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郡主的父親平南王鎮守一方,膝下有四子,卻隻有一個寶貝女兒,自小養在身邊,滿了十歲才著人送進帝都的宅子長住。
因此,晉陽郡主是驕縱慣了的任性脾氣,又因從小習武弄槍,對武藝出眾、能征善戰的淩昭早生向往,少時便想儘法子和他製造相處的機會。
從那時起,江晚晴就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
她的性子大大咧咧的,淩昭在一眾皇子中排行第七,她便總是七皇子、七殿下的叫著,起初沒覺得什麼,直到某天賞花宴上,她聽見了江晚晴是怎麼喚他的。
一聲七哥,分明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從少女淡粉的唇裡輕輕吐出來,卻帶著無儘的纏綿情意。
氣煞她也。
惡心,討厭,黏黏糊糊的。
晉陽郡主怎麼看江晚晴怎麼不順眼,淩昭越是喜歡江晚晴,她就越是討厭她,幾度蓄意找茬,皆是铩羽而歸。
那生的空穀幽蘭一般安靜的少女,隻在淩昭麵前會顯露幾分小女兒情態,在同齡人和他人麵前,則是永遠與世無爭、容忍大度的樣子,眉梢眼角染著淡淡的冷清意態,好似不屑於爭鬥,反倒襯托得彆人全成了尖酸刻薄的惡人,好生氣人。
上天開眼,江晚晴沒能嫁給淩昭,而是成了東宮的太子妃。
晉陽郡主以為淩昭總會清醒了,知道她才是真正在意他的人,不成想,他還是念著那負心的壞女人。
如今先帝過世,幽居長華宮的那人還年輕,淩昭又總在宮裡走動,多的是見麵敘舊的機會。
晉陽郡主聽了身邊人的幾句挑唆,又恨又怕,正好今天進宮,就這麼風風火火地往長華宮來。
“郡主!郡主使不得!”
丫鬟碧清追上去,著急得不知怎麼辦才好:“長華宮那位,先帝可是嚴令禁止任何人擅自見她的,您這麼一去,萬一走漏了風聲——”
晉陽郡主冷哼一聲,大聲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迷路了,記不清路,隻曉得往前走!”
碧清明知主子是在耍賴,卻也不得法。
到了長華宮角門前,兩旁看守的侍衛本欲上前阻攔,晉陽郡主惡狠狠瞪了他們一眼,倒是讓他們愣住了——這位闖進來的姑娘衣著華貴,身後又跟著隨從,肯定是位主子,眼神這般凶狠,怕是來頭不小,他們也不敢魯莽地攔下。
晉陽郡主越發得意,腳步不停,闖入大殿。
兩旁朱紅的門有些斑駁,幾處地方都脫了漆,顯出主人的落魄境地。
晉陽郡主悶久了的心思舒展了些,左右那女人過的不好,她就暢懷了,可乍一眼看見從偏殿過來的人,那笑意忽然凝在了唇角,尷尬又僵硬。
七年了。
江晚晴嫁人時不過十六,在深宮裡磋磨了七年,卻還是昔年閨閣中的模樣,弱不禁風的身段,步步生蓮的優雅姿態,連眉梢眼角溫柔中透著清冷的神/韻,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看見不速之客,她挑了下細眉:“郡主?”
晉陽郡主本是來找茬,外加看笑話的,但故人還是昔年風采,自己的氣勢瞬間就弱了一半。她挺起胸膛,好像借著這個動作,能打足底氣:“我是迷路了,才走到這鬼地方來的。”
江晚晴的目光在她臉上緩緩飄過,宛如一汪沁涼的月色悄然流淌。半晌,她笑了笑,走到一邊的位子上坐下,淡淡道:“原來如此。”
晉陽郡主沉默地打量著對方。
江晚晴穿的很素淨,通身不帶雜色的白,頭上的簪子也是純粹的白玉,更顯得長發烏黑,眼眸若墨玉。
一名稚氣的宮女和一名清瘦的小太監從裡間出來,站在江晚晴身後,似乎不知是否應該給客人上茶。
江晚晴沒抬眼看寶兒,隻道:“長華宮粗茶淡水,晉陽郡主入不了口的。”
這話不但交代了下人,也算點醒了晉陽郡主。
這火鳳凰一般的女子幾步走到她麵前,冷笑道:“隻怕當年你敲鑼打鼓,天下同慶封為東宮太子妃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這下場吧!”
江晚晴點了點頭,感慨道:“當年嫁給先帝,他還是太子,他的父皇龍體安康,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當上皇後。”
“哈!”晉陽郡主尖銳的笑了聲,環顧四周:“江晚晴,你少在我麵前裝腔作勢,誰不知道你早就遭了先帝厭棄,隻留皇後之名,實則已是棄婦廢後!”
江晚晴臉色如常,不見半點氣惱:“先帝終究沒下廢後的詔書,豈不是證明他終究顧念著我,舍不得我?”
身後的容定神色一變,深深凝視著她的背影。
晉陽郡主不耐煩道:“你和先帝如何,又乾我何事?你是慣會在男人麵前裝樣子的,可我知道你的真麵目——”她恨恨地剮了座上的素衣女子一眼,冷冷道:“我告訴你,你現在後悔,也晚了!彆白費心思。”
江晚晴奇道:“我後悔什麼?”
晉陽郡主嗤道:“你還裝!當年攝政王衝撞了聖祖皇帝,被關入大牢,你以為他徹底失勢了,再無翻身餘地,就轉身投入先帝懷中,你自然是後悔這個。”
寶兒聽完,已經氣白了臉,喝道:“大膽!誰準你侮辱我們娘娘的?”
晉陽郡主輕蔑地掃過她,不屑於和奴才說話,隻問江晚晴:“你敢說不是嗎!”
江晚晴悠然一笑,道:“寶兒,上茶。”
寶兒氣道:“娘娘!”
江晚晴笑道:“接下來總得費些口舌功夫,晉陽郡主喝不慣不好的茶,我卻是要潤潤唇的。”
寶兒低著頭,應了聲。
跟入殿中的碧清拉了拉晉陽郡主的衣角,緊擰著眉喚了聲:“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