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實地考察的時間並不長, 主要午後的太陽太曬, 男人都受不了, 更不要說周堯的母親。
後來與單軍在車前分彆, 各有心思，上車坐下, 等著一離開那片顛簸地, 就都睡下了。
周堯沒有困意, 拿出手機又看了一遍天佳木的介紹, 雖然有六成的把握知道那山坳裡長著天佳木, 但得了空還是要過來仔細調查。
如果那裡真的符合天佳木的生長，彆說在那裡建設新城的中心，高速路也不可能從那裡繞, 說明今天他們討論的開發方向根本就是錯誤的。
那大片的區域一旦設為國家級森林公園, 旁邊的土地正好容下一個主題樂園，那麼住宅區就不會在那一片, 反而還會遠離。
周堯的手指在手機地圖上，調大調小，又左右觀看，最後選出了兩個可能會是新城中心的區域。
當然最終的區域劃分，還是要看市政府的規劃, 但是在開發初期，市政府恐怕也不知道那片山坳裡還有瀕危植物。
這是個好機會。
周堯的眼眸轉動, 本來打算明天跟著父母一起回去, 當下裡就決定再留上兩天。
總歸要自己確認了才放心。
果然就像周堯擔心的那樣, 周保全先生和盧豹也都對他想要調查的那片土地很感興趣，睡醒後就在聊那片地，甚至已經開始暢想未來。
海景大廈！
高速路口！
新區的中心！
哇哇哇！簡直連地下室都能賣出黃金價啊！
美好！
說起來看上那塊地的應該不止一兩家吧，上一世也不知道是怎麼解決的，對標到那塊地的公司有沒有影響。
後來周堯想，就算那塊地標出去，政府肯定也是要救的，但是掏出去的錢再想拿回來可沒那麼容易，信不信三年分期打款，足以拖垮一個中型的房地產公司。
如果這期間，其他的產業再出現一點問題，那麼那家公司……
周堯心裡算計著，一路無話。
回到市區，司機將車直接開到了海濱路的五星級賓館，然後盧豹留下一起吃了晚餐，這才告辭離開。
此時白斂的通告還沒有結束，周堯也確實要多陪父母一會兒，所以扶著明顯不舒服的母親回到了房間。
進屋沒坐一會兒，周保全就問道：“你覺得那塊地怎麼樣？”
周堯看著父親，臉上少了外人在時偽裝出來的親近，眼神更直更硬，但也沒有了任何的虛偽，都是家人在一起時候的自在。
他慢慢地說道：“沒什麼，就是隨便說一說，房地產這一塊我也不懂，隻知道最後還是要看政府的規劃……
總歸隻是海市的無房者來買的，要求也不會太高。”
“你今天在外麵可不是這麼說的。”周保全開門見山。
周堯也就開門見山地說道：“那時候身邊也不是隻有自己家人。”
“哦？”周保全深深看了周堯一眼，拿起水杯放在嘴邊喝了一口，點頭：“那塊地確實不錯，但也最貴，我會慎重考慮。”
周保全先生還是很聰明嘛。
父子兒子很快聊完，周堯就去陪母親。
母親今天暈車，臉色一直不是很好，靠在沙發上假寐，感覺人過來便睜開了眼，拉住了周堯的手在自己身邊坐下。
開口就說：“我真希望能看見你結婚生子。”
周堯和周保全先生都詫異地看過去。
好好的，這是唱的哪出兒？
母親臉色微紅，喃喃：“難受嘛，難受的狠了就擔心自己身體不好，你說我要是真的閉了眼，沒看見你成家……算了，就當我胡思亂想，彆管我了。”
周保全先生想了想，配合妻子說道：“都快成心病了，你要是覺得找不到，就見見你媽幫你張羅的那些人吧。”
周堯詫異：“您又要讓我相親。”
“見見吧。”母親哄著。
周堯搖頭，思考了一下決定坦白一部分：“我有喜歡的人了，不用為我介紹。”
“啊！？”母親也不難受了，嗖的坐了起來，睜圓了眼睛。
熱鬨的慢搖迪吧裡，響著震耳欲聾的音樂，在視野極佳的卡座裡，此時那對表兄弟正在醉酒。
鄒朝陽難得沒有叫自己手機上的小麗小珍小美出來，心甘情願當家中“團寵”的陪玩，哄著自己的小表弟開心。
兩個“玩家”碰在一起，自然酒水海量，兩人喝啤酒可以說是千杯不倒，對這樣的神色場合也都是一副千帆過儘的從容。
一打啤酒喝下去，微醺的鄒朝陽說：“點點，不是我不道歉，是他們不見我啊，道歉總得見到人吧？”
刁點不耐煩：“都說了彆叫我這名字，都三十歲了，煩不煩啊。”
“你是我永遠的最愛的表弟啊！”
“嘔！”
“小心身體！”
“滾！”
表兄弟鬥著嘴，看似麵上不合，實際上經過一天多的緩和，氣早就散了不少。
刁點被表哥逗笑，左右看了一圈，然後低聲說：“你彆再對白斂起心思，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也不會喜歡你的，再說你找個男人大舅不得把你的腿打斷了？”
鄒朝陽苦笑：“我說多少遍了，當時就是順口一句話，我真沒侮辱白斂的意思。”
兩人正聊著，刁點的手機亮了，拿起一看，刁點的眼睛發亮。
“呀！堯兒的電話！”
鄒朝陽湊過去，兩隻耳朵貼在了手機上麵。
周堯說：“我明天有點事，你陪我出去一趟，需要一天，有空吧？”
“有有有，我能有什麼事啊！”刁點喜滋滋地答應了下來。
周堯又說：“準備一套爬山防蚊蟲的衣服。”
“好好好，去爬山玩嗎？”
“我去山裡找點東西。”
“找東西……人手太少不行吧？我再找點人來？”
“……可以，麻煩你了。”
電話一掛，刁點轉頭看向鄒朝陽，眼睛亮晶晶的。
第二天早上，刁點先過來。
他這兩天住在姥姥家裡，賓館的房間早就退了，開著二舅那輛三百多萬的大越野，穿著迷彩服和軍靴，戴著一副墨鏡從車上走來。
車門一關，鑰匙一丟，英武帥氣地走進了賓館的大堂。
刁點有北方血統，長得高大威武，就是被寵出了一顆寶寶心。
正好周堯和白斂一起從電梯裡出來。
兩人都穿著黑色的長袖長褲運動服，腳下是嶄新的運動鞋，白斂依舊做了全副偽裝，看見人笑了一下，喊了一聲：“點哥。”
刁點走過去，摟著白斂的肩膀笑，問：“吃飯了嗎？”
“吃了。”
“你跟我們一起去啊？今天沒工作嗎？”
周堯那邊接過，說道：“明天要去海港市，一大早的飛機，我們早點出發，早點回來。”
“我們究竟進山要找什麼？”刁點好奇地問道。
白斂掏出手機打開一張照片指了指，說：“找這種樹？”
“找樹？找樹乾什麼？”
白斂搖頭，他也不知道。
周堯也沒解釋的意思，隻是坐上車的時候問：“不是多帶幾個人嗎？人呢？”
“已經出來了吧，你把地址給我，我給他們發過去。”
周堯發了個定位，然後轉口就聊起了其他。
今天運氣不錯，一路開出城去，幾乎沒怎麼堵車，一個小時左右就可以看見那片荒地。
刁點駕駛著進口大越野從國道下去，好車的性能完全無視了鄉道的顛簸，直到來到一處黃土空地，然後也看見了刁點找來的人。
一輛大巴車的人。
一群年輕力壯的漢子。
在漢子中間還站著個頭兒和長相都偏向稚嫩的鄒朝陽。
但人家鄒朝陽沒覺得自己長得幼稚，反而覺得牛逼的不得了，一身和刁點一樣的迷彩服穿在身上，軍靴蹬著，衣袖挽到手肘，立著衣領，踩著六親不認的外八字拽拽地甩著手過來。
等到了麵前，五官迅速調整，露出親熱的笑容，握著周堯的手說：“兄弟，前天晚上我喝多了酒，對不起啊。”
又拉起白斂的手握：“兄弟，我口不擇言，你彆往心裡去，我絕對沒那個意思，我道歉，真誠道歉。”
最後一招手，豪氣地說：“我叫了二十個人過來夠不夠？我不夠我再叫兩車人過來，人！管夠！”
人都在麵前了，不但道了歉，還幫忙叫了人，周堯也不是小氣的人，臉上表情變化，多了絲笑容，點頭：“謝謝。”
不過人來的多，周堯要辦的事卻不適合太多人知道，所以他把照片下麵的說明塗上了馬賽克，又讓鄒朝陽約束他叫來的人不要亂說話。
接著就把任務安排了下去。
兩個人一組，每個人負責一片區域，在山裡搜尋照片裡的樹木，周堯則把山坳裡最容易出現天佳木的地方留給了自己。
在大家散開之前，周堯給鄒朝陽發了個大紅包，讓他把錢給人分下去，有錢能使鬼推磨，錢給的多一點，找的也細致一點。
“不用！”鄒朝陽擺手，“錢談好，都給他們，找到東西還有獎金，不用你的錢，彆跟我那麼見外，你是點點的發小兒，就是我的好友，我鄒朝陽是……”缺錢的人嗎？
但想想周堯如今的身價，鄒朝陽連忙改口：“……是辦不好事的人嗎？”
周堯點頭，隻是道了個謝，沒再多說。
很快，壯漢們兩個一隊，鑽進樹林裡很快就消失了蹤跡。
周堯則通過衛星地圖朝著既定的目標出發。
身後還跟著三個皮嬌肉嫩的小少爺們。
雖然周堯的體力也很一般，但在這群人裡，自覺還算不錯，因而承擔了開路的工作。
後麵三個人跟郊遊似的，邊聊邊走。
鄒朝陽說：“幸好我一聽是爬山，就是知道是個體力活兒，找的都是建築工地的人，還有兩個原先當過兵，這種山地如履平川！”
刁點說：“我這鞋怎麼了，穿著怎麼不太舒服，一會不會起泡吧？”
白斂說：“我帶了蚊蟲藥，你們快噴一下，這蚊子都撞臉。”
但隨著地勢陡峭，山路越來越難走，身後的聲音漸漸消失了。
周堯一半時間是在看頭頂上，一半的時間在看腳下，等回過神來，身後除了腳步聲，再也聽不見人語。
轉頭一看，刁點和鄒朝陽臉上一片潮紅，汗水順著額頭不停地往下淌，兩人抿著嘴倔強的跟在身後，看起來像兩個小孩兒。
倒是負責殿後的白斂臉色如常，一來他們穿的衣服吸汗，二來白斂可是經常鍛煉的，瘦歸瘦，體力卻不差，走這種山路除了覺得難走，卻不會覺得太累。
到現在，這片區域連十分之一都沒有找夠。
周堯回頭說：“要不你們先回去，我自己找。”
刁點正色：“彆鬨了，這裡那麼危險，能讓你一個人走？”
鄒朝陽擦汗：“沒事沒事，我還能行。”
白斂站在最低處，目光越過兩個人與周堯撞上，像是無聲的在說：我得陪著你。
周堯無奈，隻能繼續往前走。
不過他放慢了搜尋的腳步，而且十來分鐘就休息一會兒，刁點他們也慢慢地適應了這個強度，臉色好多了。
刁點的氣勻了，話又開始多，問：“堯兒，咱們找木頭乾什麼？你照片裡的是什麼木頭？”
“天佳木。”因為一開始發的照片裡，周堯沒有馬賽克照片的信息，所以乾脆坦白，“是一種瀕危植物。”
“哦，找它來乾什麼？”
鄒朝陽想起來，說道：“對了，這片地好像要規劃到新區，如果是瀕危植物，這裡不是不能開發了？”
“不過你怎麼確定這裡有這種樹？”鄒朝陽好奇地看向周堯。
周堯蹙眉，沒想到鄒朝陽會猜出真相，這就有點難辦了。
雖然他也沒怎麼藏就是了，但如果不關注這一塊兒的是肯定不知道這裡將會開發新區，也不會知道瀕危植物的出現代表了什麼。
就比如刁點和白斂兩人歪頭的模樣。
簡直可以看見他們頭頂上冒出的問號。
周堯沒有直接回答鄒朝陽的問題，反而問道：“你也知道新區開發？”
鄒朝陽點頭：“對，家裡聚會都在聊。”
“打算進場嗎？”
鄒朝陽沒回答，卻在看刁點。
刁點的腦袋的上問號更多，“看我乾嗎？”
敢情昨天舅舅們的耳邊風白吹了，刁點是真把自己當成了一個吉祥物，隻要坐著笑就好。
鄒朝陽收回目光，看向周堯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已經嚴肅了很多，說：“家裡是不太清楚，但我打算現在攢點錢回頭買幾套房子。”
周堯點頭：“那就沒什麼擔心的，炒房已經是開發後的事情。不過要是真打算做房地產開發，就要小心一點了。”
刁點欲言又止，你丫不是搞影視業的嗎？你爸的公司你不是從來都不管的嗎？怎麼突然還來個實地考察了？莫非覺得影視業前途不明，打算繼承自己的億萬身家？
鄒朝陽的事業心倒是比自己的表弟重一些。
沒辦法，“窮人”就要多努力一點，不是誰都像他表弟那樣出身就躺在終點上，他也需要去奮鬥，去思考啊。
因而想了一下就明白了：“是的，細節決定成敗。所以這裡真的有瀕危植物嗎？”
“確定一下不就知道了？”周堯說完，又往山上爬去。
三人跟在後麵，又聊起來了。
刁點說：“不是，這地方有沒有樹，影響真那麼大嗎？”
鄒朝陽說：“當然了，瀕危植物要被圈起來的。”
刁點說：“那就圈起來，不開發唄。”
鄒朝陽看了周堯背影一眼，笑：“那也要得有樹啊。”
刁點歎氣：“就為了幾顆樹，看給我折騰的，今天腳底下非得起泡不可。”
就這樣，走走停停在密林裡穿梭了兩個來小時，終於刁點徹底走不動了。
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刁點蹙眉脫下鞋子一看，後腳跟打出來一個大水泡，哭唧唧地說：“堯兒啊，不行了，我走不了。”
周堯就知道會這樣，歎了一口氣：“你們在這裡休息，我去找，剩下也沒多少地方了，我去去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