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那人愣了一下,急忙放下了手裡的攝像機。
此時周堯他們已經進了電梯，電梯門隨之關上。
刁點指著那人,彪悍地衝過去：“你拍什麼呢？給我看看！你彆走！”
那能不走嗎？
刁點叫的越凶,那人走的越快，三兩下消失在昏暗的地下停車場裡,轉眼消失了蹤跡。
刁點沒追上去，將人攆走也就停下了，目測那人不是白斂的粉絲就是狗仔,也沒往心裡去,雙手插著兜,溜溜達達地就出了門。
朗威等了十分鐘又回去,喊他的人果然已經不在了。
他抿著嘴角，走回到自己那輛銀白色的二手車邊上,拉開了車門也不坐上去,而是將攝影機丟在了座位上，再從衣服兜裡掏出煙,慢慢地抽了起來。
猩紅的火苗忽明忽暗,明暗間照亮了他頹廢的一張臉,濃密的胡須遮擋了大半張麵孔，渾濁的眼底帶著一絲疲憊。
和白斂結怨來自於三個多月前的一次采訪。
他得了消息，新晉的頂流白斂在北電參加彙演，而且還是男扮女裝跳舞娘,這樣的新聞對於他這種小報記者而言正好,噱頭足夠,又和道德良知不掛鉤，適當地嘲諷一下，足以讓他的公眾號獲得流量。
管他黑粉白·粉，隻要有流量，這個年代就是王道。
但沒想到，隻是說了一句話，他的公司就被周堯那邊拉進了黑名單。
他本來以為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少一點通稿費，他們公司雖然不大，但也不缺這點通稿費。
然而湊巧了公司做不下去正準備裁員，他就成了被裁下的“第一刀”。
沒了工作，沒收入，所以為了生活，賺錢的腳步就不能停。
最近他在專心經營自己的公眾號，一方麵賺點“水錢”，一方便就給海港市的狗仔報投稿，盯著白斂的行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是知道他今天會來做直播，所以他早上五點就已經過來等著。
至於為什麼盯白斂？
一來白斂是現在最火的明星，盯他有流量，盯他能賺錢。
二來他和白斂有過節，即便他也不覺得那工作怎麼樣，但至少是一份收入，現在丟了工作，自然要怪在白斂他們身上。
第三嘛……乾他們這一行的，總會有些真真假假的消息來源，關於周堯和白斂的事他也聽人說過，隻是究竟是道聽途說，還是真有其事就不知道了。朗威也不在乎這兩個人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他就是要炒作“白斂喜歡男人”“白斂被周堯潛規則”“頂流和老板深夜密會”這樣的新聞……白斂的粉絲罵他的越狠，他的公眾號流量就越大，就越能賺錢。
總之朗威已經做好了決定，無所不用其極，要拍下那兩人的親密照片，就算沒有親密，P也要P一張出來。
抽完了煙，又休息了一會兒，朗威回到車裡坐下，打開了手機的奇異APP軟件，找到了《神說》第二季的直播間。
白斂正在直播間裡開直播。
奇異平台很有錢，就算隻是直播節目，也花了大價錢做布景，還安排了台裡很有名氣的主持人幫白斂控製節奏。
白斂會通過直播和粉絲聊天，會一邊看《神說》電視劇一邊和粉絲聊聊當時拍攝時候的心得，實在沒話說了，桌遊就搬上鏡頭，還有幾個奇異公司簽約的年輕藝人登台，和白斂一起玩狼人殺。
彆看就是這種看起來很簡單的直播內容，粉絲們都要愛死了。
光是每次直播粉絲們給白斂的打賞，就能讓朗威眼紅的滴血。
嘖！
小白臉！
長得好看就能賺錢，還有老板捧他，簡直讓人嫉妒！
誰能知道這個白斂兩年前還在會所裡接商演，那樣的場子，這麼好看的一張臉，也不知道……說不定就是在那裡勾搭上的周堯，然後把他捧紅了。
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周氏影業的股東之一。
朗威盯著白斂的直播看了很久，中途下車抽了幾隻煙，等著手機上的直播一結束，他急忙窩回了車裡，拿起了他的攝像機。
不多時。
一群人下來了。
朗威盯著來人分辨了一會兒，將身體往下縮了縮，然後清楚地看見了那群自己現在連邊都不敢沾的大佬。
周氏影業的周堯和奇異平台的董事盧豹走在一起，說說笑笑，身邊還跟著個瘦瘦小小乾巴巴滿臉桀驁的老頭兒，再後麵點跟著白斂，還有奇異公司線上直播現在的主管，以及一些跟在後麵的工作人員。
大家說說笑笑地下了停車場，然後各自上了自己的車，便一起排著隊地開走了。
朗威眉心蹙得很緊。
周堯和盧豹的關係這麼好的嗎？聽說盧豹還融資了周堯的影視公司……影視公司給影視公司融資，這種事聽過嗎？怕不是為自己培養競爭對手？可這種事盧豹還真就做了。
周堯明顯是京圈的，家庭背景基本都出來了，算不得最頂尖的那一群，不至於讓盧豹這麼關照……難道還有親戚關係？
後來朗威想到周堯這幾年“登場即紅”，以及在敏感時刻拿下了閆言演唱會資格這件事。
說不定周堯還有些什麼自己摸不透的背景。
說實話，追著白斂的同性戀新聞，最讓朗威猶豫的就是該不該把周堯曝光出來。
總覺得和這些資本鬥自己有點找死，動不動的就是律師函發過來，而且絕不是嘴巴上說說那麼簡單，被資本一根手指頭恁死的媒體單位還少嗎？更何況他一介布衣，區區狗仔了。
朗威開著車，追著車隊離開了窩了一天的停車場，外麵陽光還亮，不過五點的時間，這些人就張羅著要去吃晚飯了？
可惡的有錢人！
太陽還沒落山，照在水泥地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在黑暗裡窩了一天的朗威頭暈目眩，跟著前車的車尾不辨東西。
迷迷糊糊間下了決定。
關於周堯的新聞還是謹慎一點，但白斂作為明星藝人，黑料多了去，總不可能誰都告，自己還是可以吸白斂的血混口飯吃。
就這樣，一路跟著前車來到了某家聞名海市的大酒店停車場裡，看著這些人下了車後，說說笑笑走進電梯，轉眼消失了在了朗威的眼前。
朗威歎了一口氣，從後座掏出麵包和礦泉水，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墊了肚子。
此時，一陣汽車的引擎聲傳來，那巨大的轟鳴聲很顯然來自於一輛跑車。
朗威抬頭看了一眼，就看見藍色的一道光影從眼前緩緩駛過，跑車流暢的線條是男人的浪漫，千萬的價值更是讓朗威狠狠吃了一口檸檬。
有錢人啊！
不就是會投胎嘛。
嘖！
此時跑車入庫，英俊帥氣的刁公子從車上下來了。
租車的路上巧遇自己的表哥，比起他來，那可是一位會花錢的主兒，價值千萬的跑車說買就買了，刁點空有一個顯赫的身世，這種奢侈的消費是想都不用想。
他爸讓他低調，玩也要正正經經地玩，敢招搖過市馬上凍結所有的銀行卡。
所以我們刁公子是沒有跑車的。
手裡就一輛開了四年的百萬越野，還是非常大眾的款，絕對不顯眼。
但男人嘛，哪有不愛好車的。
刁公子把跑車借過來開，下車的時候抖著衣袖的模樣，隻覺得自己瞬間身高兩米八，帥出了星球地表，天上地下獨一個。
走路都帶著風。
大步流星，刁點一路瀟灑地上了樓，隻給了朗威一個背影。
朗威嫉妒的啊。
什麼都不說了，我要用檸檬下麵包！
刁點上了樓，尋到房間，推開了門，屋裡眾人已經就坐。
盧豹坐在主位上對他笑，招呼了幾句。
刁點的背景通過周堯他早已經知道，隻是刁點就是一介富二代，既沒有進京當官的意思，也沒有去公司經營的打算，下半輩子最大的可能就是拿著他老娘在某個大企業的股份，在人間瀟灑走一回。
因此對於這種小孩，盧豹向來熱情卻不親近……畢竟也沒什麼利益可圖，又不能得罪，也就是飯友罷了。
倒是周堯這邊，背景雖然不如刁點，但是本人有野心有實力，這次將公司改成了股份製之後，指不定三年後就是一家上市的大企業，如果經營的好，公司的總資產甚至能夠超過他家的祖業。
就算不能成功，這些出色的影視作品也不是開玩笑的，幫他賺了不老少錢，原本的流媒體三大巨頭本來平分秋色，實力相當，也就是這一年多的時間，他的公司儼然已經超出了一線，巨大的會員數可都是周堯的劇帶過來的。
所以整體來說，最近盧豹見了周堯，都是極為的親近，每次見麵都會吃飯喝酒，聊的天也沒了對外人的架子，幫著周堯分析了不少當下的影視市場。
尤其是電影這一塊，盧豹還幫周堯出了不少的主意，周堯也是受益頗多。
晚餐開始的時候，盧豹還拿了酒杯說：“來，就算是我們小圈子的慶功宴，今天《神說》大結局，點播量依舊喜人，很高興很夠和小周的公司進行這樣深度的合作，希望以後我們團結一致，再創輝煌！”
眾人起身，碰杯。
應酬的酒，喝起來停不下來，你方敬罷我方敬。
盧豹特彆帶來的“酒司令”，正好和周堯這邊的刁公子碰上，酒桌氣氛是相當地好，大家都吃的很儘興。
白斂成了股東，在這樣的局裡也有了點話語權，和盧豹也聊了幾句，盧豹也耐心的與他交談，不見絲毫敷衍。
自從白斂拿出所有的積蓄買下了公司的股份後，一直都在外麵跑通告，還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飯局。
不是心理作用，確實明顯感覺到了身份變化後，自己得到的尊重。
心裡舒服，難免酒就喝的多了點，酒色上了臉，人麵桃花相映紅。
即便今天的飯局都是男士，也難免有些視線落在白斂的臉上，隻是以示尊重，並不會多看……這樣的情形若是換成了以前，難免就會有些輕佻的目光掃去。
感覺到白斂身份變化後，也得到的尊敬，周堯心裡也鬆了一口氣。
白斂心思不說，他也能夠猜到，更何況白斂都表現出來了，他自然也希望能夠如白斂所願，兩人的關係更加平等。
就像此刻白斂臉上的輕鬆笑容，以前是沒有的，以後……如果能夠時時都有就好了。
晚餐吃到七點半，大家在停車場散去，盧豹安排的車和司機將周堯他們送去賓館，然後揮手告彆。
車隊在路上很快分了兩邊。
朗威追著兩輛車和一臉藍色的跑車繼續往前開。
夜色降臨。
大都市的燈火璀璨。
他打了一個嗝，滿嘴的酸味。
周堯和白斂在最前麵的車上，身上都有些酒氣，悶在車裡實在不舒服，白斂將車窗打開一半，仰頭往外麵看。
海濱大路上漫步著很多的人，吹著海風，悠然自得。
還有些人走著走著脫下了鞋子，一腳踩進了綿軟的沙灘上，在孩子的嬉笑聲中，來到海水裡，任由那一朵朵的浪花衝刷著腳背。
“好熱鬨啊。”白斂說了一聲，眼睛裡都是羨慕。
成名的代價就是失去自由，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人多的地方走動過了。
“師傅，麻煩你找個地方停下車。”
周堯突然開口，然後拍了拍白斂的手背說，“戴上帽子。”
白斂反應過來，瞬間緊張：“不，不好吧？這樣太危險了。”
周堯笑道：“去人少的地方，認出來我們就走。”
“可是……”白斂還有點猶豫。
“聽我的。”
白斂在周堯的眼裡看見了躍躍欲試，那是難得少見的興奮。
突然就有些難過愧疚。
兩人在一起後，從來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在外麵約會過，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總歸讓人遺憾。
“好的。”白斂點頭，戴上了黑色的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很低，再在鼻梁上架著一副黑色的鏡框，打開門，走了出去。
“怎麼了？”緊跟在後麵的車是那輛藍色的跑車，刁點從駕駛位上，吊吊地問道。
緊隨其後下車的周堯說：“逛一逛，你們先回去。”
“逛什麼？沙灘？我也逛逛吧。”刁點拉開了車門，又愣了一下，做回到車裡大喊，“我去找地方停車。”
倒是另外一輛車上，下來兩人。
劉爺爺說：“我也溜達一下。”
樊緒言笑：“大家都走我也走走。”
於是原本定好的約會，很快就變成了四個大老爺們兒壓馬路。
緊隨其後的朗威注視著他們在海岸線上漫步的身影，又看了一眼路邊立著的【臨時停靠】指示牌。
隻能不甘心地開到附近找停車場，然後再背著他的攝像機跑過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以後。
太陽早就沉入了大海裡，但海岸線的路燈被點亮，照著路上越來越多的行人，朗威咬著牙根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沙地上，尋找他記下的衣服。
朗威找不到人，但同樣去停車的刁點卻不存在這個問題，一個電話打過去，如果還是找不到，就用定位，很快他就來到了周堯他們身邊。
一過去，白斂就好奇地問：“你那車是租的嗎？”
“不是不是，這種車哪兒有租的，有那錢還不如自己買一輛。”
“開著怎麼樣？”
“老爽了。”
白斂眼睛發亮，他賺那麼多錢，還沒在手裡捂熱乎，就拿去買“男男平等”了，彆說跑車，現在他連一輛自己的車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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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男人對豪車的熱愛是天生的，白斂好奇地問了一下那跑車的駕駛體驗。
刁點想了想，說：“彆問了，回頭你開一下就知道。”
白斂搖頭：“算了吧，那麼老貴。”
“撞了讓周堯賠。”
“我撞的怎麼能讓他賠。”
一句話，坐實了白斂和周堯的關係。
不是，我和周總沒關係，你怎麼扯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