拐回去。

他沒等梁慎言再逗他,心一橫,湊上去直接含住了他嘴唇。

嘴唇上的傷口結痂才掉,碰著不疼,但有點兒癢。

程殊親得很小心,像小貓小狗一樣,一會兒舔舔,一會兒又伸出點兒舌尖去碰碰。

沒梁慎言的強勢,就是哄著人,心甘情願地給他親。

一開始還有點生疏,等察覺到梁慎言的縱容後,膽子大了,搭在他肩上的手也不老實了。

睡衣是短袖,沒扣子,不用解。

從下邊撩起來,手就能鑽進去,碰到繃緊的肌肉,再往下一點兒,就是睡褲了。

指尖才碰到抽繩呢,就被按住。

梁慎言喉結上下動了動,咬了一口程殊的嘴唇,像警告又像是懲罰,沒咬紮實,都不算疼。

“做什麼?”

程殊親了半天,給自己親得眼神兒都迷了,身體上的反應,半點藏不住,更彆說離得這麼近、衣服那麼薄。

貼在一塊呢。

都挺激動的。

程殊一點沒害臊,手被按著了,手指還不老實,在他手背上蹭來蹭去。

眨了眨眼,貼著他嘴唇說:“不說了,乾活。”

梁慎言挑挑眉,胳膊一摟,把人抱在懷裡,手在他後腰那兒按了按,然後往下拍了他兩巴掌。

“彆了。”

程殊不滿,都這樣了,怎麼還彆了呢。

他技術也沒這麼差吧,要真不行,那都不能起點反應,就這反應,怎麼都不能彆了。

貼著梁慎言頸窩,吻了吻,“不做到底。”

梁慎言捉住他不老實的手,徹底把人在懷裡摟結實了,“你不嫌手辣啊。”

程殊一愣,傻眼了都。

半天反應過來,笑得人都在抖。

梁慎言無奈地歎了聲,心裡也覺得好笑。

他倆這一笑,氣氛是沒了,欲望淡了不少,原本就貼著的心又更近了些。

程殊笑了一會兒,湊到他耳邊,小聲嘀咕,“我剛才吃西瓜的時候,沒覺得辣了。”

梁慎言服了他了,捏了捏他後頸,“你可消停點吧,小房東。”

他倆視線一對上,眼神和心裡都是柔軟的。

程殊閉了眼,靠在他懷裡,睡意朦朧時,還習慣地去親他,倆人自然地接了個吻。

日子還長著呢,親密的事兒也沒那麼急。

第108章 第 108 章

小鎮裡的日子實在過得快, 每天睡到自然醒,什麼時候餓了什麼時候吃,然後就坐在樹下曬太陽,要麼去幫程冬家摘點枇杷、辣椒, 等他爺爺拿去街上賣。

日子清閒, 無所事事的, 程殊連看新聞聯播都變得守時了,到點了就把電視開著,聽個響。

梁慎言沒他這麼閒,每天手裡都有事。

不過倒也沒忙到離不開電腦, 隻能在電腦跟前待著,有空的時候,還跟他一起去後邊菜園裡撒了兩回菜籽。

彆的活, 程殊還不一定會乾, 但撒菜籽這事, 從他上小學就會了。

拿著鋤頭刨一條溝出來,一個坑裡放幾顆菜籽,然後把土埋回去,澆點水,等十天半月的, 就能長成了。

種完了, 程殊琢磨著, 離開這裡前能不能吃上親手種的小白菜。

水靈靈的,肯定特彆好吃。

“言哥, 吃西瓜。”

梁慎言抬頭, 手都沒離開鍵盤,張嘴咬住程殊拿著的西瓜, 等咬到嘴裡了,瞥他一眼,“不去山裡當你的山大王了?”

語氣帶著笑的,明顯是逗他玩。

他倆回來還不到一周,程殊胳膊和腿,晚上洗澡的時候,都能看出分界線了。

天天山裡、地裡跑,曬的。

程殊一點沒在意,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胳膊往椅背一搭,趴在那兒,東拉西扯的,憋了一會兒才開口:“過兩天,我想去縣城一趟。”

梁慎言扭頭看他一眼,轉回去時“嗯”了聲,沒問他為什麼要去,“那我提前把事排開,一起去。”

程殊笑了,猛地點點頭,“晚上你想吃什麼,我一會兒給你做。”

梁慎言麵無表情地說:“魚翅鮑魚。”

程殊:“……”

學著他語氣回,“草魚的鰭跟油爆過的魚,行吧?”

梁慎言掃了他一眼,問:“又去河裡了?再曬幾天,等回學校的時候,人家還以為你去項目監工了。”

程殊擼起袖子看了看,挨著梁慎言露出來的胳膊比了比,“還行,比你還白點。”

梁慎言在他貼過來的時候,都感覺到熱氣了,往旁邊躲開些。

也不知道去河裡玩了多久,比那牛還能淌水玩。

程殊纏著人玩了一會兒,知道他在工作,機靈著呢,趁人還沒煩,先自己走了。

走之前,還哄了哄人。

“那我還有更白的地方,晚上你看看嗎?”

話說完,一溜煙跑出去了。

梁慎言正跟之前一塊去項目的吳總聊著呢,打算再去一趟項目上,主要是工程的事,馬虎不得。

進度快慢那是口碑的事,但施工安全就是責任的問題了。

得在樓開始建之前,把工作做好,不然一旦出了事,連找補的機會都沒有。

程殊忽然貼著他耳邊來這麼一句,手一頓,打在聊天框的字跟亂碼一樣,幸好沒手快發出去。

刪掉聊天框裡的字,重新打了發過去。

梁慎言聽了一耳朵外麵的動靜,程殊不知道在那兒哼什麼歌,挺開心的。

往後靠著椅背,抬手搭在眼睛上,無聲笑了。

真傻。

他倆這也不知道在較的什麼勁兒,白耽誤事兒。

到了晚上,程殊特意讓梁慎言先去洗的澡,等自己進去的時候,洗了得有半小時才出來。

梁慎言靠在床頭玩手機,抬了幾回頭,合理懷疑程殊是怕他後去,得洗冷水澡才讓他先去的。

夜裡打開窗戶,外麵風吹進來,比白天涼快得多。

隔著紗窗,蚊子也飛不進來。

程殊帶著一身水汽,頭發都還潤的,就爬到了床上,腦袋往梁慎言肚子上一靠,腿搭著牆。

梁慎言習慣地伸手去勾他頭發,這樣貼著不熱,他也沒說什麼,“縣城去幾天?”

程殊抿抿唇,想了下,“當天去,當天回吧。”

不然還得住一晚酒店,怪浪費錢的。

“十五號去趟項目,要是來不及一起回,你先回學校考試。”梁慎言捏捏耳垂,“幾號考試,還沒確定?”

程殊舉著手機,正對著臉,“沒呢,等老師安排,估計十號左右出。”

才九點多鐘,不算太晚,他倆一人拿了個手機,就這麼閒聊著說話。

程殊姿勢換了好幾個,一點不老實,一會兒枕人肚子,一會兒又趴在枕頭上晃腿。

等梁慎言終於忍不住,伸手按住他腿時,程殊還一臉無辜地看他。

梁慎言放下手機,手指往他小腿上按了下,“洗半小時,就為了在我麵前瞎撩啊?”

程殊被揭穿了心思,也沒覺得不好意思,手機一扔,往梁慎言身上一趴,伸手拉了燈線,開了夜燈。

“嗯啊,怎麼,你不讓啊?”

梁慎言垂著眼看他,對上他視線,“不讓你就不撩了?這麼聽話?”

程殊往上挪了挪,這一蹭,意思更明顯了,“那我聽不了。”

梁慎言抬手捏著他耳垂,沒躲開,說話時語氣帶了點笑意,“沒見你這麼急色的,一天天琢磨什麼呢。”

趴都趴在人身上了,程殊哪能規矩得了。

他倆對對方身體熟悉得很,哪兒敏感,哪兒碰了就軟,還有哪兒能刺激。

程殊手在梁慎言睡衣裡邊摸了摸,沿著繃緊了的腹肌,一點點往下,手指勾著睡褲的繩,指尖輕輕壓了壓。

“那你不急,你這什麼反應?”

他都沒給梁慎言回答的機會,人往下一滑,撩起睡衣,低頭親了一口。

都到這個份上了,再叫停就虛偽了。

程殊坐在梁慎言的小腿上,彎著腰,第一回沒用上被子遮掩。其實對他來說,有點難了,尤其是梁慎言本來就挺厲害的。

才洗過沒乾的頭發,這會兒被汗打濕了,貼著耳邊,他說不了話,就隻能偶爾往上瞥一眼,從梁慎言表情知道自己這樣行不行。

梁慎言伸手,貼著他的後頸,手指一下一下地捏著那一片皮膚,偶爾會往下壓,聽到悶哼後,又皺著眉,垂眼打量程殊,稍稍鬆了力道,讓他好受點。

“唔。”

程殊輕輕地哼了聲,還來不及再使勁兒,就被人拽著胳膊,一下提了上去。

沒等他反應過來,天旋地轉的,人就趴在了枕頭上了。

結實的胸膛貼在他背上,手臂撐在他旁邊,程殊幾乎是下意識地瞪大眼,手指無意識地捏住了枕頭。

抿了抿唇,婹都繃緊了,額頭抵著手臂,頻繁地抿著唇。

梁慎言從後麵摟住他,貼在他耳邊吻著,又掰過他的下巴,咬了一口他的臉,再貼貼他唇角。

試探和準備結束,緊跟著的實戰,讓程殊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下意識咬住了梁慎言壓在唇邊的手指。

指節很硬,咬下去還是留下了一排牙印。

昏沉的燈光開始搖晃,罩在四周的蚊帳變得悶熱,程殊就這麼被梁慎言帶著,陷入了浪潮起伏的世界裡。

指尖偶爾勾起蚊帳一角,扯出“吱呀”的聲響。

放了許多年的木架子床,床板都是幾塊拚起來的,這會兒一起發出了抗議。

程殊一身熱,才洗過的澡算是白洗了,眼角都是紅的,抓著梁慎言肩膀,額頭抵上去,說了一堆好聽話,也沒換來半點的憐惜。

梁慎言很凶,尤其是這時候。

沉默而凶狠,咬得很重、鑿得也很深,額角的汗沿著下頜,砸在程殊身上,激得他倆都是一陣微顫。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隻手伸出來,撩起蚊帳往旁邊掛去,跟著把手裡的東西扔到垃圾桶裡。

蚊帳沒再放下去,就這麼晾著。

程殊累得眼睛都是閉著的,側躺在那兒慢慢呼吸,胸口一起一伏,還很急促。

梁慎言從後麵抱住他,把手裡擦身上的帕子也扔到一邊,手臂橫在他腰上,貼在他後頸親了親。

蚊帳裡的熱氣一陣一陣往外散去,又歇了會兒,涼快不少,程殊也緩過來了,轉過身,跟梁慎言貼在一塊。

風扇聲兒挺明顯的,不過都比不過這會兒他倆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程殊蹭了蹭他下巴,聲音啞了的問:“這會兒是男朋友了嗎?”

梁慎言失笑,摸了摸他頭發,問:“做完了才想起來問,不怕我不認賬啊?”

程殊喉嚨遭了罪,反正挺不自在的,“沒拿這個要挾你,我就想跟你做。”

對著喜歡的人有想法,太正常了。

他倆天天待在一塊,睡在一張床,這個年紀沒點衝動,那才不正常。

梁慎言捏捏他的臉,“你要有這個膽子,還能耽誤到這會兒嗎?怎麼臉皮比以前薄了,連人都不會哄了。”

程殊聽出點什麼來,一怔,連忙仰著頭,“什麼?”

梁慎言伸手蓋住他眼睛,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下,“程殊,你長大了。”

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程殊腦子是一片空白的,甚至連把這句話錄入大腦都做不到。

這句話是生生砸進他心裡的。

程殊沒那麼眼淚淺,可是反應過來的時候,忍不住頻繁地眨眼,手貼在梁慎言腰側,呼吸一下一下地亂了節奏。

心臟那一點疼,突然擴散開,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直到被梁慎言抱住,才用臉去貼著他的心口。

“沒事了。”

梁慎言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沒事了三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帶著讓人信服的從容。

連梁慎言自己都不知道,他這會兒說的沒事了,到底是對著懷裡的程殊說的,還是那年的程殊說的。

生氣歸生氣,可一碼歸一碼,他還心疼。

他精心養護著的小孩,一點點地被他帶著去觸碰更多更大的世界。

卻差點折斷了。

程殊依賴地靠著梁慎言,紅著眼睛看他,“我每天都會夢到你。”

是因為,每天都在想你。

第109章 第 109 章

那天所有的情緒跟開閘似的, 一股腦往外冒,加上之前親密時消耗的體力,後麵兩天特彆容易困。

不去山裡摘果子,也不去河裡摸魚, 待在家裡, 搬了條椅子坐在梁慎言邊上, 不出聲也不玩手機,頭枕在手臂上,要麼睜眼看他,要麼閉眼打盹。

活動範圍驟減, 頂多去後邊的小菜園晃一圈。

梁慎言不忙的時候,就跟他一起,忙的時候抽出空摸摸他的頭。

程殊很受用, 會仰著臉, 蹭蹭他手心。

他倆在這兒待著, 倒也沒斷聯玩失蹤。消息一個不落地回了,事能做的也都做了。

程殊很少發朋友圈,這幾天是一天沒落下,天天都九宮格往裡發。

學了幾年設計,拍照構圖好了點, 但不多。

反正夠用就行, 看得出拍的是什麼。

不少人問他去哪了, 是旅遊啊還是上哪躲著一個人休息去了。

程殊也沒瞞著,就說回家。

上大學那幾年, 都沒幾個人知道他家在哪, 更彆說什麼樣了。還挺好奇地問他好不好玩,有沒有什麼介紹的。

程殊不是個熱情的人, 回了幾句,就關了手機,又趴在那兒了。

日子悠悠地過著,自在又沒負擔。

彆提多舒服了。

去縣城的時候,他倆都沒背包,早上八點多就帶上自己和手機,一身輕鬆出的門。

反正當天去當天回,天氣預報也說了不下雨。

從小鎮到縣城,大巴一個多小時,時間有點早,一路上他倆都沒怎麼說話,閉著眼補補覺。

等車到站了,司機大叔中氣十足的一嗓子,喊醒了全車的人。

程殊迷迷瞪瞪睜開眼,往旁邊看,梁慎言還沒醒,站起來拍拍他胳膊,“言哥,到了。”

梁慎言身上的起床氣還老樣子,被這麼吵醒,皺著眉睜了眼。往外瞥去,隔著玻璃,太陽曬得都有點晃眼了。

捏著眉心,醒了醒神站起來,“走吧。”

這一磨蹭,他倆又是最後下車的。

再涼快的地,六月份的十點,太陽掛在頭上,那也夠曬的。

一下車,瞬間感受到了縣城的熱鬨。

車來車往、人走人停,比起幾年前肯定發展得好了不少,就是樓房一看,還是沒什麼高樓大廈,大多都是十幾層的樓,再遠一點才能看到新修的樓盤。

程殊幾步走到樹蔭下,在那兒占了一塊地方,跟梁慎言招招手,“縣城不大,打個車去吧。”

梁慎言見他這樣,想起了家裡的五福,嘴角揚了揚,點點頭走到他旁邊站著。

手插在口袋裡,“網上叫還是直接攔?”

程殊說直接攔吧,又沒多少人打車。

一般縣城裡沒多少人會打車,除非是真有急事,或者是喝了酒。

空車多,好攔。

這兩天要高考,那些有條件的,都在考點附近訂了賓館陪考,都已經算人多的時候了。

他倆在路邊就等了一會兒,就攔到一輛出租。

梁慎言拉開車門,讓程殊先進去。

等他倆都坐好了,程殊一邊看手機一邊跟司機說:“師傅,去寶雲山。”

司機答應了聲,熟練換擋,開進了車流裡。

梁慎言放下車窗,讓風進來,等他說完了才問:“吹不吹?太吹了我關小點。”

程殊挺喜歡車裡開窗的,尤其他偶爾還會暈車,這樣比吹空調要舒服,“不用,這樣涼快。”

現在這天氣,還不到出租開空調燒油的時候,都開窗自然風,空氣清新還涼快。

就是有的人受不了被吹的這個勁兒。

縣城就這麼點大,去寶雲山也要不了多久,二十多分鐘就到了,還是算上紅綠燈的。

出租車在寶雲山公墓外麵停下,程殊和梁慎言掃碼付錢,從車裡下來。

墓園外有賣花和祭品的門店,不是過年清明這樣的季節,店裡沒什麼生意,東西齊全不會斷貨,隨他慢慢挑。

“一般去掃墓都是菊花,但我爸估計不講究,有花就行,能讓人家曉得有人來看他就好,好麵子得很。”程殊一邊拿花,一邊跟梁慎言說話,挑了兩盒本地的點心,突然問:“是不是該給他帶酒的?煙倒是好買。”

梁慎言跟在他旁邊,正從旁邊架子上拿了一束白菊,聽見了說:“下回吧,再給他帶隻烤鴨。”

程殊一聽樂了,自己在那兒笑半天,掃碼付款的時候都還在笑。

梁慎言瞥他一眼,懶得說。

烤鴨怎麼了?他還要帶稻香村。

從店裡出來,他們要去墓園裡邊,還得從山門往上爬,估計得有幾百米,才能看到半山到山頂那一片的公墓。

墓園裡全是十幾米、二十幾米高的鬆樹,清淨得很,隻能聽到鳥叫。

程殊手裡捧著一束花,拎了個袋子,帶著梁慎言往上走,“挺遠的,主要是墓地緊張,我們那會兒挑了半天,最後選了個靠山頂的,想著他要是能看見,能看遠一點。”

說完回頭,悄悄地說:“其實是聽人說,風水好。”

梁慎言:“……”

往周圍掃了一圈,心想這一片有風水不好的麼。

這個時間,墓園了沒幾個人,有的墓碑周圍草長得很高了,一看就是很久沒人來過。

梁慎言收回視線,問:“前幾年一個人來的?”

程殊點頭,有點不好意思,“我跟我媽還是不太熟,而且我總不好讓她陪我來吧,嫁給我爸沒享過什麼福,罪受了不少,人走了,還要綁著她嗎?”

梁慎言沒說什麼,跟在程殊後邊拐進了橫著的一條道裡。

“她挺不容易的。”程殊邊走邊說:“所以當時我爸治病用的錢,我後來也給她了,那是她辛苦上班攢下來的,她給我花,我還能接受,給老程是沒必要了,尤其……”

他頓了一下,“我是想要家裡房子拆了,就拿一部分給她,我爺奶得墳也遷來這邊,跟我爸在一起,這樣以後清明還少跑兩趟。”

沿著道沒走多久,他們就停下來。

程三順就葬在這兒,是他不太喜歡的清淨地。

旁邊是棵鬆樹,估計有十層樓那麼高,樹蔭遮了一片,一點不覺得熱。

程殊彎腰把花放在墓碑前,直接拿手掃了掃灰,才把點心和煙擺上去。

他抬起眼,看著照片,“爸,我和言哥來看你了。”

梁慎言走上前,單膝叩著蹲下,手裡的花也放了過去,“叔。”

他看了一眼程殊,“程殊現在挺好的,給你長臉。”

旁邊程殊聽見了,有些鼻酸,彆開臉往旁邊看,“哪有什麼長臉,多讀了一年,分也沒提高多少。”

梁慎言敲了一下他腦袋,“最後一次模擬考,是考了五百多,提了有六十多分吧。”

程殊仔細想想,好像也是。

六十多分,直接讓他從沒多少學校可選,到大部分學校都能選了。

說是來看程三順的,實際上,都是他們聊。

沒聊以前的事,往前聊了,琢磨著什麼時候收拾東西去項目上。主要項目那邊沒地住,還在原來那酒店住,得提前訂房。

在墓園待了有快一小時,他倆才準備離開。

程殊站起來,拍了拍褲子,又看了一眼照片,“我們走了啊,下回給你帶烤鴨。”

瞥眼旁邊梁慎言,壓低聲音,“再讓言哥弄瓶飛天,該他孝敬你。”

梁慎言耳朵又不聾,這都聽不到。

無語了,這都上哪學的。

這邊離縣城市區不遠,他倆運氣好,下來的時候正好有一輛出租下客,他倆就搭著回去了。

時間還早,縣城不大,但也有不少轉的地方。

程殊和梁慎言早上沒吃多少,看差不多中午,就找了個地方吃飯。

一家餐館,挨著街邊,隔著玻璃往外看,街上看得聽清楚。

這幾天因為要布置考場,很多學校的學生都不上課,在街上逛著。

“我還以為你要問我,去不去看看我媽。”程殊看了眼外麵,轉回來的時候說:“我擔心了一路。”

不是程殊和林秋雲感情太淡了,是他還沒做好準備。

總覺得,不該去打擾她的新生活。

梁慎言回完消息,手機放桌上,拿紙巾擦了擦桌麵,“我沒那麼閒,管你去見誰。”

程殊被他酷酷的樣子逗笑,端起杯子喝水。

梁慎言逗他,說:“管得了你見我就行。”

程殊笑得差點被嗆到,瞥了眼周圍沒人注意到,小聲說:“嗯嗯,給你管。 ”

梁慎言笑了聲,懶得理他。

慣的,越慣著膽子越大,過一陣就又叭叭一張嘴什麼話都敢說了。

天熱,吃什麼都一樣,得一身汗。

好在店裡有風扇空調,他倆就點了一個乾鍋牛肉,中份的。

菜剛端上來,店門被推開,又有客人進來了。

程殊習慣地抬頭看去,一下愣住,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他們。

“周明越?”

程殊回過神來,喊了他一聲,又往旁邊看,“周小妹?”

旁邊長得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跟小時候比張開了,但那雙眼睛一眼就認得出來。

“誰是周小妹啊?我不是,我是周小舟。”

周明越反應過來,抬手扇了她後腦一下,“好好說話,見了人不知道喊?”

周小舟委屈地瞪他,轉臉對著程殊和梁慎言笑起來,坐到他們那桌,“程殊哥,言哥。”

周明越走到她後麵站著,跟他倆打了招呼,看到梁慎言時愣了愣,像是想起什麼。

發現梁慎言看來,視線對上,他就明白了,笑了笑,跟程殊說:“彆管她,她閒的。”

“你們來吃飯的?那一起,再叫幾個菜。”程殊往梁慎言那邊挪了挪椅子,問:“不過你怎麼在這?”

上次他們出差見了一麵,後來忙得都沒空再聚。

他記得周明越的車行是在省會,不是在縣城啊,怎麼回來了?

周明越在他妹旁邊坐下,解釋說:“她過一陣中考,回來陪考。”

程殊瞪大眼,感慨說:“天呢,都要中考了。”

那會兒過年去看舞獅舞龍,周小舟都還被周明越扛肩膀上玩呢。

周明越被他反應逗笑,說:“再一晃眼,可能又高考了。”

說完瞥眼餓死鬼投胎一樣的周小舟,“算了,也有可能連高中都考不上。”

周小舟氣得掐他胳膊,“你能不能好好當哥,有你這樣的?”

“你連語文都能考個六十分,還要我怎麼樣?”周明越揭她老底,“去我那打工,當倒茶小妹。”

周小舟:“滾。”

梁慎言跟他們一起的時候,話一直都不多的,偶爾搭一兩句,一頓飯下來,估計不超過二十句。

倒不是高冷,純粹的不想沒話搭話。

從餐館出來,兩點多了,正熱的時候。

程殊和梁慎言打算趁時間早,去超市買點東西就回去了。在縣城裡轉,不如回去躺涼席上睡覺。

周小舟得回去複習,他們在路邊說了會兒話,就被周明越押著走了。

周明越走的時候,又看了一眼梁慎言。

程殊和梁慎言站在樹下,程殊看他回頭,跟他揮了揮手,旁邊的梁慎言隻是半側著身,目光都落在程殊身上。

之前他還不確定,但這會兒他確定了。

那年程殊複讀又參加高考,考試結束那天下午,縣城高鐵站裡的人,真是梁慎言。

第110章 第 110 章

算算日子, 他倆還要在家裡住上四五天,日用品倒是不缺,還有多的。

去超市裡買了一堆零食跟水產,就是饞了而已。

東西是按著量買的, 給程冬家三個人帶了點, 還有張老頭家。到前台結賬時, 購物車裝了一半。

程殊和梁慎言,一個在外麵裝袋一個在裡邊往台麵拿,東西沒多會兒就點完了。

收銀員正在掃最後幾樣東西,程殊看眼梁慎言, 轉身從貨架上拿了一盒套,放到台子上。

等收銀員掃了,才推著購物車從通道出去。

梁慎言把東西都裝完了, 忽然來了這麼個東西, 挑眉看向程殊, 人正對著他笑,一點都不害羞,坦蕩得很。

伸手拿了起來,沒放到購物袋裡,直接塞到了褲子口袋。

一人拎了個大袋子往外走, 打算直接打車去坐大巴回。

行道樹種的多, 他倆站在樹蔭下等出租, 人們來來往往,還是很熱鬨。

梁慎言瞥眼還在偷著笑的程殊, 抬手從腦後擼了一下他頭發, “看尺寸了麼,就在那兒笑。”

程殊眼睛轉了轉, 湊到他耳邊,小聲說:“看了才拿的。”

梁慎言看了他一會兒,勾起嘴角,學著他的樣子,湊到他旁邊也小聲說:“程殊同學,彆太縱.欲。”

程殊眼睛一點點瞪大,聽完扭頭不跟他說話了,伸手招了輛出租車。

回家的車上,程殊困得靠在梁慎言肩上睡著了都不知道。

梁慎言偏過頭看他一眼,順勢看向窗外。夏天外麵的山和田都綠油油的,不知道前排誰開了窗,風吹著很涼快。

在今天來縣城之前,他沒問過程殊來這兒要做什麼,是因為他們都知道。

看到程三順照片的那一瞬間,梁慎言是有點愣住的。

真切感受到了時間這玩意兒,一點都不等人,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好在,他和程殊的未來還很長。

快到站的時候,程殊自己醒了。沒動,就轉了轉臉,貼著他肩膀蹭蹭。

“腰疼。”

梁慎言偏過頭,笑了,“耍賴啊?都過幾天了。”

程殊努嘴,伸手去碰他手背,勾住他的手指扣住,“誇你呢,你怎麼還聽不懂。”

梁慎言手指一捏,程殊嘴就閉上了。

程殊努力地動著嘴唇,隻能發出“唔唔”的聲音,隻好拿手薅他。

梁慎言看眼窗外,差不多要到車站了,鬆開手,不忘捏了一把他的臉,“臉皮又厚了啊。”

程殊揉揉臉,往玻璃那兒一照,嘴唇上邊和下邊各留了一個紅色的印子,怪對稱的。

“你下回輕點,夏天留印了不好。”

梁慎言轉頭對著他,皺了皺眉,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等車停穩了站起來,說:“那留的也都是看不見的地方。”

程殊一怔,笑起來,拎了東西跟在他後邊下車。

在車上還晴空萬裡的天,就他們下車這會兒功夫,變得陰沉沉的,大片烏雲飄來,又悶又熱。

他倆連包都沒拿,更彆說傘了。

一看變天了,拎著東西往家裡趕,怕被雨淋。

衣服濕了還好多,這天反複無常的,容易感冒。

去給張老頭送東西時候,老兩口正在那兒收穀子,才剛收到堂屋裡。

“你倆回來了啊?還好回來得早,不然一會兒下雨,可淋壞了。”楊老太拿著草帽扇風,“吃冰棒不?去冰櫃裡拿。”

程殊從袋子裡翻出給他倆帶的東西,就鈣片之類的,還有愛吃的芝麻糊跟大棗,“不吃了,給你們送完東西就走,怕下雨,院裡還曬了東西。”

楊老太一看他拿東西,連忙要塞回去,“你這孩子,給我們東西乾什麼,你建國叔買呢,洋哥也買。”

程殊拎著袋子躲開,“那是他們買的,又不是我買的,不貴。”

張老頭擦著汗出來,看見東西,“孩子們的心意,就收下吧,難得小殊跟小梁回來,你要不收,他們下回就不敢來了。”

程殊一聽,附和地點點頭。

梁慎言往外看去,天更黑了,給程冬家的東西,估計得等雨下過了才能拿去。

他轉回來,“雨看著要下了,我們先回了啊。”

張老頭和楊老太笑笑,擺擺手,讓他們趕緊先回家,彆曬的東西被雨淋了。

他倆拎著東西,看天越來越黑,乾脆跑回了家。

結果才到電線杆那兒,雨就砸下來了。

豆大的雨點,劈裡啪啦地下著,彆家院子裡的棚子被砸得嘭嘭嘭的響,樹葉也被打落了不少。

進了院子,把東西隨便往廚房桌上一放,先去把曬的衣服收進程殊房間。

程殊扭頭看窗戶外,這雨下得天都白了,院子地上砸起一片水花。

撩起衣服下擺,彎腰隨意擦了擦臉上的水,“變天比翻書還快,幸好回來得早,不然衣服白洗了。”

梁慎言掃了眼他那一截腰,在房間裡拿了一把傘,“去個洗澡。”

程殊愣了愣,手一鬆,衣服掉回去。

對上梁慎言的眼神,不自覺地吞咽了下,走到他麵前,都快貼上了才停下。

梁慎言收起視線,手捏著傘,在程殊把手伸向口袋時,按住了他的手腕。

程殊一直都不是身上有肉的身材,手腕和腳腕都是帶著韌的骨感,皮膚也很薄。

“想乾什麼?”梁慎言開口時,聲音偏低,顯得有點啞。

程殊呼吸一促,手指蜷了蜷,劃過梁慎言手心,“去洗澡。”

房間裡沒開燈,外麵的天又黑壓壓的。

他倆直直地看對方,眼神觸及的那一秒,默契地握住彼此的手,吻到了一起。

怎麼回的房間拿衣服,又是怎麼撐著傘去的浴室,記憶、片段全被大雨澆得模糊。

等程殊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貼在門上,木門上的棱子硌得他有些難受。

可梁慎言沒給他一點空間能躲開,扣住他的手,腕骨被捏得有點隱隱作痛。

梁慎言比程殊高半個頭,握著他腰,把人摟到懷裡時,程殊踮起腳,才能勉強掛在他身上。

從門口到淋浴那兒,不知道是誰的手往牆上一撐,“啪”一聲,燈亮了起來。

程殊被抱起來的瞬間,手慌亂地摟住梁慎言脖子,跟著背貼到冰涼的瓷磚上。

這個姿勢,梁慎言要微仰著頭看程殊。

“言哥。”程殊抿了抿唇,低頭去親他的鼻尖,“想要你。”

梁慎言收緊了手,一抬頭,咬著他的下唇,整個人抵了上去,“寶寶。”

程殊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一顫,身上力氣跟著這兩個字一起被衝走了一樣,隻能任由他開鑿。

淋浴頭的水落下來,打在梁慎言背上,濺起的水花,浸潤了程殊的指尖。

下了一場雨,他倆被澆得沒一處是乾的。

這會兒又出了一身汗,被淋浴帶走,卻還是哪哪兒都濕潤的。

程殊咬緊了嘴唇,偏著頭,努力繃著腳背踩在地上,還沒來得及喘勻,梁慎言親了親他的耳垂,就又沒了力氣,發出一句很輕的嗚咽。

梁慎言吻了吻他的頸側,用牙尖叼著,又去親他的上唇,磨著不明顯的唇珠,等他受不住了,才很凶地親他。

等他倆徹底平複了躁動,外麵的天也還是黑的,不知道是晚上了,還是雨沒下頭。

程殊換了身乾淨的短袖短褲,拿著毛巾在那兒擦頭發,見梁慎言正在收走洗衣機上的布罩,耳朵一熱,乾脆彆開眼。

梁慎言把布罩往洗衣機裡一扔,又把臟衣服都扔進去,“這會兒知道害羞了?”

程殊“哼”了聲,毛巾掛鉤子上,從他胳膊下邊,鑽到他前麵,照著他下巴就咬了口,“才沒呢。”

梁慎言垂眼,親了他一下,伸手拿過吹風機,“今天沒太陽給你曬頭發,吹乾了再過去。”

程殊往後靠在洗手台邊緣,用腳碰碰他小腿,“你幫我吹唄。”

梁慎言挑眉,手指穿過他發間,“得寸進尺了。”

程殊笑著歪了歪頭,“言哥最好了。”

聞言梁慎言敲了他腦袋一下,才拿著吹風機給他吹頭發,“彆賣乖了,想問什麼,問吧。”

程殊這下是真的愣住了,眼神亂瞟,是真心虛了。

怎麼看出來的啊?他還以為自己瞞的挺好的。

梁慎言什麼都沒提醒,等他自己說。

程殊伸手去摟他的腰,抬眼盯著他,“周明越剛才一直看你,是不是有事兒啊。”

他遲疑了一下,“之前你們見過嗎?”

梁慎言沒立即回答,摸了摸他的頭發,拿起旁邊的傘,牽著他先回了房間。

雨下不進房間,窗戶還開著,這會兒正涼快。

程殊盤腿坐在床上,目光跟著梁慎言移動,見他過來了,立即坐直了些。

梁慎言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坐到床邊,翻到一頁時,遞給程殊,裡麵是程殊的成績單。

從他第一次給程殊輔導,一直到省模,每一次的都在。

“你複讀參加高考那次,我回來了。”梁慎言說得很清楚,沒一點多餘的拐彎抹角。

他看著程殊愣在那兒,表情露出茫然無措,一點點變成震驚難過,“就那一次,沒了。”

根本不用再說彆的,就這一句,程殊什麼都懂了。

程殊抬起眼,心裡泛起一片酸楚,忍著鼻酸,打量著梁慎言,“我考了六百多分,我沒放棄。”

那兩天,下了特彆大的雨。

程殊進出考場都是一個人,對比其他人,其實挺慘的。

程殊垂下眼,很快地呼吸了幾下,才控製住情緒,“你說過的,每一次都會送我。”

梁慎言從來不食言。

哪怕,是他先食言了。

梁慎言“嗯”了聲,眼神柔軟地看他,“如果你沒去考,那你了解我的。”

程殊沒有後怕,忽然鬆了口氣。

沒什麼偶遇,也不是巧合,是他們無意識地都在朝著對方走,才能重新走到對方身邊。

他沒放棄高考,沒放棄自己。

不依附於任何人,獨立地長成了一個大人。

梁慎言無意中給出的每一個機會,他都抓住了。

高考、那件外套。

是那聲“言哥”,是沒再騙他,是一直都喜歡他。

程殊重新抬起頭,再看向梁慎言時,笑了,一下撲到他身上,小雞啄米一樣在他臉上胡亂親。

梁慎言挑了挑眉,摟著他滾到被子上,“行了,怎麼像小狗一樣。”

程殊趴在他胸口,還笑呢,“高興嘛。”

想到什麼,他支起胳膊湊到梁慎言耳邊,“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梁慎言用手指點著他眉尾,“什麼?”

“去年你生日,我給你打了個電話。”

那是程殊淩晨打過去,沒有被接通的一個電話。

因為那天是梁慎言三十歲的生日,程殊輾轉反側一晚,沒忍住,還是打了。

梁慎言的眼神一怔,什麼都沒說,隻是捏了捏他的耳朵,“嗯”了聲。

從分開到今天,這條長長的路上,不是空無一物,他們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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