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荷一下子心軟了。自從吃藥後,日子有盼頭了,她一點兒也不想委屈姑娘。看婆婆多疼閨女?閨女多孝順?錢碧荷心裡驕傲,她閨女也孝順呢。
輕輕啃了一口,她道:“娘吃了。你吃吧。”
蘭蘭便眯起眼睛,高高興興地跑出去了。
她現在有新衣了,還有新做的棉鞋。乾乾淨淨,合身合腳,跑動時背影透著一股活潑,可愛極了。
錢碧荷看著,眼眶有點酸,低頭抹了抹。前些年,她不好過,委屈孩子了。如果不是寶丫兒,閨女這會兒還委屈著呢。
晚飯,是一頓噴香的燉兔子。好幾斤的肥兔,去掉皮毛和內臟,也有不少肉。錢碧荷的廚藝好,燒得兔肉鮮嫩爽口,一家人吃得滿意極了。
“大伯,明天還抓兔子不?”金來抹著嘴問。他沒吃過癮,他覺得自己還能再吃好幾塊肉。
陳大郎好笑:“兔子不是天天都抓得到的。”
“哦。”金來有些失望地道。
天冷,一家人晚上不怎麼說話了,吃完飯就各自回屋了。
孫五娘去燒水刷碗,陳寶音還不想睡,於是叫道:“金來。你過來。”
金來瞅她一眼,慢吞吞地跟在她身後,進了屋。
“有什麼想跟姑姑說的嗎?”陳寶音問道。
撅撅嘴,金來道:“姑姑,你騙人。”
俊秀的小臉上,好不委屈。他用手指蘸水,寫了好久的字,寫字也就罷了,可是被同學們嘲笑,好丟臉。
“姑姑騙你什麼了?”陳寶音便問。
金來小嘴撅撅,更委屈了:“我以為……”
陳寶音笑著看他。
金來說不下去了。姑姑她,其實不算騙人啊!說要罰寫字,就是罰寫字,隻是罰的辦法跟他們想的不一樣而已。
“天上沒有掉餡餅的好事。”陳寶音當然知道,自己誤導了他們,摸摸侄兒的頭,憐愛道:“這是給你們上了一課。書上沒寫的,科舉也不考的。但是不能不學的。”
金來扁著嘴,認命地點頭:“嗯。我記住了。”他和陳鬆庭都吃教訓了,今天真的好丟臉。
“還想寫字嗎?”陳寶音問道。
金來的臉都綠了,驚恐地看著她,不住搖頭:“姑姑……”
陳寶音便笑起來,說道:“作為你的先生,要給你們上課。但作為你們姑姑,不會欺負你們。”笑完,她下巴往外一點:“去把蘭蘭也叫過來。”
金來愣了一下,頓時喜上眉梢:“是,姑姑!”
咻的跑出去,叫蘭蘭了。
孩子們惦記用上真正的紙筆,從前是沒條件,現在每個孩子都有一套筆墨紙硯,陳寶音打算明日就教他們寫真正的字。
至於蘭蘭和金來,他們是她的侄兒們,提前教一教,有什麼不妥嗎?等兩個孩子進來,陳寶音便教他們磨墨,教他們如何握筆,如何發力。把兩個孩子哄得開心極了,心滿意足地回去睡覺。
送走兩個孩子,陳寶音便爬上床。被褥裡是剛才錢碧荷放進來的湯婆子,暖得熱烘烘的,她躺進去,舒服地閉上眼睛。
時間尚早,她睡不著,便想白日裡的事,想顧亭遠。想他答應的,收三個陳氏子弟為學生。
不知他學問如何,想來是不錯的,否則也考不上秀才。明年八月,他下場,若是考中舉人……能夠被舉人收為學生,老陳家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三個學生啊!舉人老爺傾囊相授,全力扶持,總不能全沒出息,是不是?
陳寶音很心動,她沒辦法不心動,本來她就在想,等金來年歲大些,給他拜個先生。拜先生不是容易的事,對方要學問好,品德好,會教,還得願意收學生。
現在天上掉下一個先生來,真是好大一個便宜。但,就如她對金來說的,天底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覺得占便宜了,一定是錯覺和誤會。
那顧亭遠的陷阱,是什麼呢?
陳寶音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他誠懇的臉龐。瞧著是個老實人,居然說出那樣輕浮的話。陳寶音撅著嘴,抱緊被子,臉埋進去。
是真的嗎?他說的會是真的嗎?她令他一見鐘情了嗎?喜悅湧現出來,一團一團打著滾,在心裡撞來撞去。有人喜歡她,不因為她是侯府千金,隻是喜歡她。臉埋在被子裡,沒有人看得見,陳寶音咬著嘴唇,快要笑出聲。
輕快的情緒慢慢平靜下來。她從被子裡探出頭,望著漆黑的上空,久久沒有眨眼。
梨花鎮上。
“阿遠,怎麼不睡?”顧舒容披衣站在門口,看著庭院中負手站立,仰頭望月的弟弟,“在想什麼呢?”
顧亭遠回身,露出一張含笑的臉:“在想明天帶什麼去陳家。”
寶音沒有拒絕他。在他令她失望之前,她都不會拒絕他了。
他想見她,就可以去陳家村。如何能不高興?
何況,他圓了前世的遺憾,令她知道他的真心。今日,簡直是無比美好的一日,他珍惜不已,很舍不得睡下。
“那你想到了嗎?”見他這麼殷勤,顧舒容也沒惱。左右弟弟是個掉餡餅的好事。”陳寶音當然知道,自己誤導了他們,摸摸侄兒的頭,憐愛道:“這是給你們上了一課。書上沒寫的,科舉也不考的。但是不能不學的。”
金來扁著嘴,認命地點頭:“嗯。我記住了。”他和陳鬆庭都吃教訓了,今天真的好丟臉。
“還想寫字嗎?”陳寶音問道。
金來的臉都綠了,驚恐地看著她,不住搖頭:“姑姑……”
陳寶音便笑起來,說道:“作為你的先生,要給你們上課。但作為你們姑姑,不會欺負你們。”笑完,她下巴往外一點:“去把蘭蘭也叫過來。”
金來愣了一下,頓時喜上眉梢:“是,姑姑!”
咻的跑出去,叫蘭蘭了。
孩子們惦記用上真正的紙筆,從前是沒條件,現在每個孩子都有一套筆墨紙硯,陳寶音打算明日就教他們寫真正的出來了。但她想到李舟的為人,堅持沒有退。
可李舟本就是來找顧亭遠的,他聲音沙啞,似是染了風寒:“不知顧兄可在?”
顧舒容抿抿唇,後退一步,進了院子:“阿遠!李公子來找你!”
李舟上門,是顧亭遠沒想到的,自上回他沒借錢給他,兩人已經不來往了。
“李兄。”將人迎進來,顧亭遠問道:“不知有何事?”
李舟垂下眼睛,啞聲說道:“顧兄可否借些銀兩與我?我,我母親生了病,家中銀錢已經用光了。”
他連棉衣都當了,實在湊不出錢來了,問彆人借,彆人……他眼底暗沉。
“要用多少?”顧亭遠問道。
李舟便道:“若有五兩銀子,便最好了。”
母親年紀大了,要吃藥,要吃米,最好在屋中生個炭火。
“家中銀錢都是我姐姐管著,我去跟姐姐說一說。”顧亭遠道。
李舟起身拜下:“有勞了。”
“客氣。”顧亭遠回禮。
兩人有同窗之誼,又無深仇大怨,對方母親生著病,他實在不好將人趕出去。
來到姐姐屋裡,就聽姐姐道:“借錢的是不是?沒有!”
“他母親病了。”顧亭遠道,“要不,借他二錢銀子?”
二錢銀子,倒是不多。但顧舒容還是不想借,板著臉道:“從前借他的那些,可都沒還呢。”
零零總總的,有十幾兩銀子了,顧舒容都記著呢。
顧亭遠心說,王員外現在不想他做女婿了,當然不會替他還債了。
“那就不借?”顧亭遠道。
顧舒容煩得跺了跺腳,轉身去拿了二錢銀子,拍給他道:“你少跟他來往!”是,李老太太病了很可憐,但又不是他們娘!天底下那麼多可憐人,可憐得過來嗎?
“好。”顧亭遠應道。
拿著二錢銀子,回屋。
“多謝顧兄。”接過一小塊碎銀子,李舟的表情有些不好看,但還是謝過他,然後告辭了。
看著他的背影,顧亭遠心道,這會兒的李舟還年輕,喜怒形於色。再過幾年,可就不是這般模樣了。
“都不來往了,還要上門借錢,臉皮真厚!”顧舒容忍不住抱怨。
顧亭遠便道:“他也是孝順母親。”
顧舒容也是看在他做人不行,但算個孝子的份上,借給他二錢銀子。不然,她一文錢都不想借!
“怎麼躲開他呢?”顧舒容有些憂愁,很不想再跟李舟這樣的人打交道。
顧亭遠心中一動,沉吟了下,他道:“姐姐,我們搬去彆的地方住,你覺得如何?”
顧舒容驚訝:“搬去哪兒?”
顧亭遠便道:“我想尋個清淨的地方,準備明年鄉試。嗯,姐姐覺得陳家村如何?”yushuGU.
顧舒容一臉無語:“你是想讀書,還是想娶媳婦?”
顧亭遠臉上微紅,看著她道:“陳家村風景秀麗,又無瑣事打擾,我覺得不錯。”
他當然覺得不錯。有陳小姐在,便是窮山惡水,隻怕他也覺得山清水秀。
不過,顧舒容心裡也是願意的。自從她跟方家退了親,上門來說親的人就沒停過,顧舒容很煩。
她根本不想嫁人,尤其對方說的是什麼?眼瞎的,腿瘸的,死了老婆的。她推說自己不想嫁人,媒婆就勸她,女人還是要找個人家,她還年輕,一輩子還長著呢。她說暫時不想嫁人,想先給弟弟娶媳婦,媒婆就勸她,先顧著自己,她畢竟二十五了,年紀不小了,再等下去孩子都生不了了。
想想就煩!
“行。”顧舒容道,“我們搬去陳家村附近。”
鄉下沒人認識他們,誰來給她說親?顧舒容想討個清淨。
“好!”得到姐姐首肯,顧亭遠高興極了,“我這就去打聽。”
太好了,他知道今日上門帶什麼禮物了。顧亭遠拿了錢,跑去鎮上,割了兩斤肥瘦相間,漂亮極了的五花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