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章(2 / 2)

寶兒認真道:“姑娘方才的話。你看呀,我是這麼理解的。”

她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解釋:“這一生,你雖然當了太監,但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想,一個男人盯著一個非親非故的女人看,那他八成是個淫/魔,你就不一樣了。”

她拍拍容定的肩膀,語重心長道:“比如你盯著我看,隻要不懷著找對食的心思,我隻會覺得你想認我當靠山,對你好一些。你盯著娘娘看,那就是對主子的恭敬和滿腔的愛戴,這是一種純潔的感情,也因為這樣,我會多照顧你,娘娘會多賞賜你,可不就是走運了?”

容定看著她自作聰明、沾沾自喜的樣子,唇角微揚,俯身低低道:“我盯著寶兒姑娘看……”

寶兒等他說下去。

容定又是一笑:“……就跟逗忠勇、聰慧是一樣的。”

他說完就走,寶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怒道:“好哇!你說我像貓狗畜生呢!”

*

養心殿前。

比起上回進宮,這次喜冬的心情全然不一樣了,因為不想自己太過憔悴,以至於令江晚晴傷心,便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的眼睛不腫了,眼裡又有了光彩。

秦衍之在前麵帶路。

喜冬跟了幾步,忽然道:“秦大人,可否讓奴婢見皇上一麵?”

秦衍之回頭,有些驚訝:“姑娘還有話對皇上說麼?”

喜冬搖了搖頭,道:“奴婢隻是想給皇上磕個頭,上一次……”她臉色一紅,垂下眼眸:“上一次奴婢犯了大不敬之罪,幸得皇上不怪罪,奴婢心中不安。”

秦衍之笑了笑:“正巧經過養心殿,姑娘在外麵稍等,若是皇上得空,我問一問。”

喜冬對他行了一禮:“多謝大人!”

過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秦衍之又走了回來,將喜冬帶進養心殿。

王充在殿外看見了,隻瞄了喜冬一眼,趕緊把目光又收回來,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不言不語。

最近禦前伺候的太監有人嘴不嚴,惹的皇上動怒,命人徹查了一番,處置了好幾個心思不安分的小太監,就連他都差點受了牽連。

真冤。

他最多在腦子裡幻想一下小畫麵,怎有膽子說出去。

譬如現在吧,這位姑娘上回來的時候,哭哭啼啼、不情不願的,眼裡還帶著恨意,被皇上收拾了一通,這會兒再來,可不是打扮的秀秀氣氣的?臉上還帶著一點可疑而羞怯的紅暈。

這裡頭的來龍去脈,早就一清二楚了。

王充在心裡長歎一口氣。

唉,下輩子,他一定要爭氣!投個好胎,當一回皇上這般勇猛的真男人,能上戰場衝鋒陷陣,也能關上門征服女人的身體和心。

這輩子,嗨,就隻能羨慕羨慕,順便在腦內上演小劇場罷了。

殿門關起。

喜冬低著頭跪下,一言不發,連磕了三個響頭。

磕到第二個,前方傳來男人低沉而冷淡的聲音:“不必。”

喜冬堅持磕完頭,才跪著道:“奴婢罪該萬死,承蒙皇上大恩,日後定當儘心儘力服侍姑娘——鞠躬儘瘁,死而不悔。”

半晌寂靜。

喜冬一直低著眼,忽然麵前出現半枚白玉雙環佩,順著往上,便是帝王玄色的常服廣袖。

淩昭淡淡道:“一道帶去,給你家姑娘。”

另外那半枚玉佩,自然在他手裡。

那是他被派去駐守北地的第一年,適逢她的生辰,往年即使他不在帝都,不能陪她,也一定會提前半個月,寄信寄東西回去。

可她已經和太子定親了。

母親尚且能和他書信道平安,那人卻是再也沒有一星半點的消息,曾經寫去的信,便如石沉大海,漸漸的,他也不寫了,不是怕等不到回信失望,而是擔心被有心之人截下,會給她帶去麻煩。

即便如此,他還是買了禮品。

北地貧苦,沒什麼名貴的東西,他在街上隨意挑了個最常見的玉佩,揣在懷裡。

那天晚上一小股北羌人趁夜突襲,等該殺該綁折騰完了,他回去營帳,解下盔甲,卻見那玉佩受到外力擊打,已經斷成兩截。

他擦去嘴角的血,將那同樣被血染紅的玉佩細心收好。

白玉成雙,當時覺得晦氣,果然人散了,玉也碎了,如今卻想把半枚給她,代表的正是他的心中執念。

終他一生,一無所有也好,坐擁天下也罷,待她的心,從未有一刻改變,也永不會變。

滄海桑田,人如故。

喜冬收下了,又磕了個頭:“皇上對姑娘的心意,奴婢會一字不漏的帶到!”

*

江晚晴午睡後起來,神清氣爽地吃了一碗銀耳蓮子羹,隨手翻開一卷書,望一眼窗外蔚藍的天空,心滿意足地歎息一聲。

又是滿懷希望,前途光明的一天。

才讀了一小會兒,寶兒敲了兩下門:“姑娘,秦大人帶了一位姑娘來見你。”

江晚晴怔了怔:“一位姑娘?”

寶兒道:“是的,瞧著二十來歲,打扮的也體麵,但不像是宮裡的人,麵生的很。”

江晚晴思索片刻,很快想到,宮外來的二十來歲的姑娘,該不會是淩昭看對眼了的那一位?如今難道是上門來示威的?

這可是老天爺送來的助攻啊!

江晚晴穿上鞋襪,理了理發髻,開門出去:“快,帶我去見她。”

穿過一重重門,好不容易進了偏殿,江晚晴正想該怎麼讓那人恨毒了自己,多對淩昭吹吹耳邊風,抬起頭,乍一眼看見除了容定外,裡麵隻有一個人,卻是久不相見的喜冬,不禁愣住。

喜冬看到她,瞬間紅了眼眶,淚盈於睫,啞聲喚道:“姑娘!”

這一眼,穿越近一年多不見的時光,短短姑娘兩個字,訴儘數十年主仆情。

喜冬幾步過來,撲通一聲跪在江晚晴麵前,抱住她的腿:“姑娘沒事,奴婢就能安心了,從今往後……奴婢再不離開您身邊。”

大殿的另一邊,寶兒戳了戳容定的胳膊,小聲問:“這人誰啊?”

容定一指放在唇邊,輕輕道:“噓……”

江晚晴當真是蒙住了,過了很久,才用一種如在夢中的聲音,喃喃道:“你就是宮外的姑娘?”

喜冬淚流滿麵:“奴婢當初就不該離開您!先帝駕崩後,奴婢實在擔心,就到帝都來了,後來聽說您的死訊,奴婢萬念俱灰,進宮麵見皇上——”她抹抹眼淚,又哭又笑:“——鬨了好大的笑話,原來都是誤會。奴婢就知道,皇上怎會不管您,怎會讓您真的殉了先帝呢……”

江晚晴隻覺得喉嚨裡生起一把火,吞咽都艱難,目光落在喜冬身上,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道:“你……你都跟皇上說了什麼?”

喜冬哽咽道:“奴婢全都說了!這麼多年以來,您的堅守,您和先帝是怎麼因為皇上而漸行漸遠的,還有這七年來,您如何苦苦思念著皇上,奴婢全告訴他了!姑娘,奴婢知道您的性子,多大的委屈和苦楚都能一人承擔,可您不能這樣,皇上又不是先帝,他是和您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一道長大的燕王啊!世間便是所有人都欺侮您,他都會護著您的!”

恍恍惚惚的,江晚晴聽到轟隆一聲,天上降下一道莫須有的雷,不偏不倚正好劈在她頭上,於是頭痛欲裂起來。

喜冬隻當她是太過驚喜,話都說不出,搶著道:“姑娘,是真的!皇上命我向您帶了話,他說……他說,他和您,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要不離不棄,白首到老。”

江晚晴受了巨大的驚嚇,麵無人色,全身都在發抖:“生、生生世世?”

喜冬堅定地、用力地點下頭:“正是!”

江晚晴顫抖地伸出一指:“你,你……”話沒說完,身子又晃了晃。

容定已經快步趕過來,扶住了她,寶兒急忙也跑過來,扶住另一邊。

喜冬眼裡又滾落幾滴淚,喜極而泣:“皇上此番歸來,和姑娘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了,縱然有七年的相思不見,如今終於能——”

寶兒見江晚晴容色如雪,不由瞪了喜冬一眼,道:“你這人說話怎這麼奇怪的。”

喜冬還未開口,江晚晴雙唇動了動:“你——”

喜冬心中一痛,一字一字道:“姑娘,是我來晚了!”

江晚晴頭疼的像要裂開,一句話說不完整:“你……”

寶兒問道:“姑娘可是要喝水?還是要什麼彆的?”

江晚晴臉上全無血色,麵白如紙,目光看著喜冬,儘是痛色,用儘全力道:“你……你害我!”說完,半靠在寶兒身上,眼睛迷迷蒙蒙的睜著,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

寶兒慌了:“怎麼回事?要不要去叫太醫?”她看著猶自跪在地上的喜冬,認定全是她惹出的事,恨恨道:“都怪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麼呢?看把姑娘氣的。”

喜冬掃她一眼:“你是誰?”

寶兒反問:“你又是誰?秦大人帶你來的是不是?回頭我倒要問問他,為何帶個莫名其妙的人來見姑娘,口出狂言,把我家姑娘都氣昏了!”

喜冬皺了皺眉:“你在姑娘身邊才幾年?你懂什麼。”

寶兒被戳了痛處,差點跳腳:“你……你真是討厭極了!”

說話間,江晚晴悠悠醒轉。

喜冬忙把那半枚白玉雙環佩拿出來,雙手呈上:“姑娘一定要相信奴婢,奴婢絕非隨口亂說,您看,這是皇上給您的信物。”

寶兒看了看,奇怪道:“怎麼隻有半枚?”又看成色是很普通的,甚至算劣等,給宮女用都嫌粗糙,便道:“你就是亂說的,皇上沒事送半個不值錢的白玉給我們姑娘,圖什麼?”

喜冬冷冷道:“奴婢若有一字作假,但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寶兒噎住,哼了聲又問:“那皇上為何送這個?難不成……”她神色嚴肅起來,聲音放輕:“難道是作為免死金牌一類的信物,送給姑娘的?”

喜冬淡然道:“不是。”

寶兒不悅,沒好氣的問:“那你說是什麼?”

喜冬定定道:“白玉無瑕,皇上定是想告訴姑娘,這些年來,他在北地為姑娘守身如玉,從無二心。”

寶兒:“……”

容定:“……”

江晚晴一聽,差點一口氣沒上來,終於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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