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
這是他無聲的回答。
這到底是對於來者的、堅信他不會為所欲為的信任, 又或是對他可以為所欲為的默許, 到現在已經不可考。然而來者卻因這來自對方舌尖的、出乎意料的觸碰, 而暫時停下了其他的動作。
走廊裡漸漸傳來了夢境守衛的腳步聲。在夢境之主柯樂痛失所♂愛之後,他的潛意識也終於開始了反擊。
身穿黑色西服的守衛們在整座大樓裡不斷遊走, 隻為尋找不受歡迎的夢境闖入者。皮鞋敲擊地麵的腳步聲絡繹不絕,須臾之間, 已經靠近了這片兩人所躲藏的樓梯間。
然而,某種力量卻將他們擋在了一個無形的結界之外。他們隻能站在原地,凝視著遠處磨砂玻璃下的, 兩個模糊的人影, 卻不能上前哪怕一步。
“還好之前設下了結界, 否則你的這幅表情,就要被很多人看見咯?”
來者刮了刮林槐的下巴, 後者有些不滿地哼了一聲。
‘過分。’
如果林槐尚且清醒著,想必是會發出這樣的回應的吧。
可他現在隻能用泛紅的雙眼瞪著對方, 雙腿在極度不適的高熱下縮了起來。來者接著說:“既然你已經同意了,接下來,我要對你做兩件事,你想知道是什麼事嗎?”
林槐:……
不知為何,他本能地縮了一下。
要是其他人看見他這副突然犯慫、與平日招天惹地的行為模式形成巨大反差的樣子,隻怕是要被驚掉下巴。來者接著說:“首先, 我需要咬你的脖子一口, 對你做一個暫時的標記。然後……”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管針劑:“我需要將這管藥水注入你的血管。這管藥水帶有抑製和鎮定的作用。你可以在這層夢境裡睡個好覺, 然後離開這裡, 回到現實,清楚了麼?”
林槐很遲緩似的,點了點頭。
樓道裡傳來了結界被撞擊的聲音。來者暫時站起來,去處理了片刻。
當他再度回到昏暗的樓梯間時,原本靠在門背後的人,已經縮成了一團。
隨著時間的增加,因柯樂同學而產生的詭異病症似乎又加強了些。身材纖長的年輕人把自己蜷成了並不圓潤的一團,他本能地把自己的臉埋在膝蓋上,像是一個突然之間羞愧欲絕的人工自閉。就連來者的腳步聲,也沒能讓他敞開心扉,露出臉來。
來者:……我們剛剛建立起的對於彼此的信任呢?
他蹲下身,試圖觀察對方到底又出了什麼問題,卻在湊近對方時,聽見了對方難以克製的、顫抖的呼吸聲。
並感受到了,他在發抖的事實。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短短幾分鐘之內,林槐的自閉程度呈幾何級數式上升了。
……好可愛。
儘管自己也很難受,但他克製著自己,嘗試用最輕鬆的語氣,安慰道:“我來了,彆怕。”
林槐:……
他用身體語言表達了“就是因為你來了我才害怕”。來者以為他是在害怕自己會傷害他,於是道:“我不做其他的事,就咬一口,打個針,幾秒鐘的事。”
來者非常清楚此事迫在眉睫,一則林槐就快不行了,二則再拖延下去……他自己也快不行了。
來者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氣息,努力不把對方嚇到。他伸出手想要摟住對方的脖子,卻被對方躲開了。
然後,又一次。
然後,再一次。
“現在打針,幾分鐘的事。”來者終於換上了帶著點威脅意味的語氣,“你再不配合,就是幾個小時……幾天的事了。”
他厚顏無恥地將時間進行了進一步的延長。被他威脅的年輕人,又抖了一下。
這下,他的手掌終於能夠碰到他的脖子了。然而除了手掌下溫熱柔軟的皮膚之外,對方近乎堅若磐石,一動不動,埋著臉,發自內心地要把自己變成一個自閉的雕塑。他隻能又說:“你平時不是膽子挺大的嗎?怎麼現在扭扭捏捏個沒完?快點兒,彆犟了啊,我們早完早好。你配合,我配合,我們大家都快樂。你不乾,我不乾,今晚就上斷背山……”
手掌下的脖頸,搖了搖。
“不行?為什麼……”
他沒期待對方會給出回答。這個人清醒的時候是一顆硬邦邦的銅豌豆,懵了的時候看著軟成一團,卻成了個不會說人話的搖頭機器。對方的味道直往他鼻子裡鑽,對方的每個反應都在他的眼裡被無限放大。對方的身體發燙,他的腦子也開始發燙了。
艸。他在心裡罵了一句。
眼見著事態即將失控,來者暗地裡掏出針劑,懷著壯烈犧牲的大義凜然感,給自己也來了一針。
藥水注入大腿。他麵無表情地盯著這個縮在角落的、讓他不斷失控的汙染源。
……我他媽真是世界上最忍辱負重的人了。他懷著極為高尚的人格和對自己自願做太監行為的唾罵,望天想著。
藥效迅速發作,他克製住自己所有生理反應,並嘗試讓“霸王硬上弓”的暴怒感占領大腦的高地。
接下來他再也不會管對方到底為什麼一直拒絕搖頭複讀機。他下定決心要將對方當場製服,霸王硬上藥,在挽回兩人岌岌可危的理智的同時,也挽回這個夢境即將變得不符合晉江的危機。
他狠狠一把抓過林槐,不顧他的掙紮強行轉過他的腦袋,在咬住對方後頸皮的同時,將藥水注入了他的體內。
被注入藥水時,林槐依舊非常不老實,一副時刻要起義的樣子。他隻能用身體將他夾在自己和牆角的空隙之間,用不需要注入藥水的另一隻手狠狠拍了拍他的屁股:“你他媽的彆鬨了!”
然後,他:“……”
法……克……
啊……啊啊啊啊??
你……我……啊……
他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甚至比躺在他懷裡還在發熱的林槐還要更燙。針劑被完全注入身體,在鎮定成分的作用下,林槐終於“乖”了下來。
來者:……
現在進退維穀,難以動彈的居然變成了他。他悲哀地發現,儘管之前他已經自己給自己注射了一管針劑,現在的他,卻依舊,非常誠實的……
不符合晉江了。
林槐趴在他的身上不肯下來,發熱的臉頰在無意識地蹭著他。他在無語凝噎和進行犯罪之間,選擇了先揍自己一拳。
“艸,你這個禽獸……”他先是揍了自己一下,然後又恨恨地擰了林槐的耳垂一下,“還抱著我乾嘛?下來了,現在不怕了?現在不鬨了?嗯?”
在那句話之後,他又覺得自己似乎有點無能狂怒。來者歎了口氣,嚴肅地思考了一番“再給自己一針會不會讓自己變成太監”的話題。最終,他隻能無奈地摟著鬨事者的腰,把他象征性地往上提了提:“你剛剛到底在鬨什麼……你他媽的到底知不知道,你差點兒引發了一起惡性刑事事件啊……”
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於是隻好打自己,罵自己。他又歎了口氣:“艸,我他媽真是個傻逼……”
“……”林槐小聲說,“因為……不想被看見……”
“啊?”
“不想被看見……自己那種……狼、狼狽的樣子……”
“……”
“對不起,以後……”
“……”
“……”
“……以後什麼?”
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楚天舒這才意識到,林槐已經睡著了。
也就是說,剛才那句話是他在半夢半醒間、理智尚未回籠時……說的真心話?
“狼狽的樣子……”楚天舒終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你是傻逼嗎?明明……”
明明……可以給老子看的。
還有以後……以後什麼?以後……
以後……就可以?
嘴裡嘗到了點鹹腥的味道,楚天舒抹了抹鼻子。
……一手鮮紅。
“你……我……艸。”楚天舒憋出一句國罵來,“我他媽都在想些什麼……”
考慮到強○罪所麵臨的刑期,楚天舒將林槐放到了地上。
他從口袋裡掏出新的綠色藥水,麵無表情地給自己來了一針。
……太監就太監吧。他苦中作樂地想。
在一切結束後,他扛起林槐,拖著他向樓下走去。
“你這個小傻逼。”臨到最後,他還是忍不住狠狠地、趁著那個人睡著無法反抗時……
掐了一把那個人的臉。
林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這個夢境顛三倒四,毫無邏輯,來來回回。如果有好事的人將它剪輯成一部電影,它的支離破碎程度甚至可以戰勝二十個《逐夢演藝○》。
夢裡,他有時穿著臟兮兮的衣服,站在角落,冷冰冰地看著一對青年男女互相毆打。
對於成年人而言,孩子隻是他們生活的一部分。對於兒童而言,父母卻是他的全世界。他站在那裡,就像個被全世界拋棄的、不被需要的小孩。
但他並不沮喪,也不哭泣,而是蹬蹬蹬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那個孩子從一遝廢舊報紙中抽出一張稍顯乾淨的,捏著鉛筆在空白處整整齊齊地寫下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