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1 / 2)

深夜。

窗外, 月華銀輝靜靜流淌。

殿內,一盞燭光忽明又暗,寂靜而曖昧。

“抱一下。”

身邊的男人唇角輕揚, 眼底含笑, 昏黃的光落在他身上,平白添上幾許溫暖,使得他看起來, 沒白天那般不可親近。

江晚晴沒什麼表情, 看了他一會兒,站了起來:“皇上越活越回去了。”說罷,走到桌邊,拿起剪子, 剪去燭花。

淩昭碰了個軟釘子, 卻不生氣, 跟著走過去,見她板起臉, 隻管低頭剪燭芯, 分明是疏遠他的意思,可側臉的線條那般柔美, 瞧著隻令人心軟心動。

她從小就是這樣子。

養在深閨繡樓的千金小姐, 再怎麼生氣, 說話都是輕聲細語的, 最多瞪一眼, 不搭理便是極致。

罵起人來, 翻來覆去也就那幾個不痛不癢的詞,逼急了眼圈會微微泛紅,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都會心生憐惜。

歡喜與悲傷,更是極其克製,高興便抿唇一笑,難過就默默垂淚,記憶中,很少見她大笑大哭的表情。

若不是兩次在長華宮的遭遇,他根本不知她也是會放狠話的人。

自很小的時候起,他就總心疼她這樣壓抑的性子,想著終有一天,他要把她保護在羽翼下,從此她再不會受半分委屈。

經年之後,人間滄海桑田不複曾經,隻這份心,越發堅定。

淩昭歎了一聲,輕輕扳過她的肩膀,卷起衣袖,露出一截精壯的手臂:“早前和平南王世子比試,他腰帶上不知彆了什麼東西,劃傷了朕。”

江晚晴低眸,果然見他手上有道劃痕,已經愈合了,但未經處理,訝然道:“你沒上過藥嗎?怎不傳太醫?”

淩昭見她大驚小怪的,心裡好笑,他是過慣了刀口舔血日子的人,這點小傷壓根不會在意,剛想開口,又忍住,低聲笑道:“方才沒留心,這會兒才覺得疼。”

他沉默片刻,微有些不自在地彆過頭,輕咳一聲:“……讓朕抱一下,立刻就好了。”

江晚晴無語:“你是從福娃身上得來的靈感嗎?”

帝王之道的冷酷絕情,以江山以子嗣為重不學,整天跟個五歲小孩學撒嬌討巧的旁門左道。

江晚晴想到這裡,不禁記起自己的陰謀……不對,計劃,便問他:“聽說平南王世子和你比試,不小心傷了腿,沒法走路,那他何時隨他父親回去?”

淩昭淡淡道:“他自稱摔斷的可不是腿。”

江晚晴微驚:“那他摔斷了什麼?”

淩昭瞥了她一眼,正色道:“後臀。”

江晚晴愣了愣,瞪他一眼,又低下頭:“這怎麼摔的斷,亂講。”

淩昭聽了,輕笑一聲:“晚晚也想他早點離開麼?”

江晚晴點點頭。

“他不過是尋個借口留在宮中,想必沒安好心……”淩昭走到她身後,忽然伸出手,將她圈在懷中,下巴抵著她頭頂軟軟的黑發,柔聲道:“朕今晚留在這裡守著你,哪兒都不去。”

他鋼鐵一般的胳膊緩緩收緊,卻始終控製著力氣,不傷到她。

江晚晴隻覺得他胸膛堅硬,整個人都在發燙,活像一個人形火爐,默數了一二三,開口道:“抱也抱到了,你就——”

話未說完,淩昭主動放開她,臉色有些古怪,聲線緊繃,如箭在弦上:“……你早點休息。”最後一個字落下,他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留戀。

江晚晴盯著他的背影,喃喃道:“怪人……”

淩昭疾步走出偏殿,冷冷道:“王充!”

王充立馬湊上前:“奴才在,皇上有什麼吩咐?”

淩昭腳步不停,出了殿門,一吹院子裡的風,卻覺得撲麵的風都是熱氣,渾身的血液都往一處湧,心裡更是一陣難言的煩躁:“朕要沐浴,備水。”

王充道:“奴才這就去叫人準備熱水——”

“不。”淩昭打斷,沉默了一會,麵無表情道:“冷水。”

王充愣住,看著皇帝英挺的背影,又回頭看了眼亮著燈的內殿,腦海中浮現皇帝那冷冷淡淡的神色,額頭上卻滲出一層細密的汗,這詭異的情景……他懂了。

王充一邊叫人準備,一邊露出理解的微笑。

唉,女人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方便,皇上也忒不走運了。

*

慈寧宮外。

一處假山石林後,平南王世子頗有些狼狽,借著月色狠瞪了小廝一眼:“早說了要穿夜行衣,方才差一點就被巡邏的侍衛發現……”

雙壽喘了幾口氣,答道:“爺,現在咱們被發現了,頂多就是老王爺發一通脾氣,皇上問責兩句,您非要穿夜行衣,萬一侍衛把咱們當成了刺客,那誤會可就大了。”

平南王世子冷哼一聲:“罷了,不與你計較。下一步計劃,溜進——雙壽,你看到沒有?剛從慈寧宮出來的那小太監,你去捉他過來。”

雙壽搖了搖頭,歎口氣,躡手躡腳地出去。

不消片刻,他便捂住了那小太監的嘴,將他拉來假山石後,又用匕首的刀鞘抵住他的後腰,放低聲音威脅:“不準開口,不然你的小命不保。”

那人點了點頭,倒不顯得十分驚慌。

平南王世子眯起眼,打量著對方,這名太監年齡不大,生的眉清目秀,對於突然慘遭挾持一事,表現的竟然很是鎮定。

他挑了挑眉:“你不害怕?”

容定淡淡一笑:“見過世子。”

剛才,他聽說淩昭今夜又要留在西殿,又知道平南王世子在宮裡,料到這位老冤家想乾什麼,便出來晃悠兩圈,果然遇到了他們。

平南王世子皺眉,眼底寒芒驟顯:“你……”

容定平靜道:“皇上和世子比試的時候,我在一邊看到了。”

平南王世子回憶了下,當時是有一些宮女和太監,躲在另一頭看熱鬨,便點了下頭,清清喉嚨:“你是慈寧宮的太監?”

容定回答:“西殿的,負責服侍宛兒姑娘。”

平南王世子和雙壽交換了一個眼神,暗想這下可好,得來全不費功夫,臉上卻越發嚴肅:“宛兒姑娘是……?”

容定怔了怔,神色驚訝:“世子爺竟不知道麼?”

平南王世子皺眉。

容定抬起袖子掩住一聲咳嗽,目光落在地上:“晉陽郡主為您前來向太後求親,求娶的就是宛兒姑娘。”說罷,他又低低笑了笑。

平南王世子冷聲道:“你笑什麼?”

容定抬眸,眼神清澈溫潤:“世子恕罪,實在是……郡主誤會大了。”

他心思飛轉,思忖著淩昭回絕世子,左不過就那幾個理由,姑娘年紀太小,姑娘體弱多病,隻不知是哪一個。

於是,他斟酌著開口:“姑娘今年才……”他瞥一眼平南王世子,知道自己猜對了,便安心說下去:“我們姑娘太小,今年才七歲,就算定下了婚事,還要等上許多年才能成親,豈不是耽誤了您?”

平南王世子愣了愣:“七歲?!”

容定點頭,似是納悶:“世子爺沒打聽過嗎?”

平南王世子當然試圖打探過消息,但皇帝下了死命令,宮裡沒人肯鬆口,他現在又不能承認,隻道:“宮裡規矩大,我不想為難下人,反而是你……”他淡淡掃了那太監一眼,“你隨意就向我透露這些,也不怕遭主子責罰?”

容定依然是那溫和親切、不卑不亢的樣子:“這倒不會,我是宛兒姑娘身邊的人,從前又在長華宮伺候先皇後,是以主子們都對我格外寬容。”

平南王世子心裡一驚。

長華宮,先皇後?

不等他問話,容定回眸,望了眼遠處風燈搖曳的慈寧宮,低聲道:“世子爺運氣好,碰到了我,您真要去裡麵一探究竟,這可就麻煩了……皇上今晚上陪著我們宛兒姑娘,撞見了如何是好?”

雙壽奇道:“你們姑娘到底什麼家世,怎會成了太後的義女?”

容定搖頭:“宛兒姑娘隻是自江南來的一名孤女,皇上有次出宮看見了,便把她帶回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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