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1 / 2)

賈敏和賈母談得不歡而散,中飯都沒吃,便告辭了。

賈敏走後,賈母呆坐了很久,仿佛都衰老了些,才命鴛鴦去將王氏叫來。賈母和王氏在房中呆了很久,連中飯的時間都耽擱了。至於婆媳兩個說了什麼,無人知曉;就像無人知曉賈母和賈敏母女兩個說了什麼一樣,

鴛鴦心細,隻是瞧見王氏從賈母房中出來的時候,走路的動作有些變形。

賈敏帶來的丫鬟都在榮慶堂外間,和榮國府的下人們在一處,見自家太太出來了,麵色不算太好,忙上前相扶。

賈敏擺手道:“我沒事,姑娘在哪裡?素芬你去請姑娘,素芳你去東院叫老爺,我們這就回去了。”

不吃中飯,顯然是有什麼不愉快了。林家的下人心下明白,卻都是不多嘴的,忙領命去了。不多時,黛玉帶著林佑從抱廈過來了。

賈母知道如今就長房和賈敏略親近些,便命鳳姐去送賈敏。

王熙鳳自從得了兒子,就徹底相信了夫家的姑媽比娘家的姑媽要好,笑盈盈的應了,一路上倒是殷勤周到。

黛玉見賈敏從榮慶堂出來神色不好,知道是對外祖母的處置心有不滿。黛玉前世在榮國府生活十年,自然知道外祖母會袒護王氏。隻是當著鳳姐的麵不好說什麼,便輕輕握了握母親的手。

賈敏仿佛得到力量一般,轉頭對黛玉一笑。

一行人出了垂花門,外頭林家的馬夫已經套好了車。鳳姐會來事兒,笑道:“我今兒也坐一回姑媽的車,姑媽不會不允吧?就是姑媽不允,我也偏坐了,沾沾姑媽的福氣。”

鳳姐雖是姓王的,光是她肯聽賈璉的勸,賈敏對她就另眼相看。再說,害過自家的隻有王氏,王熙鳳是王子騰兄長王子勝的女兒,眼看了嫡親姑媽的手段,經曆了被人下藥的事,鳳姐也未必就不會疑心王子勝的死因。於是賈敏也沒多排斥鳳姐,笑著讓鳳姐上了車。

由小廝將車抬到寬敞處,又套馬駕車,出了西儀門,過了榮國府正門,來到賈赦另辟的黑油漆大門前。鳳姐笑道:“我入賈家的門都已經四年了,這是頭一回見了姑媽的風采,就心中羨慕得很。姑媽好容易來了一次,不如就在我們家中用了飯,好生教導我幾句再回去?我年紀輕,經的事少,若能得姑媽教導,定是勝過我自己琢磨好幾年。”

賈敏也愛鳳姐口才好,說話叫人如沐春風。不過今日回娘家,雖是進門前就鬨了一場,又和母親不歡而散。但是賈敏也不好做出不在母親院中用飯,卻到大哥院中用飯這樣打母親臉麵的事。於是也推辭了。

這時候,賈赦、賈璉父子也親送林如海出來了。於是一家人登車回府。

到了家中,賈敏剛換好了衣裳,已經有丫鬟擺了一桌極和胃口的佳肴。菜色自然算不得極豐盛,就是平日林家用的家常菜,難得的是都是新出鍋的熱菜。

賈敏自然知道這是黛玉安排的,便問:“玉兒難道是神算不成?怎麼知道我們今日沒用中飯就回?”

因現在正擺飯,有下人在,黛玉不好說彆的,便笑道:“今兒出門的時候,我吩咐了一聲廚房照例備飯。若是過了平日的飯點我們沒回來,就讓下人們分了就是了,也算不得浪費。不過是這幾日府上事多,擔心有什麼事咱們須得早些回來,早些預備著以免餓肚子,沒想到還當真用上了。”

賈敏自然知道不是這個原因,忖度黛玉似乎早料到自己不會在娘家用膳似的。除了感歎女兒越發洞察世事了,也沒說什麼。一家人洗了手,圍桌而坐,還是自家的氛圍叫人覺得舒服。

用過午膳,各自午休之後,賈敏才將今日榮慶堂的事跟林如海說了,而後冷笑道:“我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千嬌萬寵,我母親常說,她這些兒女,獨最疼我。想當初我是深信不疑,如今看來,母親最偏疼的還是二哥,以至於這樣的毒婦都要護著。”

林如海道:“嶽母到了這個年歲,就是性左些,一時半刻也正不過來了,敏兒就多體諒著些吧。對不起咱們的是王氏,咱們不放過她就是了。”

賈敏點了點頭,再次感歎自己丈夫心胸開闊。

黛玉聽了也不禁佩服父親,但比之賈敏,又生出許多感慨。為人坦蕩自是好事,但是前世父親也是因為太過磊落,才低估了人性的無恥程度,毫不相疑的將自己托付給嶽家,不但貼上了林家的百年家業,最終賈家也背信毀約。

賈敏又問林如海:“老爺在東院和大哥聊了些什麼?可還愉快?”

林如海道:“左不過是這兩年來的境況,敏兒兩年前教導了一次璉兒,璉兒長進倒還很大。如今和張侍郎府上也走動了,張侍郎替他們夫妻兩個舉薦了個先生,雖不教導璉兒上進考科舉了,卻教導了璉兒夫妻不少道理,至少這夫妻兩個不至於胡作非為了。”

賈敏聽了,歎道:“娘家如今成這樣子,若是一個明事理的後代也無,我將來隻是無顏去見父親了。璉兒被耽擱了許多年,能明事理,做個守成之人,我也心滿意足。”

略沉吟一下,賈敏有問:“老爺沒和大哥商量彆的?”

林如海道:“正緊大事,總要和敬大哥商量好了,再一起相勸大內兄才好。”

賈敏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但是歎了口氣。

林如海又問今日榮慶堂的事,說起這個,就難免提起了通靈寶玉。賈敏皺眉道:“王氏何其膽大糊塗,居然敢做這樣的事,做了也就罷了,竟是張揚得天下皆知,恨不得替嶽家招禍。”

說到此處,黛玉插口道:“此事倒未必是王氏的主意。”

林如海和賈敏齊齊轉頭瞧向黛玉。黛玉用極平淡的語氣道:“我隻覺得時間極巧,原本的京營節度使乃是堂外祖,堂舅既是寧國府的襲爵人,又是太子殿下的伴讀,且本身是科第出身,也是有本事的。曆練幾年,做京營節度使剛合適,怎麼這一職位偏偏落到王子騰的頭上?”

黛玉所言的堂外祖乃是前京營節度使賈代化,堂舅自然便是賈敬。賈敬作為儲君伴讀,又是功勳之後,自身也是能力出眾的,從權利平穩過度的角度講,賈敬出任京營節度使,確實是最合適的。

此言一出,林如海和賈敏俱是大驚失色,林如海道:“玉兒的意思,通靈寶玉,有可能是王子騰的陰謀?”

黛玉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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