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應了聲,倒退著出去。
淩昭又道:“等下。”
王充停下來,賠笑道:“皇上——”
淩昭道:“你那義父侍奉聖祖皇帝和先帝有功,賞。”
王充一喜:“奴才代程公公,謝皇上恩賜!”他喜滋滋地想出去報好消息,又聽皇帝接著道:“還有。”
他回過頭,期待地看著主子。
淩昭黑眸微眯,盯住他:“日後,到了那一天……”
王充思索了會兒,諂笑著接他話頭:“到了皇上和宛兒姑娘好事將成的那天,奴才夜裡定儘心伺候!”
淩昭冷冷道:“——你有多遠滾多遠。”
王充:“……”
*
慈寧宮,西殿。
江雪晴進宮在即,江晚晴早上整理了下妝奩,看有什麼適合這個小妹妹的,都歸到一起,然後又親自去小廚房,試著做了妹妹愛吃的金絲棗糕,之後嘗了一口,不由感慨,這兩年手藝生疏了。
一盤子糕點就放在桌上。
過了會兒,聽人報說皇帝來了。
江晚晴蓋上紫檀木匣子,剛起身,見那人已經摒退左右,走了進來,便道:“參見皇上。”
淩昭在窗邊坐下,眉眼含笑:“來給太後請安,順道看看你。”他看到桌上放的小點心,問:“禦膳房送來的?”
江晚晴在另一邊落座,拈起一塊,答道:“小廚房的。”
淩昭看著她心不在焉地吃了口,突然道:“朕也餓了。”
江晚晴看了他一眼:“皇上嘗嘗?”
淩昭隻盯著她手裡那塊,微笑:“好。”
僵持了足有好一會,江晚晴歎了口氣,將手中那塊遞過去,他微微低頭,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小口,眼底笑意更深:“味道不錯。”
江晚晴臉上一熱,把金絲棗糕放下,彆過身:“雪晴愛吃甜的,我多放了糖,你又不喜歡,口是心非。”
淩昭笑笑:“你做的,那就不一樣。”
江晚晴又沉默了會兒,見他不說話,也不像要走,嘴角止不住的向上揚,慢慢品著他壓根吃不慣的點心,心中倍感可疑,試探的問:“皇上今日,心情很好?”
淩昭無意隱瞞,點了點頭。
江晚晴道:“前朝的事?”
淩昭意味深長地看著她:“不,後宮的……你的。”
江晚晴一怔,蹙眉:“我的?”
淩昭從袖子中取出那封絕筆信,攤開來,放在桌上。
江晚晴低頭,看到特意圈出的‘舊情難忘’,當即移開目光。
頭頂傳來男人低沉帶笑的聲音:“不是叫你看那幾個字。”
他停頓一會,凝視她清麗的容顏,忽而歎了聲:“……虛長了歲數,有些事卻像個孩子,什麼都不懂。”
江晚晴聽他莫名其妙來了這一句,偏過頭:“皇上有話直說。”
淩昭微有無奈,喃喃:“你這叫朕怎麼直說……”
這話問的是他自己,因此,靜默片刻,他又是一聲歎息:“罷了,總好過請太後開這個口。”
他起身,越過當中的小矮桌,非要挨著她坐。
這一點地方,怎能坐下兩個人,江晚晴便要起來,位子讓給他,可又被他握住纖細的手腕,輕輕一拽,圈進他懷裡。
他薄唇輕啟,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後:“淩暄一生諸多不是,隻這一樣,朕倒要謝謝他——多虧了他那一身病,你的貞節牌坊是不用掙了。”
江晚晴不想坐他腿上,可又不敢掙紮太過,生怕他萬一又起了反應,這次不衝冷水澡了,換彆的方式解決。
她瞪他一眼,怒道:“先帝是你皇兄,是我亡夫,皇上說這話合適嗎?”
淩昭淡淡道:“朕心裡怎麼看他的,你清楚。”
但這不是他此行的重點。
於是,他話鋒一轉,附在她耳畔,低聲道:“他不曾碰過你,以後你大可不必因為此事,感到無顏麵對他人。”
江晚晴心中一驚,轉頭看他:“你怎麼——”本想問你怎麼知道,忙止住,臉色紅如天邊晚霞:“這話是皇上說得的嗎?你……你太過分。”
淩昭笑了笑,耐著性子道:“總之男女之間,夫妻之間,不是床上各自躺一晚上就失了清白的。”他看她一眼,心裡一熱,連帶著嗓音微啞:“將來,你總會知道。”
江晚晴窘迫又難堪,氣得又去瞪他:“男女之間如何,夫妻之間如何,皇上倒是一清二楚,比我這個過來人還有學問!”
淩昭一怔,無奈道:“朕沒有。”說罷,又覺得好笑,雙臂環緊她:“你算哪門子的過來人。”
江晚晴掙紮兩下,還是沒掙脫他,撇過頭:“皇上這般登徒子的行徑,叫我怎麼相信你?”
淩昭隻得放手,看著她遠遠躲到一邊,懷裡瞬間空落落的,總像少了什麼。
多少個輾轉難眠的無人之夜,惦記了這麼多年,肖想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到了伸手可及的距離,卻是可望不可求,隻能望梅止渴。
他低歎了聲:“……真的沒有。”
江晚晴回頭看他,眼圈泛紅,隻不知是氣紅的,或是心裡太委屈:“皇上如今都開堂講課,當起先生教我夫妻間的私事了,先前又叫陌生人來我耳邊念叨種種寡婦再嫁的好處——”
淩昭苦笑:“那是張遠自作主張,今日,朕就是不想再叫旁人來你麵前說三道四,才親自來這一趟。”
江晚晴絕望地看著他:“……你是真的從來不把我當你嫂嫂。”
淩昭坦然:“一直都是妻子,從未變過。”
江晚晴忽然落淚。
不是氣的,也不是委屈。
而是這一刻,她清晰的認識到,用舊辦法是沒出路的了,他現在拿的根本不是宮鬥文帝王的劇本,而是小言裡霸道總裁的劇本。
再怎麼激怒他、氣他,沒準在他心裡,還覺得她與眾不同十分特彆,和外麵那些曲意逢迎做小伏低的女人不一樣。
蒼天啊,這白月光到底怎麼才能變成米飯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