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2 / 2)

奉旨吃糖 駢嶼 12021 字 4個月前

“烏鴉嘴!說不準因禍得福呢!”

青叔心思縝密,這時突然開口道:“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她一個貴妃,為何半夜急匆匆趕來身上卻是整齊的?”

秘葵說道:“青叔是懷疑介貴妃為爭寵做出此事?再嫁禍給柳非羽,一箭雙雕?”

青叔沉吟片刻:“不,不應當是這般。介貴妃見了皇上,著急之下的自稱為何是奴才?為何是她失察?此外仍有一件事兒是我想不通的,姝姝遇險,為何皇上是第一個知道的?他甚至連衣服都未來得及穿便急忙趕來?”

秘葵沉思片刻:“確實怪異。”

小白聲音顫抖:“那個……你們看他……他正盯著咱們幾個看呢。皇上不喜瓷器,是不是想著怎麼把咱們給摔了?”

他這麼一說,青叔和秘葵都朝下看去,荀翊確實正盯著他們,但又好似是隔著他們在看彆的,眼神裡說不出個究竟。

“他不是也能聽見我們說話吧?”秘葵吞了下口水:“小白你試試罵他一句,看他什麼反應。”

小白:“我不!萬一真能聽見,我不就完了!”

青叔分辨片刻,說道:“應當不是。咱們在這兒說了這麼長時間,他都沒有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想必是聽不見我們說話的。”

荀翊又看了片刻,直到聽到有人推門,他才轉過目光。

戴庸走了進來,低聲說道:“皇上,那小宮女是跟著柳選侍進宮的,一開始還不招,後來咬出是柳選侍派她來的。她說柳選侍入宮原本應得皇上寵愛,誰知卻被寧姝半路搶先,懷了龍嗣,那便不能留她。”

恰巧這時介貴妃查看完畢,她走來恭敬站在一旁,說道:“皇上,仔細看過了,外傷隻有脖頸處的掐痕,待太醫來看了便知有無大礙。”

荀翊揉著太陽穴,沉聲說道:“介瑜,太後揣測朕,因她是朕的生母,朕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呢?卻因捕風捉影的事兒險些害了一條命。”

介貴妃聽了這話嚇得心裡一顫,猛地跪下:“皇上,給奴才一萬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妄自揣測帝心。”

荀翊掃她一眼:“你方才可聽見戴庸所說?”

“奴才聽見了。”

荀翊:“寧姝清白,朕可作證,何處來的龍嗣?”

他語氣不重,但卻將介貴妃的肩向下壓了又壓。

介貴妃一臉困惑:“沒……沒龍嗣?那……那……”

皇上所說定然是真的,那自己這段時間的貼身保護,還有昨日說的那番話究竟是為了什麼?!

“太後那處朕自會說明”,荀翊又說:“流言傷人,且不說今夜這事凶險,倘若這話傳到外麵去,她一個女子日後該如何自處?既身在其位,便要明辨是非,怎能失察?”

介貴妃咬唇:“奴才知道了。”

“還有”,荀翊掃了她一眼,說道:“自稱的毛病仍是改不過來嗎?”

介貴妃這才驚覺自己一直自稱奴才,連忙說道:“方才一急就忘了,日後不會了。”

內侍帶了衣服來,戴庸伺候著將衣袍穿好。

荀翊走到床旁,看著躺在床上縮成一小團的寧姝,他低聲說到:“此次事情是朕的過錯,使你無故遇險,你可有何想要的?”

外間多寶閣上的瓷器們聽見了這句話,小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這可是皇上的承諾啊!姝姝!快!要兩屋子的瓷!”

秘葵:“要封地!咱們去包養小白臉!不成親了!”

青叔:“自然是要賜婚的!”

寧姝想了想,抬頭看向荀翊,小聲說道:“皇上可不可以賞民女五十兩銀子?”

荀翊眉頭微蹙:“隻要銀子?”

寧姝點了點頭:“再過幾日便是除夕了,民女想去夜市上逛逛。”

“啊……”秘葵說道:“姝姝是要去買汝奉吧。”

“汝奉?”小白不解的問道:“是咱們館裡的那個汝奉嗎?”

“嗯。”秘葵說道:“前不久在一個瓷器鋪子裡看見的,賣價就是五十兩。寧府那月例姝姝哪兒能買的起?那瓷器鋪子有些老舊了,不知何時便會關門大吉。汝奉性子嬌弱,那日哭的一塌糊塗,姝姝便一直擱在心裡惦記著,如今大概是想買回來,一起過年。”

荀翊似是想到了什麼,神態變得柔和起來。“好。”他說。

“還有一事”,寧姝又說道:“柳選侍的事情……”

她方才聽戴庸所說,倒也不是沒想過可能。但近些日子的接觸讓她覺得柳非羽並非那樣的人,若她想害自己,何須用這種會留下痕跡的方法牽連到柳家?更何況,哪怕在那日日的湯水甜羹裡下毒都比現在這法子好。

寧姝畢竟是看過許多宮鬥的,覺得此事絕對不簡單,但讓她去破案也是不可能的,她就是個不受寵的嫡長女罷了。

她話還未說完,荀翊向她俯下身子。

他微微蹙著眉,神情專注,寧姝動也不敢動,甚至連呼吸都秉住了,隻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他伸手在她麵旁輕拈了一下。荀翊的手指溫暖,指尖有些老繭,輕輕劃過寧姝臉頰的時候似是能帶起一片漣漪。

是一撮纖長的白毛,掛在她的鬢發上搖搖欲墜。

“介瑜。”荀翊喚道。

“奴……臣妾在。”介貴妃連忙走了過來。

荀翊將手上的白毛交給介貴妃:“睡覺的時候還沒有的。”

“這是……”介貴妃用指尖辨識白毛,又嗅過,頃刻後說道:“是貓。柳選侍與陳妃住在一殿,陳妃遇到貓毛便會起疹子,她們那處可沒有貓。”

荀翊微微點頭。

“臣妾這就去。”介貴妃說道。

“不急。”荀翊沉聲說道:“再看看他們還有沒有後招。既然要動手,便要多拉出幾個。”

“是。”

荀翊轉頭看向寧姝,見她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像隻懵懂的小鹿,心又軟了些,算是安撫道:“朕知道你所想之事了,若不是她,便不會難為。”

太醫這時來了,查看片刻後開了些外敷的藥膏,又讓桐枝煎煮安神湯。

安神湯苦,寧姝喝完之後又從孔雀藍釉罐裡拿了一顆飴糖急匆匆放進嘴裡,將苦味儘數化儘。

荀翊便在一旁看著,待桐枝伺候著她又好好躺下了,這才回到自己的紫宸殿安寢。

躺在床上,荀翊本想及早入眠,腦海裡卻不時浮現出寧姝那副可憐模樣。

倘若今夜不是她恰好吃了糖,自己也不會提早回到身體裡,而是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在自己麵前。

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做不到。

荀翊伸出手,虛空抓了一下,又無力的垂在額前——他比任何人都知道,活下去是一件多麼難的事情。而這般珍貴的生命,若不是在爾虞我詐搬權弄勢中染了色,便是無端端受到牽連而消隕。

他曾經眼看著兄弟姐妹以各種方式死去,也看見過後宮和朝廷猙獰的麵目,更曾經被內侍打過、被餓過、被嘲笑被欺淩。

但既然想儘一切辦法活下來了,那就是想活下來的願望比想死的念頭更勝吧。

她也一樣。

若是苦,便吃顆糖吧。

他也曾很喜歡吃糖,隻可惜如今……他再也不能吃了,那就把自己的那份一並吃了去吧。

紫宸殿外,介貴妃和戴庸一左一右的站著。

介貴妃歪著腦袋瞪了一眼戴庸:“你就看著我這幾日忙來忙去當笑話是吧。”

戴庸連忙否認:“那可真沒有,我每天跟著皇上都快忙暈了。後宮向來是你看著的,也沒出過亂子,我那是放心你,才沒插手。再說了,誰能想到啊……”

介貴妃幽幽歎了口氣,將那撮貓毛放在麵前晃了晃,月亮不知何時從雲後冒了頭,照的人指尖發亮。她說:“是啊,誰能想到呢。你說,皇上和寧姝像不像許久之前就認識了?”

單說這貓毛,她當時就在屋裡,寧姝自己都沒發現,皇上發現不說,還一口咬定寧姝睡覺的時候是沒有的,還就能這麼巧的趕在自己前麵救人,連衣服都沒穿好。除非皇上是千裡眼,要麼就是分了一魂去寧姝那兒。

而這兩種顯然都不可能,所以說皇上和寧姝沒半點關係,她都不信。

戴庸輕咳一聲:“少在我這兒念叨,到時候又被皇上抓個現行,剛說了你妄自揣測聖意。”

話雖如此,他覺得奇怪。皇上因為兒時的遭遇,從不喜歡有人碰他,甚至連近身都儘量避免。可那日在禦花園還不是穩穩的接住了寧姝?今天看上去也挺……親昵的。

不過總感覺是皇上單方麵的熟悉和親昵,寧姑娘好像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介貴妃長出一口氣:“那也不怪我啊,是太後娘娘先帶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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