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1 / 2)

奉旨吃糖 駢嶼 12021 字 3個月前

寧姝入眠一向快, 此刻已經在做夢了。

夢裡她掉進了一池子的飴糖裡,還有甜蜜蜜的巧克力噴泉, 一望無際的太妃糖花田,天上的雲是棉花糖做的, 山川河流裡都是桂花甜湯。

她感動的要哭了——這是什麼美好人間啊?

正當她要跳進巧克力噴泉的時候, 介貴妃又不聲不響的後麵出現了, 秉承著一如既往的冷臉說道:“你身懷皇嗣, 吃多了糖不利生產。”

她瀟灑一揮手, 什麼巧克力棉花糖全都沒了, 兩人所站之處隻有空曠的青石磚麵, 向四周無限的延伸出去。

寧姝淚流滿麵, 抱著介貴妃的大腿求饒:“讓我吃吧!就讓我吃一口!我都多久沒吃過巧克力了?”

介貴妃冷漠搖頭:“皇嗣乃江山社稷的一部分,豈能因你私欲而毀?”

寧姝嚎啕大哭起來:“我沒有懷啊!你看看我這麼苗條!”她一低頭,發現自己肚子不知何時已經那般大了。

寧姝哭的更厲害了——難道我是雌雄同體嗎?

寢殿的門驀然無聲的開了, 冷風瑟瑟灌了進來, 軟帳虛晃幾下, 纖細的人影一閃而過。

小白對女性的味道敏銳,他睡的迷迷糊糊, 猛然間聞到一股不同於往常的馨香,哼唧了一聲:“誰啊?半夜開門好冷的。”

青叔在朱棣身旁待得久, 最為機警, 雖然之後經曆了漫漫時光, 但有些東西仍是刻在骨子裡的。他聽見小白這聲, 即刻睜開雙眼, 發現殿外向來通徹整夜的燈籠不知何時熄滅了,殿內一片漆黑。樹影重重,透過窗紙落在地上不住晃動,愈顯陰森。

“姝姝!姝姝快醒醒!”憑借陪伴帝王多年的經驗,青叔的直覺告訴他要出事兒了。

秘葵砸吧著嘴,嘟囔兩聲:“大半夜的怎麼這麼吵?我今天出去打了一天牌,累壞了,好好睡覺。”

青叔哪裡管她,竭力大聲喊道:“姝姝!寧姝!快點醒過來!”

秘葵被吵醒,她甚少見到青叔這般失態,畢竟帝王之瓷,平日裡該端著還是端著的。她朝殿內看了一圈,黑燈瞎火的,但青叔既然都喊成這樣了肯定是出事兒了,她便也跟著一起喊:“姝姝!!姝姝快醒一醒!”

瓷器們接二連三的被吵醒,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起喊道:“姝姝!姝姝!”

一抹人影已經摸到了寧姝床前。

秘葵急中生智,尖叫道:“姝姝!小孔雀碎了!”

寧姝猛地睜開眼睛:“怎麼碎了?!”

這麼一睜眼恰好和麵前的人看了個對著,平平無奇的單眼皮,半蒙著臉。這人聽不見瓷器的喊叫聲,隻看見寧姝突然睜開雙眼,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即眼中閃過殺意。

寧姝嚇得渾身都僵住了,剛要放聲大喊,卻被那人一把按住了嘴,另一隻手緊緊卡住寧姝的脖頸。來人雖身形瘦小,但力氣卻極大,寧姝掙紮著掰扯那人的手腕,紋絲不動。

愈發喘不上氣兒了,寧姝雙腿在床上不停的撲騰,慢慢也卸了力。瓷器們看不清裡麵發生了什麼,隻急的大喊:“姝姝!姝姝!來人啊!救命啊!”

小白恨聲連連:“為什麼我就是個瓷器?!為什麼我動不了?!姝姝!天底下我在去哪兒找一個能說話的人啊?!我都憋了千年了!姝姝,拿小孔雀砸她!砸!平時對他的寵愛這時候該讓他回報了!”

秘葵已經急的破音了:“姝姝!”

寧姝都快被掐的翻白眼了,耳朵裡一片嗡鳴——日!說好的巧克力噴泉沒了就算了!下狠手就不合適了吧!

“砰”的一聲,殿門猛地被推開,一列侍衛快速的躥了進來。

“快!拿下!”戴庸急匆匆喊了一聲。

殿門正中,荀翊身上披了一件黑色毛鋒大氅,眼神冰冷。晚風從他身後衝撞進來,將他尚未梳整好的發絲向前撩起,絲縷貼在如玉般雕琢的麵龐上,竟多了一分冷麵閻羅的感覺。

君子如玉,玉亦堅。

隻可惜,寧姝動也不能動,無暇看他這麼炫酷的登場。

“去把窗門守住了。”荀翊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聲,周圍的侍衛登刻停下腳步,秩序井然的各找了個地方守著。荀翊隨即往前踏了一步,徑直走向寢床。

那動手暗算之人倒分的清主次,鬆手轉身就往荀翊那處佯攻去。荀翊一個側身躲過,半絲多餘的動作都沒有,乾淨利落的一腳踹在了那人的小腿上。手上已經扯下大氅,劈頭蓋臉的將寧姝罩住。

那人情急之下想要破窗而逃,奈何窗戶早已經被人堵得水泄不通。她過街老鼠似的東躲西躥,最後還是被兩名侍衛按倒在地。

刺客驟地鬆手,寧姝連咳了好幾聲,胸口劇烈起伏,血液回湧鬨得她腦袋裡陣陣嗡鳴,半晌回不過神。

過了半晌,她從大氅裡掙紮著露出蒼白的臉龐,嘴唇猶在不住的顫抖。方才實在是瀕死一刻,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已經認定自己的小命要沒了。

荀翊低頭看她眼眶通紅,尚有滴懸而未落的淚掛在上麵,小小的身子在黑色的大氅裡顯得愈發單薄。

戴庸急匆匆跑來,一把扯下那人麵罩,眉頭一蹙:“皇上,是柳選侍身旁的丫鬟。”

荀翊頭也未回,沉聲說道:“交給你。朕在這兒等。”

“是,皇上。”戴庸偷偷掃了一眼殿內,見皇上仍站在寢床旁,連連衝著幾個侍衛招手。

一行人如雲流水般的退了出去,臨走還沒忘把門給關上。

太後的人這時也聽見動靜,匆匆趕來,正遇上戴庸,桐枝亦在門口緊張的向裡張望。戴庸擺了擺手布置道:“門口留兩個,切莫走遠了。裡麵……裡麵暫時先彆去了,皇上在裡麵呢。你去紫宸殿拿套衣服,皇上來的匆忙。”

戴庸欲言又止的回頭看了一眼殿內——皇上可是隻披了件大氅就直接來了,裡麵隻穿了褻衣啊!如今還把大氅脫了……

荀翊站在床側,寧姝低垂著頭,聲音哽咽的不成調兒問安:“皇……皇上……”

荀翊伸手輕按了下她的頭頂,微微歎了口氣:“免了。”

瓷器們轟的炸了。

“他在乾什麼!他想要對姝姝做什麼?!”

“趁人之危!”

“他一進來就脫衣服是不是一種明示?”

“前有狼後有虎,不是□□掉就是被吃光抹淨,姝姝怎麼這麼難!”

寧姝脖子往下縮了縮,方才隻是臨死的掙紮,而此刻,後怕、驚恐都一股腦兒分不清的席卷上來,漫過心頭。

床邊似是有人俯下身子,寧姝嚇了一跳,連連往後挪了兩下。接著,她就看見皇上複又站直,手上拎著她擱在床頭的孔雀藍釉罐。

他沉默著端看這個罐子,眉間皺成了個川字。可即便如此,他還是好看的,黑色長發和潔白的褻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襯的眸色愈深。

“皇……上。”寧姝聲音沙啞,廢了好大的勁兒才發出兩聲,方才顯然傷了嗓子。

荀翊低頭看她,見她目光一直落在孔雀藍釉罐上,眼睛裡儘是擔憂。

“你在怕什麼?”他開口問道,“怕朕摔了它?”

寧姝抿了下唇,傳言中皇上不喜歡瓷器,總不能說他拎著小孔雀是為了欣賞吧。

“這就是你之前所說的,重要之物?”荀翊慢條斯理的問道,語調一如他給人的感覺,四平八穩。而如今,這樣的平緩也給了寧姝滿滿的安全感。

寧姝連連點頭。

荀翊仔細分辨她的眼神——委屈,害怕,驚慌,還有滿滿的哀求。

平時的她不是這樣的,她是喜歡笑的,總是想法子逗自己逗瓷器們開心,一點小事兒也能讓她展露笑顏,事情也總是往好的方麵去想。雖然也有過掙紮也有過不知所措,但她都能儘量調整適應。

她像是一汪歡樂奔流的小溪,河溝是什麼形狀,她便是什麼形狀,但什麼也阻不了她。

荀翊突然覺得自己過分了。她愛惜瓷器,愛惜這個孔雀藍釉罐,自己早已心知肚明,何須再挑這樣的時候來試探呢?

他將孔雀藍釉罐放在原處,說道:“近日宮中有些謠言,朕已知曉,會還你一個清白。”

寧姝回道:“謝……皇上……”

這不是荀翊熟悉的寧姝。他所熟悉的,是他在孔雀藍釉罐裡看到的。

“嗓子還不舒服便不必說了。”荀翊微微吸了一口氣,目光由她脖頸上掠過,那處仍有一圈紅紫色的掐痕。他將聲音儘量放的柔和,生怕嚇到她似的:“稍後傳太醫來看看,朕去外間坐著。”

說罷,他便轉身向外去。

“砰”的一聲,殿門被猛地撞開,介貴妃的聲音急匆匆的趕來:“寧姝?你可有事?”

介貴妃一掀軟簾,恰巧看見隻穿了褻衣的皇上站在殿內,寧姝窩在被子裡哭的梨花帶雨。

介貴妃來的匆忙,並未仔細分辨外麵的人,如今見到這樣的場麵難免愣滯愣,隨即“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奴才失察,未曾想到在太後宮中竟然會發生這般事。”

荀翊擺了擺手:“你去裡麵瞧瞧她,傷的可嚴重?”

“是。”介貴妃應道。

瓷器們也從驚慌中緩過神來,紛紛舒氣:“沒想到皇上還是很君子的嘛,沒有趁人之危。”

“姝姝會不會以後不能說話了呀?萬一傷到了嗓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