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唐澤能說什麼,廠裡確實有那麼一部分人自覺吃的官飯，都有些高人一等的脾氣,又因為很多劇組搭上他們廠子都是為了可以上央爸的戲,所以多數忍耐，慣出了不少壞脾氣。但這個劇組不太一樣，人家一門心思走網絡劇，也沒指著上央爸播映,而且人家也不缺錢,為什麼一定要和廠子合作，還不就是衝著他來的嗎？
於是被周堯這麼一哄,唐澤想的明明白白的，老藝術家的那點兒臭脾氣被順著毛摸的很舒暢，嗬嗬地笑著，當時就說了：“不是什麼大事，不合適當然要換,沒事,回頭我給廠長和趙主任打個電話,你不用擔心。”
電話一掛，大功告成。
依著門的金漪對著周堯豎起了一個手指，說：“您這雷厲風行的執行力，真是一點沒變。”
周堯辦事向來不喜歡拖拉，之前要人沒人要錢沒錢的時候,他想方設法的也要把自己的決定落實下去,如今隻會更加乾脆利落。
等著白斂下了表演課回公司,就聽見公司裡飄著的那些關於周堯解決掉王監製的豐功偉績。
白斂也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去解決這件事，大佬的世界他暫時還沒走進去，肯定也有些水磨豆腐的功夫，但顯然這樣的一刀切方式更大快人心，至少他光是聽著就覺得爽快。
王元回去後就再也沒回來，第二天駱導帶著一個麵向和善，微胖的中年人來到了辦公室，介紹說：“王製片昨天回去身體就不太不舒服，怕耽擱了劇組的進度，所以趙主任今天上午臨時安排的管製片過來。”
管製片很白，圓臉笑起來像個彌勒佛，是個討喜的麵相，和周堯握手的時候，兩人都用上雙手，手握上的瞬間兩人都往前邁了一小步，親熱的態度瞬間拉近了彼此的關係。
周堯微笑著，很滿意新來的製片。
他不在乎重新做賬，哪怕是按照監製的要求重新做一遍預算都沒有問題，關鍵是態度。
大家是平級的合作單位，誰還高誰一等嗎？非得在這兒作威作福的，你憑什麼，誰伺候你啊！
接著等到選角的時候，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也就都沒有了，場麵格外和諧，周堯還坐在最邊上，雖然還是拿走了他製片人的銘牌，擺著個筆記本在麵前也沒打開，隻是交疊著腿看著試鏡演員的表演，雖然隻是個不起眼的角落，卻完完全全地捏住了演員的命脈。
管製片就在邊上笑眯眯的和周堯交談，在選角這件事上絕不隨便開口。駱導緊緊閉著嘴，再也不推薦自己的那個關係戶了，比起往劇裡塞人，當然還是自己的工作最重要。最後還是試鏡的演員們，雖然周堯坐在最遠的地方，但一個個的眼神瓦亮瓦亮地往周堯那邊看，竟然還有幾個和白斂有著微妙相似的演員學著白斂的模樣笑開一口白牙。
周堯自然對同類型的演員並不感興趣，他有一個白斂就夠了，再培養同類型的演員是自己搶自己戲有毛病嗎？
所以等著二番三番確定下來的時候，大家發現周堯的審美又變了，找的都是一些型男大叔，有演技，有經驗，在觀眾眼裡已經混了個眼熟，但片酬便宜，關鍵懂規矩之後比較容易管理。
周堯說：“《超算》的背景是在《神說》的兩年後，蕭子期都已經老了兩歲了，總不能再混校園圈，身份地位提高，接觸的商政要人都是成功人士，總是需要時間才能夠成為社會精英，30歲以上的年齡最合適，風度翩翩，都經過時間打磨，最重要可以在蕭子期和陸卓中間起到一個過渡作用，當然要選他們兩個人。”
你是原作者你說的算！
你是編劇你說的算！
你是製片人你說的算！
你是資本爸爸你說的算好不好啊！
周堯從來不怕背責任，就怕沒有責任可以背，所以也不在乎自己的新合作方因此認為自己獨裁獨斷，反正這是我的戲，我做主，實在看不慣，你可以不合作，我像是缺錢的樣子嗎？
逼急了我，唐澤我都可以不要！我還怕什麼！
好在唐澤和周堯算是一邊兒的，周堯對唐澤很尊敬，一方麵是老藝術家確實有表演實力，又符合他劇中角色，一方麵是因為他還和唐澤的女兒唐佳佳合作開發後期，以後他的電影想要在世界大屏幕上獲得一席之地，指不定還得靠唐佳佳的那個軟件。
所以一邊想合作，一邊也願意合作，哪怕周堯確實因為王監製的事兒和製片廠鬨得不太愉快，但並不傷根本，該有的合作並不缺。
《超算》開機並沒有邀請媒體，劇組的成團得了封口令，大部隊開拔到了B城的奇異影視城，簡簡單單的開機儀式結束後，就封閉了起來開始拍攝。
而輿論這邊則按照一開始的計劃，時不時地丟一點通稿出去，說《超算》要開拍了，雙男主正在物色演員，能和白斂對戲的能有誰。
過幾天又丟通稿，新晉小生張玉有望加盟《超算》扮演陸卓，周堯工作室和奇異平台合作密切。
再過幾天，幫助奇異平台刷了一下張玉的流量後，這邊又說女主角可能是某小花，她已經和周堯見麵，還一起吃過飯，有圖為證。
回頭兒，周堯出入電影製片廠的消息傳了出去，這是個真消息，電影製片廠聯合製作《超算》甚至上了熱搜。主要是電影製片廠要報稅瞞不住，與其被記者順藤摸瓜曝光出來，不如他們自己炒作一下。
於是關於《超算》可能會上星，甚至上央爸台的議論聲由始至終沒有消失過。
周堯他們有條不紊地幫助《超算》維持熱度，那邊也有些厚臉皮的藝人在蹭熱度，一些小花小生在微博上隔空喊話想要加盟《超算》，還有人甚至遮遮掩掩是說自己見了某個火劇的導演，可能會進組。
於是《超算》開機小半個月，始終話題不斷，但又不至於太熱，踩到了觀眾的底線，所以至今沒有什麼黑料。
而個彆娛樂圈的知名博主更是因為看清楚了這個局，不敢隨便爆料，周堯工作室沒什麼問題，但有著電影製片廠和奇異平台做靠山的周堯，就讓人不敢惹了。
那邊拍劇，周堯的工作也就暫時結束了，周堯是製作人，但拍戲有導演，演戲有演員，等開機進了場，每個人都各司其職，流暢運作，周堯就算兼個總編劇，也沒有必要時時刻刻的在片場盯著，就連存稿都寫完了，所以就暫時沒事可做。
但他也沒讓自己閒著，他通過唐澤找到了電影學院的老師，開始進修學寫電影劇本。
雖說拍電影還早，但他向來習慣未雨綢繆，自己的劇當然不能讓其他編劇染指，更何況他還要挖不少的坑，為這個“天神宇宙”做框架，這種事旁人做不來，他心裡有底，就缺一些專業上的知識，隻能自我充電。
唐澤聽完說：“沒問題啊，我還真認識個好編劇，前幾年一直在國外當編劇，你也知道米國那邊的影視圈，流水線的生產，各司其職，就連編劇，擅長寫人物的寫人物，擅長寫情感的寫情感，但楚迅可是個全才……”
周堯蹙眉打斷了唐澤的話，說：“楚迅？”
當時正好拍攝告一段落，唐澤和白斂都在休息，所以周堯問話的時候白斂也在邊上，聽見周堯說要進修電影編劇，滿心欽佩。
周總都這個水平了還孜孜不倦，他還有什麼好辛苦抱怨的。
自己也要提高表演能力，為未來的大熒幕做好準備。
這邊周堯眼神一閃，說：“楚迅我知道，如果你說的是那個寫了《紅海灘塗》，並且拿下最佳編劇獎的那個楚迅，他是我同學。”
“你認識啊？同學？”這次換成唐澤驚訝了。
周堯點頭：“大學畢業後就沒再聯係，後來再得到消息他就已經拿了最佳新人編劇獎，他現在在哪兒呢？”
“前年回國，被我們電影學院搶過去了，現在在編劇係那邊擔任教授，我有聯係方式。”
“行，給我吧。”周堯笑著，拿了電話就離開了影棚。
奇異影城很大，當年是被一個大導演忽悠著，投資很大一筆錢建了一個影視基地，拍一部古裝電影，後來這裡一邊開放旅遊，一邊對劇組開放，然後又在古代王宮的旁邊建設了一個現代戲的影城，逐漸成為了全國最大的影視基地之一。
周堯拿了電話也沒打，隻是在影視城裡信步閒遊。
影視基地對遊客開放，花點錢就可以近距離觀看明星拍戲，門票錢算是影視城重要的一部分營收。
不過有遊客的地方是指街景，從影棚往外走三百米都是一些現代布景，小資情調十足的咖啡店，古香古色的茶樓，實際上隻有兩個平層的辦公大樓，還有醫院、警察局、政府部門、法院等等，包括水下攝影棚，在這裡應有儘有，幾乎不需太多外景，就可以拍完一部戲。
影棚則不對外開放，遠遠的就拉上了警戒線，寫這“遊客止步”。周堯一路走來，也沒看見幾個人，再往外走，十步一景，草木茂盛，繁花似錦，緊接著就能看見一條約十米寬的“護城河”，過了拱橋就會到達古裝影視城，那邊的投資更大，更宏偉。
周堯心裡有事，沒什麼目標的亂逛，最後站在“護城河”的拱橋上，就愣愣地出了神。
說起楚迅這人，周堯其實對他最深刻的印象還是當年一起打籃球的時候，他們兩人個子差不多高，在編劇係裡絕對屬於鶴立雞群的兩個校草，隻是周堯相對宅一點，那時候每天又忙著寫網文更新，和同學們的互動並不算多，但楚迅正好相反，特彆喜好社交，在班裡像個交際花似的，跟誰都能稱兄道弟，跟何瑜的關係也非常的好。
如果說打籃球是大學男生都會做的事，不算什麼特彆的情誼，那麼楚迅這人讓周堯特彆一言難儘的就是在畢業典禮那天的晚會上，楚迅戴了頂黑直長的假發，穿著條女人穿的紅色裙子在全班的哄鬨聲中跑過來請他跳舞。
那天的燈光閃爍，光線暗沉，戴著劣質假發的男人嘴唇一圈還有新長出的胡茬子，偏偏還塗了口紅，周堯開玩笑說：“你這樣好惡心啊！”
然後周堯就被楚迅抱著腦袋啃了一臉的口紅印，然後那小子笑聲猖狂地跑掉，周堯找到他的時候他捂著臉哭，說：“我要出國了。”
再後來，楚迅出國了，拿了獎，又回來了，加盟了何瑜的公司，成為了藍星環球影視城的金牌編劇。
他們曾經是朋友、兄弟，是同學，但後來，他卻站在了害死他和他家人的仇人身邊。
所以重生回來，自己究竟應該把他放在哪一邊兒，周堯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他是敵人，還是朋友。
“不是，我看到橋了，現在呢？現在是不是要過橋？”
身後傳來打電話的聲音，周堯隻覺得那聲音耳熟，轉頭看過去，就看見了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年輕男人，一邊打著電話一邊往橋上來。他看見對方的時候，那人似乎也看見了他的腳，將頭高高抬起來，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從鴨舌帽下麵露出來，愣了一下後，揚眉：“周總。”
“嗯。”周堯認出了來人的身份，竟然是鬱明。
說起來，影視圈看似挺遼闊的，其實也就巴掌大的地方，總能夠碰見熟人。
雖然周堯和鬱明不怎麼熟就是了，但遇見了明顯迷路的人，周堯好心指點了一句：“過橋是現代影視城，你那邊是古代影視城，你要去哪兒？”
鬱明笑：“就是去影棚那邊，怎麼走啊？”
周堯指了下身後。
這時鬱明已經走了上來，好奇得看著周堯說：“周總怎麼在這裡？”
“拍戲。”
“什麼戲？”鬱明眼珠子一轉，肯定地說，“《超算》！”
周堯點頭，沒瞞著。
《超算》開機並不算秘密，尤其是最近這幾天開始有街景拍攝後，網上多了很多路透照，不是官方通稿，正好讓市場慢慢接受，所以劇組這邊完全沒有公關的意思，任由他自由發展。
鬱明嘟著嘴：“所以唐澤老師加盟是真的了？”
“嗯。”
“上次見麵周總還瞞著我，我又不是隨便亂說話的人。”
周堯笑著沒說話，你嘴巴嚴不嚴誰知道，自己嘴巴嚴就夠了。
鬱明這個時候腦子已經快速地運轉了起來，這部劇有大IP，又有新晉流量白斂，如今就連唐澤都加進來，這樣的大製作自己都遇見了，錯過實在可惜。
這樣一想，他厚著臉皮說：“周總，你戲裡還有沒有角色啊？讓我客串一個唄，有台詞的獨立角色就行，不要片酬，可以嗎？”
鬱明說完這句話，自覺已經誠意十足，他可是現在流量最大的“小鮮肉”，為了處女劇經紀公司已經挑了很久了，就希望他能夠成功轉型，拍出一點好作品來。這些遞到手裡的劇本無一不是男主角，而且片酬最少的都是6000萬，還有報價上億的，他都沒隨便接。
在他看來，自己不要片酬，免費客串，是給足了周堯的麵子，對方就算不感恩戴德，也該欣喜若狂吧。
結果，周堯隻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們角色都定好了，臨時均個角色出來很麻煩，再說這件事你怕是要提前和經紀公司商量一下吧。”
就一句話，拒絕了鬱明。
鬱明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淡了，雖然還維持著基本的禮貌，但那眼底的火星子是眼看著在沸騰。
周堯隻是笑著看他：“從這邊沿著路走，五分鐘就可以到影棚。”
這句話算是一句拒客令，人都直接開口了，鬱明當然沒那麼厚的臉皮繼續留下來，微笑告彆，轉過身來鬱明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不見。
啊啊啊啊啊！氣死他了！這個死同性戀竟然拒絕了他！那什麼態度，看不起他？他知道，他就是看不起他！不能給你潛規則，就不能拍你的戲是不是！
接二連三的被拒絕，鬱明氣的又拿小號爆料周堯是個同性戀，然而粉絲們紛紛大叫……
“爆料全靠一雙手，空手套白狼誰信啊！”
屢戰屢敗，鬱明在沉默中爆發，自己這邊的事情一談完，戴著鴨舌帽和眼鏡，就往隔壁影棚摸了過去。
他一定會找到周堯和白斂的證據！
啊啊啊啊！一個死GAY竟然還敢看不起他！
這時周堯已經回到了影棚裡，但到底沒有聯係楚迅，他對楚迅有很深的芥蒂，雖然他也知道楚迅隻是個編劇，未必會參加上一世對他家的“圍剿”，但畢竟和仇人占過一邊，這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等回到影棚，白斂和唐澤已經回到了聚光燈下拍攝。
……
…………
陸卓複生的模樣就是他死前的模樣，年紀自然也是他死前的年紀。
他從從墓穴裡爬出來五年，時間在他身上已經沒有意義，刀割不出血，心臟也永遠不會跳動，再不會添一絲皺紋，也聞不到世間的任何味道。
無知無覺的活在這世上，就像傳說中的僵屍。
但陸卓知道自己不是僵屍，他不殺人，他還救人。
他是一名醫生。
用著上一世那淺薄的藥理知識，再加上他身上的神秘力量，混了個老中醫的頭銜，在這現代化的社會裡薄有幾分名望罷了。
出名了，見的達官貴人也就漸漸地多了，所以最終他會為這位新任的地球英雄看病，好像並不奇怪。
祖傳配方，專治疑難雜症。
陸卓看著眼前這位大紅人，視線從他英俊的麵孔上移開，落在他的印堂上，笑著，但眼底有著一絲藏不住戲謔，轉眼間便洞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