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懷表躺在她的手心,其上正是她的初中同學——應點秋的照片。孫寡婦看著照片,瞳孔微微收縮:“我……”
好半天,她才吐露出以她的視角所闡述的故事。
孫寡婦是外村人,幾十年前嫁進了宋家村。她的丈夫是村長的堂弟,讀過書,自恃清高,在縣城裡很是吃不開。一怒之下,他帶著自己的妻子搬回了宋家村,自稱要當一個作家,遠離凡塵,在這裡“歸園田居”。
可他不僅缺乏陶淵明的才能,就連華農兄弟的養殖技術也全然沒有。十幾年過去,他除了被命運磨平了棱角,一身的傲骨,也隻剩下了凸出的腰椎間盤。腰椎間盤凸出的前才子沒能成為一個作家,倒是打起了老婆,並幫著村長做起了“進口生意”的買賣。
孫寡婦看在孩子的麵上,對自己的丈夫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就如同世間芸芸的普羅大眾一樣——到底他害的是外來的女孩,而不是自己。而女孩兒的命運和自己的命運又能有什麼聯係呢?顯然是沒有的。她得以有了些微薄的心安理得,不過她到底是比普通的村民有限地善良些許,在女孩兒們陷入絕境時,也會用一個兩個饅頭,三瓶四瓶水,來表達一下自己的善心。
或許是這份冷漠救了她,讓她在人魚的詛咒席卷而來後,沒有產生異變,不需要同村裡的男人一樣,需要定期食用古怪的肉以維持身為人的形態,甚至能自然老去。而村長他們疲於與人魚的鬥爭,也懶得來管她這個不合時宜的異類。
她的才子丈夫,在心情好時,也會帶些精巧的小東西回來。有時是一隻口紅,有時是一枚懷表,作為夫妻之間的禮物。而她,也是因那枚懷表,認識了它的主人,那個倔強的小姑娘。
“她剛到村裡時一直說她的朋友還在山裡,從山崖上摔了下去。求他們把自己放了,好能去救她的朋友。”孫寡婦回憶著,“後來她帶著人逃跑的時候,就躲在這口枯井裡。”
“然後呢?”嚴楚楚急切地追問道。
或許是因為角度的原因,林槐覺得她的眼圈有些發紅。
“後來……”
“後來我們在山洞裡發現了那個賤貨。”院子的另一邊傳來了阿夏的聲音。
他似乎剛剛醒來,說起話來字裡行間還帶著嘶嘶的疼痛:“這個井底下竟然還有一條路,通往山洞裡。嘁,我們打著火把找到她時,她還往著山神那裡爬,把手上的血抹到山神身上,嘴裡還咕咕噥噥地說著什麼呢。”
說到這裡,他又哼了一聲:“我就說叔叔心太好了,早知道,她第一次跑的時候就該把她弄死,哪裡還等到她第二次跑出去。”
聽到他的話,嚴楚楚憤怒地站了起來。她揮出一隻手:“你……”
她的手在半空中被楚天舒擋住。她於是氣得喊起來:“你攔我乾什麼?你難道要向著她?”
“女孩子不要徒手打蟑螂,臟。”楚天舒說著,從地上撿起來撬棍,“附近好像沒有拖鞋的樣子……就用這個來打吧。”
嚴楚楚接過撬棍,想也不想就往阿夏身上劈頭蓋臉打了好幾下。這幾棍下去,阿夏的腦袋又被開了個窟窿,捂著傷口淒厲地叫出了聲。
到頭來卻是嚴楚楚先往後一步,驚慌地落下了手裡的棍子,似乎沒想到自己一棍下去會有這麼狠。林槐把撬棍撿起來,遞進她手裡:“彆怕,等你打完了我們再商量。”
她握著撬棍,猶猶豫豫卻再也打不下去了,最終咬了咬牙,把棍子扔到了地上,坐了回去:“你說得對,打他臟了我的手。所以……”
“所以直接把他弄死吧。”林槐動了動手關節,眼底閃爍著興奮的光芒,“放著我來……”
說著,他一邊把指關節扳得咯拉作響,一邊往阿夏的方向走去。另一邊楚天舒則高聲道:“下手輕一點啊,這裡是彆人家,到時候不好收拾地板。這裡也沒個什麼消毒水,用來消除魯米諾反應……”
阿夏坐在地上,隻覺得這兩個人像是認真的。他於是捂住腦袋,大喊道:“你們憑什麼要來殺我?我們也隻是想好好地活著,我們做錯什麼了?一個兩個都要和我們過不去……”
“吉良吉影還想過平靜的生活呢。”林槐吐槽道,“你以為以摧毀彆人的生活為代價而建立起的生活,就是真正的生活了嗎?”
他正要下手,將阿夏弄死,卻在出手的那一刻聽到楚天舒的聲音:“等一下。先彆殺他。”
“……”林槐好不容易提起的興致又被掐滅在半空,不上不下。他停著手,白著眼看向楚天舒:“你最好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寬容是世界上最大的美德……”
“……”林槐吐槽道,“你是紫薇嗎?要不要給你做個手部針灸?”
“剛剛那句是開玩笑的。”楚天舒撓著頭說,“我是想到我們可以用他,去給海邊的人魚們送個彆出心裁的中秋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