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太陽宮賓館作為A市較為有名的幾處劇組籌備賓館, 配套設施的針對性是非常強的，除了可以解決食宿問題外, 提供的會議室也安置了燈光和攝像, 方便劇組試鏡。
就在一樓的大廳，有一個書吧, 裡麵擺放的大多是一些拍攝技巧和表演技巧的書籍，同時還安置了幾個攝像頭對準一些座位, 直接將拍攝到的內容在牆上的電視播放出來，方便讓來試鏡的演員進行一個提前適應的過程。
此刻攝像頭自動捕捉到書吧裡唯一坐著的兩個人, 鏡頭將兩人的臉攝入到畫麵裡, 同時電視裡也正播放著兩個人的直播畫麵。
周堯和楚迅坐下後，都沉默了下來，一時間誰也不知道從哪裡開始。
周堯心裡有秘密，楚迅也有，一時衝動地找過來, 沒想到那麼容易的就見到了人，看著對麵氣勢淩人，顏值不減當年的老同學, 楚迅一時間很是詞窮。
“呃……”張開嘴，拉出一個沒什麼意義的音，楚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和籃球影視公司簽的什麼約？”周堯卻開口問了個風馬不相及的話。
楚迅愣了一下說：“單部電影的編劇，他們要拍一部商業電影。”
“主編還是？”
“他們的主編都是自己人, 我就是賺點外快, 你知道我現在在北電當老師吧？”
“違約金多少？”
楚迅眉梢一揚, 哪兒有這麼談話的？要不是老同學，這都得以為他是來找茬的。
但楚迅想了想還是說：“萬把塊錢吧。”
周堯點頭，斂目想了想，然後問道：“怎麼突然來這裡？”
楚迅鬆了一口氣，這才是正確的聊天打開方式，他抿嘴一笑，說：“這地方那麼偏僻，當然不是路過，我就是特意來找你的。”
“？”
“這是什麼表情，老同學得到消息，開車三十公裡趕來見個麵，就這麼簡單。”
周堯的眉心微微蹙著，對這個解釋無話可說，隻是不太明白為什麼這一世楚迅會特彆趕過來，而上一世卻一直到他家裡破產，楚迅都沒有出現過。
是什麼攔住了楚迅的腳步嗎？
還是過於自閉不擅社交的自己無意間斷掉了這些人情關係。
現在琢磨這些似乎沒有什麼意義，而且談話的過程也沒辦法深思，這些紛亂的念頭在周堯的腦袋裡一閃而過，然後直言：“你去藍星影視是何瑜牽的線吧？關於我，他沒說什麼嗎？”
楚迅的笑容眼見著尷尬，笑容淡了許多，遲疑著說道：“其實就是衝著這事兒來的，想看看自己麵子夠不夠，能不能當個和事佬。”
“不夠。”
“……”
周堯說：“我和他的恩怨這輩子都解不開，你也不用當和事佬，我隻想提醒你，在這種極其擅長語言藝術的人麵前，他說的什麼你信一點兒就夠了。”
楚迅苦笑：“你這不是當我麵說他壞話嗎？要不咱們就不聊他了，難得見麵，我們說點彆的……”
“我說的太直接，是因為我不會拐彎抹角，也沒有層層鋪墊暗示洗腦的能力，我當著你麵說他是直說，他當著你的麵說我，從來都不會說我一句壞話對不對，大概你聽見的想到的隻有他多麼可憐。”周堯深深看他，又加上一句，“不問緣由地同情弱者，隻代表一個人很蠢。”
楚迅的表情瞬間凝固，隻因為周堯這句話打開了他大腦思考的閥門。
周堯說的沒錯，無論怎麼回憶，何瑜都從未說過周堯一句壞話，但卻扮足了受害者的角色，無奈又心酸的笑容成為了每次何瑜談到周堯時候的標配表情，於是眼睛看著，耳朵聽著，他漸漸的也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很蠢嗎？
再抬頭，看向周堯。
老同學成熟了很多的麵孔，依舊不改的是他出類拔萃的容貌和氣質，從大學時候周堯就和他們所有人不一樣，最初的時候他自以為那是因為周堯寫紅了，賺了大錢所以自信。後來他知道，是因為周堯家裡很有錢，從小的見識經曆就和其他人不一樣，那自信是從小培養起來的。
一個有著百億身家的男人，究竟會因為多少錢的版權費，會和自己的好朋友鬨得老死不相往來？是幾萬？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幾千萬？
何瑜他究竟開了多少錢？
“42萬。”
聽見回答，楚迅才反應過來自己不知不覺地將疑問說出了口，而周堯也給了他最想要的準確回答。
他睜大眼睛，看向周堯，不可置信地重複：“42萬？什麼版權？漫畫版權嗎？”
周堯說：“全部的改編版權。”
楚迅的眉心瞬間蹙得很緊很緊。
後來，楚迅蹙著眉，試圖去解釋這件事，他說：“或許他是真的沒有錢，畢竟……”
周堯將交疊的腿放下來，深深地看著楚迅，歎了一口氣：“你知道的，我就那麼幾個朋友，他差錢儘管告訴我，幾百萬幾千萬我都能拿出來，但他這是在騙我。楚迅，站好你的立場，不要左右搖晃，在你有疑惑前不要再聯係我，我對朋友隻有一個要求，交心。”
說完這些，周堯站起了身，他走過大堂，視線落在那邊三人臉上，三個人紛紛站起來跟了上去，很快金漪也辦理完了退房的手續，拉開車門一看車裡人坐滿了，就要換乘大巴車，兒子豆豆卻哭著一定要坐這輛車，最後周堯又打開後座的座位，金漪和兒子去了後麵。
整個過程都在距離賓館大門不遠的停車場裡，偶爾抬頭就可以看見楚迅還坐在原處，兩人似乎隔著玻璃在對望，但周堯也是看過一眼，就忙碌著自己的事，或許楚迅也在思考著什麼，就像他們現在的關係，能夠看見彼此的臉，卻看不見彼此的心。
後來車開走了，緩緩地駛出了賓館的大門，周堯沒有回頭，車拉著他往遠方走，越走越遠。
夏睿在開車，梅廣軒坐在了副駕，周堯和白斂坐在中排，金漪在後排逗兒子，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周堯捏了下鼻梁，感受到白斂目光裡的好奇，解釋了一句：“以前的同學。”
“楚迅。”白斂想想，“是國外拿獎那個？”
周堯愣了一下，沒想到白斂會記住這個人，多看了白斂一眼。
白斂笑出牙齒：“周總的同學長的真帥，可以當演員了。”
或許是這句話給了周堯靈感，周堯突然就明白自己需要的是什麼類型的演員。
他轉頭對金漪說道：“金姐，你聯係經紀公司，找來幾個氣質溫潤的演員。”
金漪懷裡抱著兒子，看他。
周堯頓了頓，說：“剛剛來的那個人看見了嗎？那樣的就可以。”
所以挑來揀去，想找的卻是一個老同學的模樣，關鍵那人當真長的極好，容貌氣質都是極品，就算在影視圈裡都不多見，這裡麵的深意，讓人細思極恐。
白斂垂眸，咬著自己的嘴唇若有所思，車裡的氣氛一度有些低沉，大概除了周堯，幾乎所有人都嗅到酸酸的醋味。
哎呦呦，這是怎麼了？見個容貌好一點的男人就忙不迭的拉郎配，還是拉大老板的郎配，也是瘋了吧？
夏睿眼珠子一轉，笑道：“這種演員的類型很多嘛，說到底就是書呆子氣的帥哥，我同學也有這種類型啊，要不我介紹來試一試？”
梅廣軒說：“可以可以，等會上了高速服務區，你找張照片來看。”
“都是大合照，一個比一個醜，我找他要張試鏡照，等著吧。”
夏睿彆看才24，駕齡足有六年，高速路上開的又穩又快，等到進了服務區，就掏出手機翻照片。
周堯等人下車放鬆，金漪抱著豆豆去了服務區的商店裡買零食，梅廣軒拿著保溫瓶去接水去裡，一轉身身邊就剩下了他和白斂。
白斂下車的時候戴了頂帽子，不過就忘記了戴墨鏡，很快就被人認了出來，呼啦一下湧上來一堆人合照。
一個年輕的小姐姐心滿意足地合照出來，視線落在周堯的臉上想了想，突然捂住嘴巴興奮地尖叫了起來：“哎呀呀！呀呀！你不是，不是內個誰，誰，殷商大大嗎？”
周堯調整表情微笑，以為她要和自己合照。
誰知道小姐姐激動地說：“你和白斂出來旅行嗎？你們兩個人嗎？啊啊啊啊！”
周堯：“……”
大概心裡有了自己和白斂有CP的這麼一個概念，周堯很快就明白了這位女士激動的地方，他笑著搖頭，指著車子的方向說：“要去B市影城，新戲要開機了。”
“是第二季嗎？神說第二季？”小姐姐捧著心問。
周堯點頭，對劇粉他向來很有耐心。
等白斂回過神來的時候，周堯那邊就和小姐姐已經談到一起，那是一個非常健談的女孩兒，笑容燦爛陽光，眼底毫不掩飾對周堯的崇拜，手舞足蹈地說個不停，於是周堯便微笑地聽著，時不時地點頭。
這個畫麵真得挺好的，白斂甚至都不願意生出一點嫉妒的情緒，就因為周堯臉上重新出現的笑容，便覺得也一起開心了。
自從楚迅突然出現後，周堯臉上的笑就沒了，那表情太沉，像秤砣一樣壓在白斂，也壓在同車的其他人心裡。
就好像是，隻是提起那個人，就犯了某種禁忌似的。
白斂真的在意極了那個叫楚迅的，在意他究竟做過什麼可以牽動周總情緒的事，在意他們之前說了什麼會形成那樣讓人無法接近的氣場，也在意在更早更早以前，他永遠無法參與的那段周總的大學時光。然後在這裡隻能無奈的歎氣，反反複複地告訴自己，他們是同學呢，比他更早更早更早地認識周總。
“走吧。”握著保溫杯的梅廣軒從樓梯上下來，遠遠地看了一聲。
小姐姐最後捧心懇請：“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合照嗎？”
周堯看向白斂，對他招手，白斂站在了周堯的身邊，感受著來自對方身上傳來的熱度，牽出嘴角到一個習慣的弧度裡，“哢嚓”一聲，在小姐姐燦爛的笑容裡拍了一張自拍合照。
臨分開前，小姐姐紅著臉說：“走了，再見，我會支持你們的新戲，永遠支持你們！我是永遠的藏鋒斂殷！”
周堯注視著女孩直到上了車，這才回過頭來，揚眉想了想，問：“藏鋒斂穎？”
“藏鋒斂殷。”白斂有些尷尬地解釋，“應該是誇咱們不露鋒芒吧。”
“我知道，但最後那個發音你再說一遍。”
“……”
周堯看著目光閃躲的白斂，臉上漸漸多了笑容，玩笑道：“台詞課怎麼念的？成語都念不對了嗎？”
白斂眨巴著眼睛心虛地轉開，見梅導正在副駕上不耐煩地招手，豆豆也從後座探頭出來可愛地看著自己，於是牽強地轉移話題：“快走了，大家都等著我們呢。”
白斂衝上了車，周堯落後一步，視線落在年輕人紅了耳廓上，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手癢癢的想要摸上一下。
這是在害羞吧。
閃閃躲躲眼神遊移，原來白斂害羞起來是這個模樣啊。
……
車開到了影視城的賓館，先一步的統籌已經在辦理入住手續，大巴車上下來的人都是長期在影視城工作的影視人，熟門熟路地還會串門。
所以當周堯午餐在賓館的餐廳裡看見鬱明的時候，鬱明驚訝地說：“你怎麼又回來了？”
對於演員而言，無縫進組，甚至同時接兩部戲都很正常，但作為製片人，會在第一部戲還沒有宣布殺青的時候，緊接著第二部戲就準備開機，就比較少見了。
鬱明的戲還沒拍完，隻知道拍著拍著在賓館裡就看不見《神說》劇組的人了，打聽之後才知道，那邊剩下的戲不多，陸陸續續的都退了房。
說實話，鬱明其實心裡有點小小的失落，就連拍戲都覺得沒意思了。
今天冷不丁地看見周堯回來，眼睛閃閃亮的，是打心眼兒裡的開心。
鬱明覺得自己這心態有點奇怪，難道是因為自己沒有了炫耀對象，所以太失望了？
午餐是自助餐，兩個劇組分開兩個餐台打飯，菜品豐富營養均衡，除了重油重鹽，劇組餐並不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