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同學你好(1 / 2)

拉麵店裡亮著橙黃色的溫暖燈光,桌上則是三分之一的外表麵積雕著花的、碗口直徑約為18厘米的大碗。(搜索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金黃的湯汁、雪白的麵條、橙紅的大蝦在碗中混合,渾然一體。在吃完溏心蛋後,林槐用筷子將麵條夾起來,卻在碗底看到了一顆碧綠的西藍花。

……為什麼這裡會有西藍花!他在心底發出了堪比“這裡為什麼會有汽車”的呐喊。

林槐默默地將麵條蓋了回去,企圖以掩埋的方式粉飾太平。麵湯的熱氣熏得他蒼白的側臉都有些發熱,在燈光的照亮下,帶著點趨近於暖色的紅撲撲,像是個吃飽了煙火氣、而變得活生生的人間圖畫。

暖洋洋的麵條會進入口腔,隨著嚼碎滑入食道,落在胃部,經過胃酸的溶解和攪拌,最後化為一點點糖分融入血脈,隨著歡天喜地的血液溶於每一個細胞。林槐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是否還忠實地執行著這一套機理,但他想,這或許就是活著的感覺。

……活著啊。

過去一年所經曆的種種在他的腦海裡滑過。那是幸福、溫暖、而又五彩繽紛的畫麵。

可是……

“……當我還是厲鬼,不,當我還以為自己是厲鬼的時候。”他想著,“我一直想成為人。除了覺得好玩,還因為……”

我想活著。

我想到花花世界裡去,到熱鬨裡去,到所有鮮花盛開的陽光裡和陰雲密布的深淵裡去。

我可以去當一個翻雲覆雨的主角,也可以當一個玩世不恭的配角。我可以出手攪動風雲,也可以橫眉冷對冷眼旁觀。我主宰我自己,我愉悅我自己,我瘋狂我自己,無論旁人如何看待。

這就是活著。

而不是一個人留在原地,留在安靜的井裡。留在虛假的過去和充滿迷霧的未來裡。

他閉上了眼,再次睜開眼時,雙眼已經是明亮無比。

“你有沒有想過,你活著的意義是什麼?”他突然說。

“所以是又進入哲學話題了嗎?這麼哲學可不太像你啊。”楚天舒說,“活著嘛……”

“平凡瑣碎的日常小事,一日三餐,朝九晚五,清晨的早安吻,遠大的理想,每天推進的研究課題,和遙不可及又近在咫尺的星空?”他說。

“不。”林槐搖了搖頭。

他閉上眼睛,放下筷子,用從未有過的認真眼神看著對麵的青年:“是自由。”

“我曾以為我隻是想要活著,直到剛才我才發現……”

不被人操控,不受人壓製,並非虛假、自由自在的、獨一無二的人生——

才是他最想擁有的事情。

因此,原本最困擾他、最讓他為止迷茫和痛苦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也就是,他本身的存在。

“其實由始至終,我都沒有改變過。”林槐終於又笑了,“身為人類的我,為了不□□控的自由,選擇進入‘門’內,和‘神’立下賭約。”

“身為厲鬼的我,為了肆意玩樂的自由,離開文縣,進入這具身體內。”

“而如今,身為林槐的我,為了自由,決定揭開這粉飾太平的世界和虛假的真實。”

“如果不曾發現這一切,我或許會作為‘林槐’在遊戲中一路暢通無阻,升至高級場,享受無憂無慮的遊戲時光。在現實中,我則會與陳樹合作,與程予安等富二代交好,在畢業後獲得一份好的工作,時常出門嚇嚇人,享受並不出格但也幸福快樂的完美人生。但是……”他咧開了嘴角,“我永不會為打破了自己本可擁有的‘虛假的幸福’而後悔。”

“也絕不會因為可能麵臨的危機停止對真相的追逐。”

“因為了解真實,活在真實之中,在任何時候都能依照自己的準則肆無忌憚、開懷大笑,才是我想要的‘自由’,即使會流血,即使孤獨一人。而活在彆人編織的夢境裡,是我永遠不會接受的未來。”

……因此,即使需要剝開一切溫情的麵紗,即使要了解到自己孤立無援的處境,即使會發現自己身前身後都是鮮血淋漓,沒有出路也沒有退路。

他也要放聲大笑著,用所有的瘋狂所有的生命在長夜裡奔跑。

因為一個醜角,永遠不會接受安排,接受虛偽和命運。

“隻有演員才需要參照劇本,而醜角,隻需要快樂地撕毀所有條條框框。”

儘管心裡還殘存著對未知的茫然,但林槐從未覺得自己這樣輕鬆釋然過。

他甚至開始感謝自己已經發現了這些真相。如果並非如此,他將一生活在幻境之中。

活在自以為幸福的幻境之中,像是被觀眾用來取笑的小醜。

楚天舒坐在他身邊,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模樣,笑了。

就像他坐在辦公室裡,通過攝像頭,看著林槐瀟灑地敲碎每一個玻璃罩,將每一個潛在犯救出時的那種神情。

他像是看見了一個最難解開的謎題,又像是看見了生活中最尋常出現的每一個小歡喜。

“啊啊……不過雖然說了這麼多……”林槐重新鬱悶地趴回了桌子上,“不過我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一切事情,還真是毫無頭緒……算了,與其想這些,不如好好思考這學期的大作業和陳樹的鬼屋……什麼‘自由’,還遙遙無期啊。”

這樣想著,他歎了口氣。

“其實這些問題,並沒有這麼複雜的。”

“啊?”

“你看,”楚天舒說著,自然而然地將林槐碗裡的西藍花夾進了自己的碗裡,“比如現在,你自由地被我奪取了一塊你討厭的西藍花——”

接著,他把自己碗裡的鹵蛋夾了過去:“並自由地得到了一個你喜歡的鹵蛋。”

“或許你不會遇見一個喜歡吃西藍花,討厭吃鹵蛋的人。但你總會遇見一個喜歡你,並願意為你做這些事的人。”楚天舒說,“他們就是你現在所擁有的、小小的‘自由’。”

鹵蛋落在碗裡,濺起一點小小的油花。

“……喜歡?”林槐懷疑地看著楚天舒。

“朋友間的喜歡。”楚天舒一臉正直,“你不要會錯意。”

“哦……”林槐說著,將碗裡的鹵蛋又夾了回去,“那我也給你一點朋友間的喜歡吧。”

“啊?”

“彆裝了,我知道你喜歡吃這個。”林槐揶揄地看著他碗裡不剩幾根的麵條,和活生生的蝦和叉燒,“你是那種喜歡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留到最後的人。”

“說起來,一般這種人都心思謹慎,善於思考,不過這一點……”林槐托著臉看他,虛起了眼,“完全沒從你身上看出來呢……”

“或許是因為,沙雕也是我擁有的自由?”楚天舒開玩笑地笑了笑。

他們吃完這兩碗麵,才在臨近打烊時從拉麵店橙黃的燈光中走出來。

十月的夜晚已經有些涼了。他們走在街上,身邊沒有其他的人。一路上都是蕭瑟深灰的街景。林槐原本愉快的心情被冷風一吹,又涼了下來,

“唉……”他淡淡地歎了口氣。

生活除了詩與遠方,還有無數的苟且和苟延殘喘……他看著眼前的街道和鐵灰色的天幕,閉上了眼。

接著,他卻聽見楚天舒的聲音:“你想不想試一試更多的快樂和自由?”

“什麼?”

他抓住了林槐的手臂,將他拉起來:“我們走。”

“走……去哪裡?”

林槐一臉莫名其妙,接著,他聽見那個人說:“去快樂。”

“你搞什麼,我是個大學生啊喂……”林槐拉住電線杆,“我是不會和你去那種有很多香檳白蘭地漂亮女孩美麗基佬的地方的——”

這次輪到楚天舒虛起了眼:“喂喂,我在你的心裡是這種形象嗎?”

“……還有兩個小時就門禁了。”林槐說,“我是遵紀守法的大學生……不過說起來,你到底要帶我去乾什麼?”

他期待著一個明確的回答,卻隻聽見那個人清爽地說出了幾個字。

“當然是——”

“去奔跑,去生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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