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六十三章(2 / 2)

聲音低落。

淩昭不曾作答。

晉陽郡主也沒想等他回應,自言自語:“我喜歡過你,可你不喜歡我,我心裡清楚。從小我就嫉妒江晚晴,你對她總是不同的。後來江晚晴嫁給先帝,我彆提有多高興了,以為你終於會放下她……你卻不死心。”

高樓上寒風獵獵,撲麵而來。

晉陽郡主低哼一聲,用力擦了擦眼睛,抬起頭:“如果當初她真的隨先帝而去,你會怎麼辦?”

淩昭沉默。

她不放棄,神色倔強,生硬的問:“你會活下去嗎?”

“會。”

“會忘記她嗎?”

“不會。”

“你心裡……會不會有彆人?”

“不會。”

“你難道不娶妻生子,延續皇家血脈了?”

“也許。”

“……你會喜歡我嗎?”

“不會。”

她問一句,他答一句,毫不遲疑。

晉陽郡主眼睛酸澀,又狠狠擦了下。

台階綿延向上,仿佛通向遼闊高遠的蒼穹。

走完最後一程,她站在城樓高處,俯視這宮中的紅牆綠瓦、遠處的燈火人間。

“我喜歡過你。”

她輕輕的,緩緩的重複一遍。

轉過頭,那人站在她身邊,龍袍加身,已然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男子。

可她喜歡上他的時候,他隻是個不起眼的皇子,沉默寡言的少年郎,站在一眾皇子中並不出挑……直到那年在圍場的一眼。

狩獵時,少年鮮衣怒馬,馳騁來去,風采卓絕。

他有著一手好箭法,年輕人當中,第一個射中獵物,於是他放下弓箭,回頭,看向她所在的位置,勾唇一笑,那般意氣風發,仿佛漫天的光都落在他一人身上,耀眼而奪目。

那一瞬間的怦然心動。

後來,他下馬,走了過來。

她一向大大咧咧,卻在這時感到緊張,一聲‘七殿下’尚未出口,他已經擦肩而過,徑直走開。

身後,少女清淩淩的聲音溫柔揚起:“七哥。”

“嗯。”

自此,多少年的糾纏,終於到了這一天。

是時候作個了斷。

晉陽郡主閉緊眼,揚起下巴,任由寒風吹亂了她的長發。

半晌,她睜眼,目光乾淨,清亮,沒有絲毫的猶豫和軟弱。

“我一直以為,我想留在宮裡,想在皇上身邊。直到前些天進宮,我看見了很多前所未見的事情,那些爭寵的手段,言不由衷的心思,下作的計謀……我開始覺得,也許這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她深吸一口氣,平靜的說下去:“我在想,這麼久以來,我總是繞著你一個人轉,眼裡隻看得見你,心裡也隻有你,以至於看不清其他。後宮的彎彎繞繞,爾虞我詐,我不喜歡,我想通了,所以我要走了。”

淩昭側眸看了過來。

晉陽郡主迎上他的目光,笑容明朗:“皇上,晉陽喜歡過你,想過嫁你當皇後,這沒什麼不好說的。日後,這份心思徹底斷了,我會回南境,隨我父兄上陣殺敵,守一方山河,這才不枉此生。”

淩昭看著她。

還是那熟悉的眉眼,可神采全然變了,煥然宛若新生。

“平南王和世子都命你留下,雙壽帶了王妃的親筆書信給太後,望將來在帝都,為你擇一門親事。”

晉陽郡主挑了挑眉,分明不屑:“皇上隻管放心,我自會說服父王母後。倘若有天,我有幸還能遇見令我心動的男人,不用你們說,我也會嫁人。如果沒有,那更不要緊。”她回頭,眺望遠方,唇角揚起笑:“便是今生無緣良人,嫁了這大好江山,又有何妨!”

她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皇帝,心中道一聲祝君安好,決然轉身,再無留戀。

愛過,恨過,爭過……終究,放下了。

從此,不再執迷於愛恨妒念,今後便是保家衛國,烽火河山。

終於,解脫了。

*

慈寧宮,西殿。

江晚晴從外頭進來,看見喜冬和寶兒湊在一處,不知盯著什麼竊竊私語。

她咳嗽了聲。

喜冬轉過頭,見到她,笑道:“姑娘回來了。”

江晚晴問:“在看什麼呢?”

喜冬便伸出手,遞上一條帕子,滿臉疑惑:“這是晉陽郡主身邊的碧清送來的,說什麼她家主子要走了,郡主不喜歡你,不耐煩同你道彆,這是臨彆給你的,祝你和皇上百年好合。”

江晚晴一怔,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會兒,喃喃道:“這是她做來送給皇上的……”

寶兒忍不住開口:“姑娘,郡主這繡的到底是什麼啊?碧清說是比翼鳥,郡主繡的可認真了,但是……哪有鳥這麼丁點大,這麼黑黝黝的?”

不像比翼鳥,不像蝴蝶,不像鴛鴦,不像任何正常的動物。

江晚晴對著光照了照:“怎麼有點像——”

寶兒接話:“蒼蠅、蚊子。”

“……”

*

大半個月過去。

南境戰況稍定,不止忙於朝政的皇帝和前朝大臣,後宮中,李太後也終於鬆一口氣,可還沒舒心多久,這天劉實又抓了兩個嚼舌根的,拉去慎刑司拷問一番,總說不上來這謠言是從何而起,宮裡的下人,仿佛各個都知道,各個都有份。

劉實前來回話,跪在底下。

李太後看見他的臉色,隻覺得胸口又悶起來:“他們在傳的,還是皇帝不能……”

劉實猶豫再三,隻得點下頭:“是。”

李太後惱恨極了:“不是已經抓了好幾個,怎麼這謠言還沒壓下去?”

劉實咽了口唾沫,為難道:“明著已經不敢多說,今天是碰巧撞見私底下妄議主上的。實在是……太後娘娘,這事不比其它,空穴來風的流言流語,戳破了、指正了就是,可這事兒不能放明麵上,越是壓著,底下的人越是得勁兒。”

彭嬤嬤低聲道:“皇上和江姑娘這麼拖著,要說為了名聲,皇上留宿西殿,這名聲早沒了,立後也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他們若能早日成事,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李太後歎氣:“說的容易,晚晴臉皮薄,哀家豈能對她說教。皇帝……對皇帝,哀家也不好開這個口。”

彭嬤嬤清了清喉嚨,見左右無外人,便道:“其實,不用一本正經的說什麼,江姑娘到底曾為……之妻,許是放不下臉麵,皇上又不願主動更進一步,這時,隻要用點什麼幫上一把,定能水到渠成。”

李太後皺眉,正色道:“那等上不得台麵的藥物,哀家斷不會碰。”

彭嬤嬤忙道:“自然不是用那些臟眼的東西,奴婢是說……沒準一杯酒就能成事。”

李太後失笑:“哀家看你是糊塗了,皇帝那酒量,彆說一杯酒,一壺酒都灌不醉他,你瞧中秋那會兒,他醉了麼?”

彭嬤嬤搖了搖頭,想不出法子了。

劉實忽然道:“太後,有個人……沒準可以。”

李太後眼睛一亮:“你起來回話。你說的是誰?”

劉實站起身,上前幾步,小聲道:“也是巧了,奴才前不久聽人說過,何太妃手巧,調香釀酒都是一等一的好,也許她會有辦法。”

“何太妃?”李太後想了想:“是先帝的……”

劉實點頭:“是。”

李太後遲疑:“她是先帝的妃子,這又是極私密之事,怕是不好開口。”

劉實笑了笑,道:“太後不好出麵,奴才們是無關緊要的。您放心,奴才定會辦的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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