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你這是?”
黛玉眼眶通紅,屈膝不起,“還請父親,為母親做主。”
聞言,林如海麵色微變,他從案後走出來,扶起黛玉,“這是怎麼了?快起來說話。”
林如海引著黛玉在書房的桌旁坐下,“受什麼委屈了?怎麼還跟你母親扯上關係了?”
“上回父親讓大管家將母親的嫁妝交給我,我讓管事們把賬本給我看,哪知賬目對不上數,這些記賬的方式過於複雜,女兒也隻感覺數目不對,便請教了上回跟宋姨去潭柘寺時認識的陳家二公子。他教了我新式記賬法,我教會了丹雀、白雀,讓她們用新式記賬法將這些賬本全部謄抄一遍,哪知竟有足足十萬兩白銀對不上數。”
林如海最近忙著政務,女兒上回跟宋家姑娘去潭柘寺還是他出麵牽的線,回來之後女兒也告訴她遇到了什麼人,沒想到女兒同陳家的公子還有聯係。
意外歸意外,但現在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賈敏的嫁妝鋪子竟然有十萬兩銀子對不上數,他太震驚了。
他拿起賬本翻看,發現上麵是一串數字,“這是……”
“這是阿拉伯數字,西洋那邊盛行的一種數字。”黛玉又將新記賬法解釋給林如海聽。
林如海是做什麼的?他也是管賬的行家,不管是巡鹽禦史,還是現在的戶部侍郎,他乾的一直都是管賬的活兒。
哪怕是老舊的記賬法,他也能理得清清楚楚,何況是這新式記賬法?
搞明白之後,林如海驚訝的道,“這新式記賬法是陳家二公子自己琢磨出來的?”
這可不得了啊!
單憑這記賬法,就足以讓陳蘊藉在戶部站穩腳跟了。
“陳家哥哥是這麼說的。”黛玉將陳蘊藉供出來,也是有意在父親麵前替陳蘊藉刷好感。
林如海看著賬本,歎道,“看來下回拜訪顯文的時候,倒是可以見一見。”
黛玉沒有說話。
林如海合上賬本,“賬本就先放在我這裡,等我看完之後再料理他們,這件事,你就當做完全不知道,明白嗎?”
“女兒明白。”
林如海這是要替她承擔得罪榮國公府的後果。
畢竟賈敏的嫁妝鋪子,多半都是賈家的陪嫁,這些人都跟賈家的奴仆沾親帶故,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榮國公府那邊是一定會知道的。
這次林如海不打算自己悄悄的收拾這些下人,他喚來大管家,讓他清查賬目,然後去調查有問題的鋪子,將證據都集齊。
林如海休沐日隻有一天,全耗在了這些賬本上,他看完賬本,心中也很生氣。
等大管家將證據擺到他麵前,林如海想也不想,就讓大管家拿著這些證據去順天府告這些奴才貪墨他亡妻的嫁妝。
主告奴,還是證據確鑿的情況下,那真是一告一個準。
賈敏這些嫁妝鋪子,半數以上的管事手裡都不乾淨。
一個個貪墨了賈敏的嫁妝,給自己買宅子,買女人,置辦私產,端的是可恨。
這些人自從陪嫁到林家,賣身契自然是在賈敏手裡,賈敏死後,賣身契就到了林如海這裡。
林如海將這些管事告到官府,有這麼確鑿的證據,都不需要查,直接將人拿下帶到官府,麵對官老爺,這些下人根本沒見過大世麵,早就慌了神,隻一味的求饒。
可林如海這次就是要收拾這些吸血的家賊,當然不肯輕輕揭過,但凡貪墨超過千兩以上的他全都告到了官府,官司了結得也很快,情節嚴重的抄家砍頭,情節輕一些的抄家流放,抄沒的家產全都歸還林家。
林如海當然不會要這些銀子,全都交給了黛玉。
等到消息傳到榮國公府,林如海早就料理完了這些家賊,還將鋪子的管事都換上了林家的人。
這些舉止落到賈家眼裡,意味就完全不同了。
賈母隻當林如海是盯上了女兒的嫁妝,派了賴嬤嬤上門討說法。
林如海也不客氣,將證據擺給賴嬤嬤看,並且明言,賈敏的嫁妝他已經分毫不取的交給了女兒林黛玉。
賴嬤嬤見了黛玉,確定了是真的,便灰溜溜的回了榮國公府複命,之後賈母便再沒聯係過林家。
對此,林如海教導黛玉,“人都有遠近親疏之彆,但做人不能忘本,不能沒有底線。你外祖母年邁,對這些老奴縱容太過,我冷眼瞧著,你外祖母自己的嫁妝,怕是也被貪墨了不少。”
隻可惜,賈母並沒有從他雷霆的手段之中察覺出異常,還覺得他想貪了賈敏的嫁妝。
這令林如海十分之寒心。
他做了賈家二十多年的女婿,每年的節禮,都是精心準備過的,十分豐厚。
可如今賈敏屍骨未寒,嶽母先是欺他弱女,如今又疑心他貪亡妻的嫁妝,實在令人齒冷。
黛玉抱了抱父親,眼眶也微微泛紅。
“父親,彆難過,母親在天之靈,也不願見您這般。”黛玉道。
林如海勉強的笑了笑,“放心,為父不會放在心上。”
總歸日後,他也不是賈家的女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