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淩宇帶著一小木箱的硝石來酒樓找他們時,祁杳塵正和肖雨商量要在酒樓推出一些新品, 畢竟天氣越來越熱, 原本有些口味重的菜也要順應節氣,適當地改一改。
早先就說過, 他們這裡熱得過分, 許多人一到夏日就沒有食欲, 所以祁杳塵打算做一些綠豆湯之類消暑的食品。
“二哥。”肖雨先看到人,站起身輕喚了一聲。祁杳塵隨後也跟著站起來, 肖淩宇快步走過來, 看他們都站著,將手上的木箱放好, 才擺了擺手道:“都坐下吧,我今日給你們帶來了一些新奇的東西。”
祁杳塵的視線在他隨意放著的手指上停頓了一下,才不動聲色地收回來,但心裡其實早已翻天覆地, 肖淩宇手指上戴著的, 就是他前兩日才送過的戒指, 隻是樣式不太一樣,那枚戒指上還鑲嵌了一枚小小的鑽石, 還有人和他一樣穿越而來嗎?
他這般想著, 便開口問道:“二哥, 你的戒指是誰給你的?”
肖淩宇正準備給他們介紹箱子裡的東西,聽到他的話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臉上帶了點笑意:“是一位朋友閒來無事做著玩的,看我喜歡就送我了。”
誰會閒來無事送戒指玩,隻要那人和他一樣是穿越的,就不可能毫無用意地送戒指,所以祁杳塵心裡動了動,剛想假裝無意套一下話,就聽到一道略有些低沉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閒來無事做著玩?”
來人是個二十七.八的男子,穿著一身煙灰長袍,腰間是掐了銀邊的雲紋腰帶,腰帶左邊掛著一枚瑩潤透亮的玉佩。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肖淩宇的身上,神情似笑非笑。
肖淩宇被他一問,有些不知所措地斜了一眼肖雨,才眼眸中帶著懇求地望向那人。
歐陽凜笑著搖搖頭,神色中透出一些無奈,遇到這個人,他從來就沒有辦法。 “祁公子,幸會。”他轉而對祁杳塵道。
祁杳塵的目光掃過他的手,看到另一隻和肖淩宇款式一樣的戒指,心裡有了底,“幸會。”
“哎,你們這般說話酸不酸,過來。”肖淩宇拽了一下歐陽凜,向祁杳塵介紹道:“他叫歐陽凜。”又轉頭對歐陽凜說,“這是小雨,這是他夫君。”
歐陽凜點點頭,順著他的力道一起坐下,目光卻在祁杳塵和肖雨的手上流連而過,心下了然。最後與祁杳塵對上視線,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肖家兩兄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麼啞迷,目光透著疑惑地看向他們。
祁杳塵伸手捏捏肖雨的手指,話題一轉道:“二哥說吧,你帶來了什麼?”
肖淩宇也不再故作神秘,他將木箱上的鎖扣打開,裡麵灰色的晶塊將祁杳塵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
“這是硝石,可以用來製冰,小雨苦夏,正好歐陽那裡有一些,我就給你們送過來,歐陽會製冰,杳塵你稍後可以向他問一問。”肖淩宇囑咐道。
祁杳塵應聲,然後直接提議道:“不若現在就告訴我。”
歐陽凜點頭,“也可。”但是他心思一動,還是站起來走到旁邊,“你們兄弟倆說說話,我們在這裡做事。”
祁杳塵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於是拿著箱子放在稍微遠一些的桌子上,兩個人坐好,手裡的動作不停,說的話卻和製冰半分關係也無。
“你也是穿越的?”祁杳塵開門見山道。
歐陽凜點點頭,“我當初得到了一個暴富係統,第二天就發現自己來了這個陌生的地方。”
“你的係統現在還在嗎?”
“不在了。”歐陽凜有些感慨道:“係統要求宿主擁有百萬兩銀子,我得到之後,係統就自動消失了。不過,若是你想回原來的世界,係統也有辦法讓你回去。”
祁杳塵回頭看了看肖雨,那人的臉上掛著點點笑意,注意到他的目光,一雙眼睛也笑得彎了起來,他心中一動,不自覺地跟著笑了,隨後低歎了一口氣,“我不會回去。”
“舍得?你原本的生活。”歐陽凜拿出兩塊結晶,神色中帶了些嚴肅。
“我在我原來的世界裡也沒有什麼放不下,怎麼舍不得。”祁杳塵灑然地答道,轉過頭看著肖淩宇,“還沒在一起?”
“早就在一起了,隻是他的性子,怕家裡人知道生他氣。”歐陽凜語氣略有無奈,但細細一聽,卻能發現這無奈之中暗含著滿滿的寵溺。
祁杳塵心知他用情頗深,勸慰道,“他是男子,你們在一起確實會遭受一些非議,不過這世間之事向來是好事多磨,你們若是兩情相悅,也不急於一時。”
歐陽凜聞言略帶深意地點了點頭,他們兩個大男人談論這些事情總有些怪異,於是話題又回到了製冰上麵。
祁杳塵以前見自己的戰友用硝石做過炸藥,但是製冰,比例他都不是很清楚。
“你讓人取兩個盆、一桶水過來。”歐陽凜說著又拿出一把硝石,將剩下的放回去合上蓋子。
等到喬書把水和盆拿上來,歐陽凜就往一個小一些的水盆裡倒了半盆水,又在另一個盆裡放了硝石,然後倒上水,將小盆放進去,過了一會兒,小盆裡的水就結成了冰。
“這樣就可以了,製出來的冰便可以食用。”
“受教了。”祁杳塵嘴角含笑,點了點頭,兩人重新走回那邊,“你有沒有告訴他,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說了,他不介意。”
兩人走到那邊的時候,肖雨和肖淩宇已停止了交談。
肖雨此時臉上一片震驚,這種神情在看到歐陽凜後變得更加鮮明,“二哥,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珍珠都沒這麼真。”肖淩宇無奈道。
肖淩宇雖然怕家人阻止,但長久以往,終是要向家人坦白的。歐陽凜也不是很喜歡藏著掖著的相處方式,所以他索性現在就告訴肖雨,而且正好有祁杳塵在場,還可以幫著他勸一勸,畢竟阿凜說了,祁杳塵一定會支持他們。
祁杳塵確實不會反對,畢竟他是二十一世紀的人,思想比較開放,對於兩個男人相愛之事,也是見過不少。何況在他心裡,肖雨也是男人,隻不過長相略微清秀。
“歐陽哥哥怎麼會心悅你呢?”過了好一會兒,肖雨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悠悠吐出一句。
頓時氣得肖淩宇一口血卡在喉嚨裡,“你我是親兄弟的嗎?”
“珍珠都沒這麼真。”肖雨一臉無辜道:“可是哥哥你這麼自戀,歐陽哥哥怎麼會喜歡你。”
男人結契的少,哪怕曾經如何驚天動地,山盟海誓,海枯石爛,幾乎都會在日後各自成婚,另尋他偶。肖雨不在意他們兩個男子結契,就是怕日後恐有變數,“哥哥,你們能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怎麼不能。”肖淩宇對他奇異的腦回路和放錯的重點頗為頭疼,“我們與你和杳塵一樣,都是兩情相悅。既是兩情相悅,自是長長久久。”
肖雨“哦”了一聲,有些悶悶道,“爹娘必定不會同意。”
原本還算輕鬆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滯,祁杳塵捏了捏肖雨的肩膀,“所以這就需要你旁敲側擊,慢慢讓他們明白。”
肖雨看了肖淩宇一眼:“合著這事又得靠了我。”
祁杳塵看著自家寶貝可愛的小表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撥了撥他額前的碎發:“能者多勞。”
肖雨應了聲,想了想道,“爹娘也不舍得二哥不開心,所以最後一定會同意的。”
肖淩宇心底一暖,略微放下心來。
製冰的事就這麼告一段落,祁杳塵在歐陽凜走之前又問了他哪裡可以找到硝石,歐陽凜表示如果他們需要,他可以直接差人送過來,畢竟能一同來到這個世界,還相識相認,也是一種緣分。更何況他們以後就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親人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祁杳塵便開始著手準備酒樓推出新品的事宜,現在冰富裕,所以他打算直接做冰飲,再賣一些刨冰。
桃花村的後山上長滿了各色各樣的野果,他打算直接買下那座山,以後就用山上的果子來做刨冰。
買山需要和村長商量,然後再去跟官府申報,等丈量過付了銀子,就可以將山上所有的東西都劃分到他的手裡。
祁杳塵和肖雨騎著馬往桃花村走,這馬還是當初肖子軒送給他的,現在他騎著去郊外的蔬菜大棚也方便。
“祁哥哥,我好些日子未學騎馬了,自從成親以後,我們日日都在酒樓裡忙活,晚上我也在學做糕點,老師教給我的劍術也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些你都不必再學,若是喜歡做糕點,日後我為你開個糕點鋪子。”祁杳塵看著肖雨,眼裡是滿滿的柔情。
肖雨一下子就被他轉移了話題,也不再糾結自己的騎射劍術,興致勃勃地看著他,“那些糕點定能賣個好價錢。”
祁杳塵笑著甩了一下韁繩,馬頓時跑得快起來,“我們跑一陣。”
他們此時正在山道上,也不用擔心會發生危險,兩人索性一路騎著馬到了桃花村村口。因為村口有一棵十分大的桃花樹,所以才叫桃花村,此時樹上掛滿了粉色的小花兒,風一吹就簇簇往下落,好似人間仙境。
祁杳塵以前因為蔬菜的事來過一次,所以他對這裡還算熟悉,兩人下了馬,朝著村長家裡走去。
村長家在村東頭,一路上要經過不少人家,那些人也因為蔬菜的事對祁杳塵心懷感激,他們這裡賺錢不易,所以隻要是有點良心的,看到祁杳塵都會和他打個招呼,再不濟也會對他笑一下。
隻有一個婦人看到他,眼神中帶著憤懣,恨不得上來給他兩下,祁杳塵有些疑惑,正好旁邊的樹下坐著一位老人,看到這個狀況,無奈歎了一口氣,“他家丫頭嫁到柳芽村去了,但是幾個月前丟了,以前你也是柳芽村的,所以她難免對你有些意見。”
祁杳塵聽完他的話,才忽然想起村子裡前些日子丟了人,但是他臨走之前已經暗示地不能再明顯,看來沒有人把他的話放在心裡。
“多謝老伯。”他道了謝,也沒再停留,和肖雨直接到了村長家門口,大門開著,院子裡躺在椅子上的人一看到他們,就笑著走過來,“祁公子有什麼事?”
祁杳塵說明自己的來意,聽到他要包山,村長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勸說了幾句,“你若是包山,勢必要花費不少,但我們村的村民多靠山而活,即使你包了山,也阻不了他們上去,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
祁杳塵確實想過這個問題,但他需要的隻是山上的果樹,包山也是為了避免彆人將樹上的果子摘完,他也知道這裡的人都靠著這座大山,所以如果其他人要上山,也是可以的。
村長聽到這些話,頓時心裡有些滿意,他們當下就決定去衙門裡申報,祁杳塵包山的價格是三兩一畝,還是村長費了不少口舌講下來的。
做完這些,祁杳塵讓喬墨找的人也到位了,從裡麵選了兩個,每日去山上看著點,防止果樹被彆人挖走,剩下的就等再過半個多月果子成熟就可以摘了。
這裡的果子有些成熟很早,四月多就熟了,也有些晚,但是每個季節都會有果子成熟。
酒樓裡暫時沒有什麼事宜,祁杳塵就將冷麵做出來,先放到麵館裡賣,因為天氣還不夠熱的緣故,冷麵銷量不是特彆好,但也有不少人喜歡吃,所以每天麵館裡也有二三十兩的進賬。
祁杳塵此時已經不怎麼為錢發愁了,他有肖子軒抽給他的三成利,還有肖淩宇那邊的收入,再過些日子,他準備和肖子軒商量一下,再去遠一些的縣城開個酒樓。
不過這事還沒開始操辦,鎮上就發生了一件大事。
南方因為水患,不少人流離失所,官府不作為,所以難民都紛紛北上,曲水鎮的人忽的就多起來,祁杳塵還沒查覺,就有專門的官差找上門。
“查戶籍了,查戶籍了。”
他還在後廚教廚子做新菜,聽到這句話,心裡猛地一跳,過了這麼些日子,他好像還沒有戶籍。他趕緊洗了手出去,一共有七八個人,都凶神惡煞的,臉上透著些許不耐煩。
也是,天氣逐漸變熱,他們還要挨家挨戶查戶籍,自然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
祁杳塵看了一下,沒在櫃台後麵發現肖雨,知道他是去取戶籍了,但他一個黑戶,恐怕要出事,剛來時他讀過這裡的律法,無戶籍者,當以外邦看待,由官府專門派人看管,說不好還會因此送命。
心裡再怎麼波瀾壯闊,祁杳塵麵上端的挺好,先給幾個人每人盛了一碗綠豆湯,幾人坐在桌子上聊開了。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祁杳塵在旁邊看著,心裡有些急。
要不先做一個假的糊弄過去,但此時已經來不及了。
他驚心動魄過了一會兒,看到肖雨拿著幾頁紙走過來,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上,“小雨這戶籍?”
“是我們的。”肖雨拿過去讓幾個官差一一檢查過,那些人也沒什麼表示就走了。
祁杳塵還有些摸不著頭腦,肖雨看他這個樣子,笑出來,“大哥幫你買宅子的時候就將你的戶籍辦好了,送過來的時候你恰好不在,我放到匣子裡也忘了。”
戶籍事件就這麼有驚無險的過去了。
這日祁杳塵剛起,就聽到外麵亂哄哄一片,他看著肖雨還睡得挺沉,就自己先穿衣出去了。
吳嫂帶著小梅堵在通往他們臥房的路上,而他們身前,十幾個人滿臉焦急,還打算往裡衝。祁杳塵發現為首的人是村長的時候,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厭惡,他向來不會在小事上計較,但是這個村子的人三番四次踩他,是個人都不會有好臉色。
眼看著吳嬸幾乎要被擠倒在地上,祁杳塵適時出聲,“不知道各位今日來,有什麼事?”
村長頓時像見了救星一樣,慌忙推開吳嫂撲過來,“祁小子,你今日可要幫幫我們。”
祁杳塵甩開他的手,麵色不虞,“不知村長要我幫什麼事,若是有關村子,我怕是插不上手。”
“祁小子你就幫幫我們,算我們求你了。”村長不放棄,還是懇求道。
祁杳塵略微思索,然後問道:“何事?需要你們這麼多人大清早來我家吵吵鬨鬨。”
“我們,劉貴他被桃花村的人帶走了,祁小子你和桃花村的人熟悉,幫我們將人要回來,我們村子裡的人以後你有什麼事,一定儘力而為。”
“他做了什麼事要讓人把他抓起來?”祁杳塵心裡明白,但臉上還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
村長到這裡才有些臉紅,張了兩次口,才用細若蚊足的聲音將整件事闡述清楚。
約莫兩日前,村子裡忽然多出一些人,那些人衣衫襤褸,麵相也有些凶惡,看到村裡誰家有吃的,就會過去搶,但他們不傷人,所以即使村子裡有些人害怕,還是會接濟一些。
何況他們也聽說了南方發生了澇災,所以對這些人也有些同情。但是劉貴不允許彆人動他家的東西,所以一來二去,就和一個難民發生了口角,兩個人各不相讓,大打出手。
劉貴畢竟是料理農事的一把好手,所以他的力量畢竟比剛經曆過災難,又奔波勞碌的人大,難民被他打得鼻青臉腫。
但和難民一起趕過來的其他人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他們晚上直接闖進了劉貴家的地窖裡,結果還沒偷糧食呢,就聞到一股惡臭,一個人點了火折子照過去,這一看,差點沒嚇出尿來,躺在地窖角落裡的,是一個人,那人的肉都爛了,上麵還有許多蛆在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