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瑜被人群圍繞著，笑的矜持，說：“是帷幕影視公司的柴總，前兩日才獲得了A市商盟頒發的十大青年傑出企業家的獎，現在正是炙手可熱的人物，手上接的可都是央爸的戲，你們誰若是擅長編劇時代新風、家庭和鄉村劇的，可以告訴我，我可以為你們引薦。”
“我我我，說起來這幾年接的都是這方麵的劇，我可以。”
“柴總啊，真的挺厲害，好像才三十來歲，與我們差不多大，人家如今已經是年輕企業家了。”
“哎，我就沒辦法了，我最近接的活兒都是橫店那邊的，老何，柴總拍抗戰劇嗎？諜戰劇我也可以。”
何瑜一副脾氣極好的模樣，挨個回答老同學的問話，等著新的人來了，也圍了上來，何瑜享受著被人環繞關注的感覺，直到楚迅推門進來，他這才撥開人群，與楚迅親熱交談起來。
比起柴總那樣一般般的小資本，何瑜顯然更願意抱住藍星環球影視公司的大腿，要不是他有楚迅這個同學，藍星環球未必還願意搭理他，現在他卻又有了製片人的資格，而且還是籌備一部電影，他很清楚這些都是楚迅帶給他的。
不過對楚迅不能一味示弱，因而見了人他又提到自己今天約了柴總的事，然後讓楚迅一會兒陪他去隔壁吃飯，要讓楚迅見見自己的手段。
楚迅蹙眉：“今天不是同學會嗎？”
“柴總今天有空，我們去和柴總吃過飯，晚上大家一起唱歌，再玩鬨也是一樣。”
“算了吧，你去陪就好了，我在這邊和同學們聊聊。”
“那怎麼行，這樣的人脈難得搭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國內最講人情，你還真打算老老實實當一輩子的教書匠，不過吃上一頓飯，說不定就能賺上十來萬，你和錢有仇。”
何瑜苦口婆心地勸著，楚迅是他的門麵，一個國外商業編劇的獲獎者，再加上北電的教授頭銜，要不是走哪兒他都提起楚迅，又怎麼會被柴總另眼相看，所以楚迅今天說什麼都得過去。
論臉皮厚和說話的本事，十個楚迅都不是何瑜的對手，被人這麼磨著，楚迅隻能蹙眉點頭，但心裡對何瑜越發的不喜，這人當真說話好聽，卻浮華不實。
何瑜哪知道楚迅已經有些認同了周堯的提醒，隻是繼續說道：“柴總的劇可大多都在央爸播過，現在每年三千多集的電視劇拍出來，能有多少上了央爸播映，柴總的門路不錯，你想想掛著自己名字的戲出現在央爸八套的片尾上，何等榮耀。”
楚迅嘴角抿緊：“我知道了，過去就是。”
這邊李副主任帶著兩個人也推門進來，周堯被唐澤等製片廠的領導熱情地介紹給了李副主任，兩人握著手，李副主任說：“周總真是青年俊才，若是你早入行兩年，前日的A市十大青年企業家必然有你一席，我實在非常看好你拍戲的態度，現在影視圈浮華，願意認認真真拍戲的人已經不多了。”
周堯笑道：“您過譽了，都是各位前輩大度熱情，我是在向他們學習，做一個真正的影視人。”
雙方寒暄一番，很快就坐。
李副主任不怎麼喝酒，因而隻是吃飯速度頗快，填了肚子，放下碗筷讓服務員倒了一杯茶水，然後這才聊起了《超算》在央爸開播的事。
首先李副主任說了一下送上去劇本的問題，片子送上來審的時候最好有問題的部分都剪掉，不要試圖試探央爸的底線。
然後討論了一下價錢的事情。眾所周知，央爸很窮，投資上億的電視劇他們卻隻願意拿幾百萬出來，不過不是獨家版權，央爸自信的從不約束影視公司將版權一戲多賣，隻要你有本事遍地開花都無所謂。
但最後李副主任提出希望把首播給央爸八套，為此他們願意多支付五十萬，嗬！五十萬？奇異平台那邊也想要首播呢，開價五百萬，貴了十倍，你說說作為爸爸級彆的，怎麼好意思開這個口。
周堯是不太想把首播權給央爸的，畢竟他拍戲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賺錢，而且是儘快在短期內賺取大量的金錢，五百萬和五十萬，他當然選擇前者。
更何況他和奇異平台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這樣合作愉快的老東家當然更要把賺錢的優勢給他。
但製片廠這邊卻和央爸連成一氣，遊說周堯，說是首播權給到央爸，相信平台一定可以理解，少賺點錢，給奇異平台一個網絡首播權就夠了嘛雲雲……
周堯一人難敵眾口，一臉為難，好在這事也不是今天一定要下定論，大家轉移話題，又聊起了彆的。
轉眼一個多小時過去，李副主任看了一眼時間說：“那今天就這樣，你們的片子快點剪出來，審片排片耽擱的都是時間，相信你們也想快點資金回籠吧。”
自然是這樣，大家又附和一番，圍繞著李副主任走出了門去。
才一出門，就和另外一批人在長廊撞上。
何瑜和楚迅一左一右地夾著柴驊桐走在長廊上，後麵還跟著好些個同學，大家說說笑笑，氣氛極好，何瑜一張嘴舌燦蓮花，彩虹屁拍的柴驊桐臉上笑容不斷，頗有幾分得意。
楚迅正說：“柴總和央爸關係最好，台中的領導都很熟悉，彆人想上央爸很難，但對於柴總而言最是簡單。”
柴驊桐擺手：“哪裡哪裡……”
正說著，忘塵台的包間大門打開，一群人走了出來，雙方人馬在走廊上撞見，都是一愣。
何瑜什麼人啊，在這圈子裡混的，最不能差的就是眼力勁兒，一眼就認出來走在前麵的是電影製片廠的領導，隨後走出來那人正是央爸八套的李副主任。
李副主任是專門負責購買電視劇的主要領導，對於一些有心抱緊央爸大腿的影視公司而言，李副主任就是他們爸爸。
何瑜這邊剛想說話，柴驊桐嗚嗷一聲就衝了上去，剛剛還冷傲高貴的臉上擠出了菊花般的笑容，挺直的脊背也彎曲下去，就那麼一路躬著背走到李副主任的麵前，用雙手握了上去，諂媚笑道：“主任您好，您怎麼也在這兒啊，巧了巧了。”
聽著喊的是“主任”，聽不清楚的還以為他喊的“主人”。
李副主任自然是認識柴驊桐的，微笑：“你也在這兒啊。”
說完視線掃過柴驊桐身後的人，男男女女的都有，朝著自己露出或者困惑，或者驚喜的表情，其中一個站在的前排的人表情尤為誇張，揚眉睜眼的，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朵上，視線一對上就用著一副熟稔的語氣喊了聲：“李副主任您好啊。”
李副主任的視線從何瑜的臉上平靜的收回來，隻當自己沒有看見那張熱情的過於功利的臉，隻是微笑著，和柴驊桐的手虛虛握了幾下就鬆開了。
對這位影視公司的老總，李副主任沒什麼特彆的想法，跟著政策走，很上道，國家需要這樣的電影人……但是因為過於的順從，也讓柴驊桐少了很多讓李副主任覺得年輕人該有的個性閃光點，倒是身後那位比柴驊桐年輕一點的周饒，更讓他覺得有前途。
也就在這樣的寒暄過程裡，兩方人群緩緩地移動著，終於落在最後的周堯和唐澤從門裡，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周堯的視線，幾乎瞬間就落在了何瑜的臉上，還是那麼麵目可憎。
在周堯看見何瑜的同時，何瑜當然也看見了他，臉上諂媚的笑容瞬間僵硬，繼而很快消失不見，然後他第一個看的卻是楚迅。
那眼神裡有些慌亂，還有很多的緊張，像是在恐懼著什麼，臉龐甚至有些微微的扭曲，期期艾艾地看著楚迅，一副生怕他衝出去離開自己的模樣，就和善嫉的小女人也差不多了。
楚迅自然也看見周堯，眼眸閃了一下，卻隻是對著周堯點了一下頭，很平靜的模樣。
周堯也隻是點了個頭作為回應，移開視線之後，側臉的線條冷硬疏遠。
周堯說過，不要當牆頭草，在沒有確定站位前，他並不打算和楚迅來往。
楚迅卻和何瑜在一起，這樣的場麵換成誰來看，好像他已經選好了站隊。
楚迅很尷尬。
抿緊了嘴角，滿眼的猶豫。
他不太明白為什麼都是同學，他一定要站隊，最多他不去試著當和事佬罷了，就不能當成視而不見，究竟是多大的矛盾，竟然會像仇恨一樣殘酷。
周堯的行為激怒了他，楚迅也將視線移開，琥珀色的眸子裡浮出了幾分慍怒。
柴驊桐自然和李副主任走在了一起，周堯則和製片廠的領導在低聲說話，身後剩下以何瑜為首的一群人，沒人理會，尷尬地留在原地。
等了幾秒，有人說了一句：“那是周堯吧？我確認沒有看錯。”
“是，怎麼回事，當看不見我們似的。”
“和央爸的李副主任吃飯，還有唐影帝，製片廠的人，是不是他拍的那部《超算》要在央爸播出了。”
“那個就是李副主任啊？”
話題被周堯和李爸爸吃飯，《超算》要上央爸播出吸引，大家站在原地聊了好一會兒，語氣裡都是掩不住的羨慕。
但很快又有人酸唧唧地說了一句：“嘖，咱們一群人站在這裡都看不見，有人這是發達咯，曾經的朋友都不認識了。”
從羨慕到嫉妒不需要很久，就像從嫉妒變成恨也不會很麻煩。
“周堯現在真是變化太大了，眼睛長在頭頂上，我等凡人，不配做朋友，嗬嗬。”
“該不會是真的沒認出來吧？”
“我們長時間不見，認不出來情有可原，那何瑜呢，他會認不出何瑜？”
“何瑜不是和周堯……”
“噓……”
身後的議論聲瞬間消失，何瑜捏緊拳頭，用指甲在自己的手掌心裡狠狠地摳了一下，直到那驟然降臨的疼痛驅逐了他的眩暈感，然後他轉過身無奈地苦笑：“走吧，飯都還沒吃完吧，我們先回去，其他人還等著呢。”
“你和周堯……”
“這事彆提了，都有不對的，就這樣吧。”
“周堯的戲是要上央爸了？”
“應該吧，李副主任也不是誰都見的，沒有確定的合作關係，很難請出來。”
“第一部戲買了一億二，第二部戲上了央爸，估計平台那邊也不會便宜，畢竟還有唐影帝加盟，看看人家都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狂妄啊……唉，也得有資格，像我們恐怕也就這樣了。”
何瑜微笑著，又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心裡卻覺得在滴血。
他現在越來越恨周堯了，那是由嫉妒生出的恨意，不明白自己都已經那麼努力了，卻還會不如周堯的一半出色，尤其是當自己費儘心思地認識了柴驊桐，卻看見柴驊桐需要巴結的對象正和周堯平等相處的時候，那一刻他隻覺得五臟六腑都泡在了酸缸子裡，難受的他簡直有種想要落淚的感覺。
努力地調整情緒，重新回到包間裡坐下，直到看見跟著自己一起回來的楚迅也坐在身邊後，心裡最少還有最後一絲安慰。
楚迅沒有看見周堯就跑掉，幸好幸好。
楚迅倒是回來了，和同學談笑風生，但臉上在笑，卻笑不進眼裡。
也是滿心都牽掛著周堯那邊的事，即便告訴自己彆再想了，是周堯強人所難，但不知道為何，卻始終無法忘記周堯看向何瑜的那一眼，真的是恨進了骨子裡。
是42萬的事嗎？肯定不止，何瑜一定做了什麼讓周堯這一生都無法原諒的事。
所以期待著他們還能夠修複關係，重新和好的自己，是不是也有點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