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番外一】(2 / 2)

奉旨吃糖 駢嶼 8714 字 3個月前

原本就少青壯勞力,譬如那張叔是因為少了條腿才沒去戰場的。結果呢?沛水泛濫,負責治洪的是皇後娘娘家的人,不管不顧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河道給堵上了,從另一側疏通。

這村子裡賴以生存的水源就這麼沒了,田裡沒水,又趕上旱日頭。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去官府人家也不搭理你。

誰還播種?

有播種的那氣力還不如在家躺著呢。

周老大好幾次提議搬走,但戴老二不願意,他還想著萬一爹回來怎麼辦,爹回來總是要回家的呀,家不在了爹要是以為自己沒了,得多難受啊。

周老大勸不住,三個孩子就這麼湊合著過日子。

但也還好,窮有窮的活法,山上山下沒有他們不去的地方。

兩個半大小子帶一個小姑娘,周老大一不高興就要說戴老二婆婆媽媽像個娘們似的,戴老二立刻就要反唇相譏,說明明周老大長的才像個女的,以後若是扮成女的旁人定然發現不了。

周老大在張家後麵蹲著蹲著,怎麼也蹲不著張叔睡覺,反倒是自己今日忙裡忙外累的夠嗆,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待到第二天醒的時候天都大亮了,還是張叔把他拍起來的,一邊罵著他“兔崽子睡在我家院子裡,肯定是不想好要偷東西”,一邊又碎碎念著說“戴家出事兒了,你快去看看”。

周老大聽見戴家出事兒了,一個激靈躥起來,連忙朝家跑去,結果進了家門卻發現裡麵什麼人都沒了。

“被官府抓走啦!”張叔罵著:“戴家那小子從小膽子小,定然你這混小子兔崽子教他什麼東西,乾了什麼事兒!那官差拿了個玉墜,問是誰的?是不是你小子偷了人家東西換吃的了?”

周老大二話不說就往村頭跑,地上還有馬蹄印子,平日不怎麼好看的黃土地如今成了唯一能尋親的足跡,周老大一邊求著蒼天今日千萬彆刮風,印子不能丟,一邊沿著那馬蹄印狂奔。

究竟跑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隻是瘋了似的跑,生怕晚一步、慢一點,就再也沒了他們的蹤跡。

那是他唯二的依靠和寄托了,沒了妹妹,沒了戴老二,自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反正爹娘也沒了,姑姑也沒了,什麼都沒了。

過往的那些日子,那些爹下差回來在院子裡教自己功夫的日子,那些娘在一旁看著笑的日子,那些有熱騰騰的饅頭吃有溫暖乾淨的床住的日子,那些安安穩穩的日子,都和京城的蓮花燈一起漂遠了,再也回不去找不到了。

他跑的破舊鞋底也磨破了,後來連它們去了哪兒也不知道。他跑的黃土上沾了血痕,但他感覺不到疼,隻覺得害怕,卻又帶著執拗的一腔孤勇。

他也是恍然明白了,那玉墜怎得就能讓人拿了去?姑姑的東西定然和宮裡有關係,人家順藤一摸就知道自己在這裡了,戴老二說不準被當成自己給抓了。

至少,得把他們救出來。

到時候就說自己偷來的,官差能信嗎?能放過他們嗎?實在不行就自己頂了!隻要他們能好好的……

他跑不動了,胸腔裡的心都像是要跳出來了似的,人怎麼比得上馬?

周老大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京城,也不知道究竟戴老二和容袖究竟怎麼樣了,他渾渾噩噩的走到衙門附近,看著那一扇高門,吞了下口水,正要進去,卻被一人拉住了。

“周溫?”拉他的也不過是個男孩子,模樣周正,甚至可以說是周老大看過見過這麼多人裡最好看的一個了。

周老大愣了一下,這張臉的模樣實在是太難忘記了,他記得的,好像是個宮裡的皇子,名字他不知道,但反正不怎麼受寵。

“噓。”男孩衝他比了個手勢,說道:“妹妹和戴庸如今都在我那裡,你跟我走吧。”

“戴、戴庸?”周溫愣了一下,戴老二哪裡有名字?

男孩回道:“他讓我幫他取的。妹妹受了驚嚇,如今在養著,你快些隨我來,我在宮外不能久呆。”

“你……你就一直在這兒等我?”周老大不信。

“嗯。”男孩點了下頭,語氣平緩:“我叫荀翊,你應當認識我。”

“啊?哦。”周老大也不知道為什麼,就信了他。

說到底,他對荀翊的印象也不過就是個在獵場上被內侍欺負、沒人願意和他玩的小皇子,活的還不如自己一個侍衛的兒子。

自己當日不過就是帶他跑了圈馬抓了會魚唄,他那身板弱的還生了病,害自己被爹罵了一頓。

荀翊往前走著,他出一趟宮並不容易,若是此事發生在自己剛來的時候,怕是根本救他們不下。但還好,如今已經有些籌謀的時日了。

地上積了水,像是個鏡麵一般。

荀翊低頭看了自己的倒影一眼,像是自言自語似的——你的第一個願望,我幫你達成了。

水裡的影子嘴角翹了翹,帶著天真單純的孩子模樣,好像笑了,也好像隻是風吹一吹,拂亂了波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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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呸!”介涼咬了橘子冰一口,說道:“當初我見到你的時候,你都快發燒燒死了,要不是皇上救了你,你早沒命了。我看你現在傻乎乎的,怕不是當初發燒燒糊塗了!”

“胡說!要是當時我發燒快燒死了,我還有功夫讓人給我取名字嗎?我身體好著呢!”戴庸也咬了一口橘子冰。

他說歸說,但當日卻是想快燒死也是死,還不如替周老大頂了身份,至少有個人能活下去,總比一起送死好吧。

周溫,也就是現在的介涼看了眼手裡的冰棍杆子,眉眼舒展:“再來一根啊,我怎麼運氣就這麼好呢。肯定是好人有好報啊。”

他抻了個懶腰,身上的侍衛服顯得身姿愈發英挺:“可惜了,宮裡哪兒來的地方再來一根啊,還得留著下次去集市換。”

不遠處,太後娘娘揉了揉眼睛,問一旁的袁嬤嬤:“我這是不是老眼昏花了?這介貴妃不是病沒了嗎?方才我怎麼看著有個長的特彆像貴妃的侍衛?”

袁嬤嬤說道:“一定是娘娘思念貴妃娘娘了,貴妃娘娘也是福薄,怎得突然就得了急病沒了。”

“不對。”太後又仔細看了看,說道:“這侍衛長得和介貴妃太過相似,又是皇上這邊的侍衛,你看好像還和戴庸關係不錯呢。能和戴庸說上話的,定然不是尋常侍衛。”

“娘娘您的意思是?”袁嬤嬤小心問道。

太後理了理衣領,挺直背脊,正色說道:“不行,我得去和姝姝說說,這男的最容易在女人懷孕的時候朝三暮四。”

袁嬤嬤在旁提醒道:“太後娘娘,皇上後宮多些才能為開枝散葉,免得落了血脈啊。”

“哦,對對對,我兒子是皇上啊。”太後猛然反應過來,“最近話本子看的太多,可是你看人家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不是很好嗎?為什麼非得要硬塞進來呢?哀家最討厭的,就是那種有事沒事兒給兒子納妾的娘了!”

袁嬤嬤微笑,心裡想著:太後娘娘您現在是馬上有皇孫萬事足了,之前您沒皇孫的時候,還不是整天想著給皇上充盈後宮?柳美人怎麼進來的?趙美人怎麼進來的?劉昭儀怎麼進來的?還不都是您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